陶然裝暈了。
然後,她呼叫了系統(tǒng),安心開始接收起了劇情。
這些丫頭婆子沒一個好相與的,不找個讓她們忌憚的理由,她怎麼方便接收劇情?恐怕前腳從假山上下來,後腳就得被人打斷了腿。封建社會大宅裡的女人,還指望有什麼人權(quán)不成?
所以她剛剛故意一臉神叨叨的,說得沒頭沒尾,嚴(yán)重萬分。一句“見紅”,恐怕就得叫這些封建老古董們心神不安了。
因而她至少可以確定,在她醒過來之前,這些人應(yīng)該是不會動她的。
果然,她剛倒下,那邊一羣人就圍著她手足無措了一番,她被擡去了老太太的院外。也有嬤嬤快跑趕緊去稟告了老太太……
劇情襲來。
本以爲(wèi),這麼一個封建社會關(guān)在大宅院裡的女子,劇情會非常簡單,卻萬沒想到,會是如此……各種層面和方面的糟心。
原主李金桂。
原本就是一普普通通農(nóng)家女。
家中排行老二,上有父兄,下有小弟。
生母早亡,所以一家四口相依爲(wèi)命,圍著家中那點薄田度日。
老爹李大山早年喝酒與人打架摔壞了腿,從那之後走路就不太靈光。於是家裡那點農(nóng)活便更多交給了長子李金虎和老幺李金寶。
在三個男人看來,李金桂就是家裡最沒用的人。
李父常常酒後抱怨,說後悔沒在金桂七歲那年把她賣去給富人家做丫鬟。如果當(dāng)年狠狠心,家裡現(xiàn)在肯定舒服多了。
那麼他沒準(zhǔn)能續(xù)上弦,老大兒子也能討老婆生兒子,老幺兒子也能有錢做個小買賣……
但其實家裡人都清楚,即便重來一次,他們還是捨不得把金桂賣了。賣了,誰給他們操持家務(wù),做飯洗衣,養(yǎng)雞養(yǎng)鴨,縫縫補(bǔ)補(bǔ)?誰每晚還幫人納鞋底,用一手的水泡換每個月的幾十銅板給他們貼補(bǔ)家用?
雖說仨男人心裡都如明鏡,但還是不妨礙他們看低金桂,並三令五申表示要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這個“好”字,自是隻一個標(biāo)準(zhǔn)——有錢。
爲(wèi)此,平日只捨得在喝酒和找女人這兩件事上花銅板的李大山,破天荒開始在媒婆身上花錢,就只想靠覓一佳婿的途徑弄點錢,將來喝酒不愁,再把隔壁村相好幾年的寡婦弄進(jìn)門。兒子也能早點開枝散葉……
從金桂十五那年,就開始了被相看之路。金桂長得不錯,但到底出身粗鄙,富戶看不上她,門當(dāng)戶對的李大山又瞧不中。好不容易有個秀才哪哪兒都好,可聽到李大山要的彩禮和每月的貼補(bǔ)錢後,也直接嚇跑了。
如此過了兩年,李金桂還是沒有許人家。李大山對她橫豎不滿意,開始考慮要把李金桂賣給一遊商做妾。他打算一口價開高點,以彌補(bǔ)往後拿不到的女婿孝敬……
那天,王媒婆上門,李大山已經(jīng)想好要開價三十兩了,可王媒婆卻拿了金桂的生辰八字反覆問對不對,確不確定。
得了肯定答案後,王媒婆拍著李大山的手大笑,說他發(fā)達(dá)了,讓他等好消息。
然後,李金桂的命運(yùn)如同突然開光了。
城裡的大戶錢家看上她了,不是要她做妾,而是要迎她做少奶奶。
錢家在當(dāng)?shù)厥前倌甏笞?,家裡出過兩位官老爺,老太太孃家還是隔壁城首富。在這種小城裡,錢家可算是大家望族了。
這錢家的少爺,怎會娶個農(nóng)婦?
媒婆神神秘秘:“八字掐的,人家尋了上千姑娘了。就咱金桂的八字能合得上!”
李大山也不傻,這種大家族的人娶媳婦,哪能只看八字?可他不關(guān)心這些。
“他們給多少彩禮?”這纔是他在意的。
媒婆伸了個手掌。
“五十兩!”
李大山樂了,一張嘴直接咧到了耳根。五十兩,足夠他再建兩間房,翻新屋子討老婆了。往日一把銅板就能讓張寡婦喜笑顏開,讓幹啥幹啥。以後有了錢,他這小日子還不得上天?
“人家有家底,禮也給得足。金戒指金手鐲,一樣不缺。”
金桂聽到媒婆的話,總覺得怪怪的。她老爹只在意錢,可她得知道更多。她拉著媒婆一番追問,媒婆收了她五個銅板才告知:“錢公子一表人才,姑娘有福了?!?
“城裡距咱這兒有好幾十裡地,怎麼找到我這兒的?城裡沒姑娘嗎?”
“這不是王媽媽本事大嗎?王媽媽爲(wèi)了你這婚事,可花了不少心思,其中關(guān)節(jié)你不用知。但你出嫁那日,可得多給媽媽些賞金?!?
“那錢公子可還好?面貌如何?身體如何?”
“錢公子出身尊貴,哪能不好,自然是樣樣好。人家還念過書,知書達(dá)理,可不像姑娘你這般聒噪。”
王媽媽不耐煩:“王媽媽與你娘就認(rèn)識,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能誆騙你不成?將來你若不滿意這樁婚事,只管上門來找媽媽的不是!”
王媽媽直接離開。
後來金桂才知這媒婆怎麼有底氣說出最後那句話。因爲(wèi)自己進(jìn)了那大宅院後,哪還有找人算賬的機(jī)會?……
錢家的人第二天就正式上門提親了。禮數(shù)週全。綢緞禮品,也全都有了。整個村裡誰不誇金桂好命?
三天後金桂就被塞進(jìn)了花轎。對此,錢家表示他們公子要準(zhǔn)備考試,早點成家方便立業(yè),所以急了點。
成婚前一天,李大山還想拿走錢家送的金器給寡婦。
金桂長了個心眼,表示金器是錢家送的,要是她兩手空空嫁人,李家被人瞧不起,以後反而拿不到好處。
李大山一想也是,到底是放下了手。但他逼著金桂保證,進(jìn)了錢家後不能忘了老李家,以後要常拿孝敬回來。
“王媽媽說了,初進(jìn)他們府免不了要打點,給我些銀子?!?
金桂要錢,李大山不肯,轉(zhuǎn)身就走。
金桂罵她賣女,前後得了至少八十兩,現(xiàn)在卻一毛不拔。既然賣了她,以後也別想她的好處!
李大山這才哄了她幾句,給了她二兩銀子。
可就是這二兩,第二天還被那王媽媽要走了一半,說是要幫她去錢家打點。
金桂對錢家人一無所知,也只能信了王媽媽……
進(jìn)程的路上金桂覺出了不對,迎親怎麼安安靜靜的?連個奏喜樂的都沒?
王嬤嬤給了她一碗甜茶,說路遠(yuǎn),進(jìn)城就會熱鬧起來。
金桂喝了茶就昏昏欲睡了。
再醒來時,錢家已經(jīng)到了。
那氣派的大宅讓金桂歎爲(wèi)觀止,可更不對了。錢家公子成婚,卻沒有一點喜氣。看不見燈籠,也不見賓客。
新郎官也沒見。
喝了甜茶的金桂頭暈眼花的,就這麼稀裡糊塗被帶著拜了天地送進(jìn)了洞房。
進(jìn)屋之後,有嬤嬤來直接拿走了她的蓋頭。
看到牀上躺著不動,昏迷不醒的男人,金桂才明白,她這哪裡是成婚,這是沖喜來了??珊弈峭趺狡牛_了她。
“今後少奶奶就住這個院了。少奶奶的任務(wù)便是服侍少爺。錢家可以向少奶奶保證,只要您盡爲(wèi)人妻的義務(wù),今後便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這大少爺錢豐是與友人遊湖時不小心磕了腦袋落了水,救起來後就昏迷不醒了。名醫(yī)來了也沒能治好他,反而暗示錢家可以準(zhǔn)備後事了。
大夫無能爲(wèi)力,錢家便請了位開了天眼的道長上門。
道長一番掐算,得出的結(jié)論是公子落水後被水鬼纏住,這才昏迷不醒。由於落水已七日,水鬼與公子身體合一,他縱有高強(qiáng)法力也愛莫能助。
他給出的破解之道,是要命格帶木帶土的姑娘沖喜,日夜常伴公子身邊。木浮於水,土能掩水,長此以往,或能剋制水鬼,逼迫那水鬼主動離開,或能挽救公子。
道士說得煞有其事,自然得試上一試。但沖喜這種事,到底容易被人議論,所以錢家決定,這少奶奶得找那家世不好容易控制,家還得是不在城中的。
道士也建議,農(nóng)村姑娘更皮實,更能壓制水鬼。
當(dāng)日,方圓百里的媒婆就帶著手上資源齊聚錢家。按著道士要的生辰,滿足條件的農(nóng)村姑娘選出了有十餘人。
然後,李金桂脫穎而出了。金桂,寓意金貴,與錢姓可謂相得益彰。李姓好,姓裡有子,可爲(wèi)少爺留子。李姓裡還有木,金桂的名裡更有兩個土,有木有土,可救少爺可壓制水鬼。
金桂就這麼成了被選中的大少奶奶。
門一鎖,她雖不甘,卻也沒有其他選擇。
白天守在錢少爺身邊,晚上與錢少爺睡一起,還得按著規(guī)定抱住少爺驅(qū)鬼。
三天過去,錢少爺還是半死不活。
金桂想著大不了就這麼過此殘生。
畢竟這裡,她除了伺候牀上那個半死人的吃喝拉撒,大部分時候都是輕鬆的。
可惡心事很快來了。
那晚,金桂被老太太的嬤嬤帶走,關(guān)進(jìn)了一間屋。很快,錢豐的十六歲的嫡親弟弟錢祥進(jìn)了屋。
錢祥上來就抓了金桂的手,說他是來給大哥留子嗣的。
目瞪口呆中,金桂得知,錢家人已經(jīng)開始爲(wèi)錢豐死後操心。枉死被惡鬼纏身,也不知能否入那輪迴,年紀(jì)輕輕也無子嗣,將來這大少爺豈不斷了香火?孤魂野鬼的,過於可憐。
老太太覺得得給大孫子留點血脈和香火,所以讓錢祥來了。兄弟同根,同宗同脈,理所應(yīng)當(dāng)……
錢祥瞅著嫂嫂長相不錯,比自己那通房還要好,也就沒拒絕,上來就想行事。
可金桂還算清醒。她意識到這不行。不清不楚,她以後怎麼活?這府裡以後能容她?她只想簡簡單單老死!
著急之中,她一把推開了錢祥。
她做慣農(nóng)活的,有那麼一把子力氣,錢祥被她一推,腦袋就磕在了櫃子上,見了血。
錢祥生怕破相,哇哇大鬧,衝了出去。
“下賤農(nóng)女,膽大包天,真以爲(wèi)是山雞變主子了?膽敢傷我家人!”
金桂被罰跪祠堂外面整整一晚上,又被鎖進(jìn)了柴房。
醒來時,卻有天大好消息。
一直昏睡的錢豐醒了。
金桂喜極而泣??伤恢?,她的噩夢纔剛開始。
醒來的錢豐一點沒有念及金桂沒日沒夜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顧,反而萬分嫌棄。嫌棄她的出身,她的卑賤,嫌棄她看到了自己最狼狽的一面,嫌棄她曾勾引了自己弟弟。所以錢豐醒來也沒碰金桂,還直接給了她一巴掌,打懵了金桂……
老太太也開始嫌棄她。長孫醒了,病癒了,這個孫媳婦,明顯配不上了自家了。親家是個破落戶,幫不上孫子,還總想著吸血,這讓長孫以後還怎麼見人?休了?那府裡的事豈不是傳出去了?殺生?長孫纔剛醒,這孫媳多少有功,不能造殺孽。真麻煩……
錢豐遠(yuǎn)在外地當(dāng)官的老爹老孃收到消息後,也嫌棄這兒媳,讓老夫人想辦法趕緊處理……
錢祥則因爲(wèi)連個農(nóng)女都瞧不起自己而耿耿於懷,更因被個女人打出血而憤怒,一直想要收拾了金桂……
錢家二房衆(zhòng)人,也就是錢豐叔父他們,也將恨意轉(zhuǎn)移在了金桂身上。原來,錢豐仗著老太太的喜愛,一直以長房長孫自居,哄得老太太天天送錢給他用。二房的人著急家產(chǎn)都流去了長房,早巴不得錢豐死了?,F(xiàn)在這娶回來的臭媳婦居然真把人救回來了,他們那一肚子的氣便也撒在了金桂身上……
就這樣,金桂什麼都沒做錯,就把錢家所有主子全都得罪了個遍。
金桂從錢豐的屋子搬了出去,住進(jìn)了院落最角落的那間屋。她不爭不搶,低調(diào)到快沒這個人,結(jié)果還是隔三差五被人找茬。
她沒少捱打受罰。
錢豐看見她,就會爲(wèi)難她;錢祥則故意在兄長跟前盯著她看,然後她回去就會因爲(wèi)“勾引”被錢豐暴打;老太太只覺金桂禍水,引得兄弟都快反目,更厭惡她;二房的夫人小姐們則總暗戳戳害她……
而這府裡的奴才們見狀,爲(wèi)了迎合各位主子,自然也是各種欺辱金桂,把她當(dāng)成了比他們還要低上一等的下等人來欺壓。而在發(fā)現(xiàn)全府無一人爲(wèi)金桂出頭後,他們更是變本加厲。
沒有人把她當(dāng)少奶奶,錢豐院子裡所有人都能使喚她。
金桂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爲(wèi)了活下去,過上了難言痛苦,如無頭蒼蠅,誰看見都要來拍一下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