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們都出去了, 文夫人追問道:“老爺, 可有什么法子?”
文太師捋了捋胡子, “千尋,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除了這個解釋,文太師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么其他理由,讓他這個素來聰明謹慎的女兒做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來。
文夫人緊緊盯著文千尋, “千尋,你父親說的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啊,她的千尋一向乖巧, 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
文千尋想起凌清濤, 眼神微微一閃,雖然只是一瞬間,可還是被文夫人看到了。
文夫人身子晃了晃, 扶著頭坐下了。怎么可能, 到底是誰?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她的女兒!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她的孫女們可怎么辦?到底是誰?什么時候?
文夫人迅速在腦子里回憶著。忽然她想起來了, 會昌寺!女兒信佛, 每月都會去會昌寺小住幾日, 將自己抄寫的佛經在佛前供奉。可是, 每次去會昌寺, 要么是自己帶著, 要么是兒媳婦們陪著, 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不少, 女兒從來沒有落單過。
是了,以女兒的聰明,甩開眾人,單獨和男人見面也不是難事。
想到這,文夫人猛地抬起頭來,“來人,將小姐的貼身丫鬟全都給我帶下去!”
“娘!”文千尋叫了一聲,可是在看到文夫人森冷的面孔后,不再說話了。
文太師嘆了口氣,“千尋啊,你若是真和人有了私情,對方身份又還合適的話,如今這里只有你的父母兄長,半個外人也無,你趕緊說出來,大家幫你想想辦法!還是說,你真的想嫁給凌微安?”
文千尋有些猶豫,抬起頭來,“父親果真有辦法?”
文太師也不耐煩再說了,只盯著文千尋。
“是閔王殿下。不過爹,娘,我和閔王殿下發乎情止乎禮,并無半點越矩之處。”文千尋思忖再三,還是說了。就像爹說的一樣,這里只有她的父母兄長,半個外人也無,她相信爹娘哥哥們會幫她做主的。
太師一聽,差點沒暈過去!“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文夫人身子也晃了晃,離得最近的文三郎趕緊扶著她,“母親,當心身子。”
“老爺,如今該怎么辦?”再生氣,文夫人也心疼女兒,如今之計,只能盼著丈夫想些法子出來,免得女兒所嫁非人,痛苦一生。
文太師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倒是文四郎開口了,“父親,母親,兒子倒覺得,和閔王比起來,那凌微安倒也不是一無是處。父親母親別生氣,小妹你也別嚷,聽我把話說完。”
文四郎看了文千尋一眼,“父親,母親,小妹的性子我們心里清楚,若嫁給凌微安,看在文府和我們的面子上,量那凌微安不敢對小妹不好。況且,兒子聽說,凌微安生母已逝,上頭雖有個嫡母,可將來若分府出去,嫡母自然是不與他們住在一起的。有咱們在,小妹的日子想過的不好都難。您二位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可若是嫁給閔王,先不說陛下已經給閔王殿下賜婚了,難道我文家嫡系千金,要給人當小,即使是側妃,那也是妾室一流。此舉實在有違我文家家規。再者,我們文家之所以屹立朝堂這么多年,憑的就是對陛下的忠誠。文家三代,從來只效忠陛下,不插手儲位之爭。若小妹嫁給了閔王,一旦閔王有所求,咱們家是幫還是不幫呢?若是不幫,難免擔憂小妹的日子,若是幫,咱們家是不是參與了諸位之爭,之后文家在朝中行事,未免有失偏頗。父親,大哥二哥三哥,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文太師等人面色沉重,文千尋見狀,立刻抽泣道:“四哥不必說了,四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不懂什么儲位之爭,我只是想嫁一個合我心意的男人。”說著,文千尋赤著腳從床上下來了,跪在地上,“爹,娘,我真的喜歡閔王殿下,求父親母親成全。若父親母親和哥哥們擔心,我可以發誓,我文千尋若能嫁于閔王,此生定不會因夫君的事煩擾文家,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我的兒啊,好端端的,你發什么誓啊!”文夫人心疼的摟著女兒,泣道。然后回頭看向文太師,“老爺!”
文太師固然心疼女兒,可是更多的也要為家族考慮,“你可想好了,你若真想嫁給閔王,從此之后,文家不會給予你任何的幫助!”
文千尋眼神堅定,她早就想清楚了,一方面,她相信以閔王的英明神武,即使沒有文家的支持,也能成就一番事業。另一方面,骨肉親緣是割斷不掉的,若自己真的有難,需要文家的幫助,文家還能坐視不理不成!爹娘哥哥們那么疼愛她,不會真不管她的。
總之,先順利嫁給閔王再說。
“好,為父可以成全你!”文太師說道,看到幾個兒子有話要說的樣子,文太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必多說。
文千尋得到承諾,總算可以放心了。文夫人留下來安慰勸導她,文太師帶著幾個兒子出去了。
“父親,真要讓小妹嫁給閔王嗎?”文四郎問道,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真的要將文家綁上閔王這條船嗎?
“她若真心要嫁給閔王,看在父女一場的份上,我會幫她。但是,文家嫡系女絕不為側,這是文家家規,不容違反。她要嫁給閔王,可以,當時不能以文家女的身份出閣。”文太師堅定的說道,然后目光一一掃過幾個兒子,“你們也給我記清楚了,她出嫁之后,就和我們文家沒有絲毫關系了。日后除非涉及生死,不許幫她!且就算幫她,也僅限于她一人。她的夫君,子女,和我們沒有絲毫關系,聽懂了嗎?”
文家幾個兒郎們低聲應了。他們雖然疼愛幼妹,可也不會因為小妹搭上全家!
文太師嘆了口氣,“路是她自己選的,希望她將來不要后悔。”
文大郎聽到這個就生氣,“她如今已經被閔王給迷惑了,哪里能清楚。也怪咱們大意了,閔王是什么時候接近小妹的,咱們竟一點不知情。”
“由此可見,這個閔王殿下城府之深!”文二郎說道。
“其實,若是小妹可以嫁給晉王殿下就好了。”文三郎由衷的說道。若文家非要和皇家聯姻,晉王殿下可謂是最佳人選,可惜啊。
文家幾個男人齊齊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惜啊。
和文家的愁云慘淡不一樣,秦家如今可是高興壞了,十來個人高馬大的兒郎站在廳中,原本還算寬敞的客廳顯得十分擁擠。
“那晉王殿下人長得不錯,就是身子弱了點,不過沒關系,咱家又不指望他下地干活不是?”秦大郎嗓門洪亮,一說話整個大廳都是他的聲音。
“就是,思思妹妹,二哥幫你打聽過了,這晉王殿下在宮女太監中風評很好,據說人溫柔和氣的很,正好,思思妹妹你脾氣大,想必這晉王殿下能包容一二。”秦二郎伸過腦袋來說道,然后被人無情的按了下去。
“老二你胡說什么!我們思思脾氣怎么大了!不會說話別瞎說。”驃騎將軍秦二叔不滿的拍了二侄子一巴掌,將人拍了下去,一臉討好的沖著程諾笑道。
程諾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圍在中間,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叫什么事啊!
“好了好了,你們都給我安靜點,沒看到思思不舒服嗎?”負責保衛皇城安全,手掌十萬禁軍的秦大統領發話了,別看他在外面威風凜凜,在家里,卻是個十足的女兒奴。
其實不光他,整個秦家男人都是,秦家陽盛陰衰,三代才出了這么一個女孩,打小就是眾人的眼珠子。秦思思打小在家就是說一不二的。
“思思啊,你放心,嫁給晉王沒什么不好的。晉王雖然身子弱了點,可正因為如此,被排除在外,有陛下的寵愛,再加上咱們家在,足可以保你們一生榮華富貴了。誰上位都得將你們當菩薩一樣供著。身子不好怕什么,咱家又不是吃不起藥的人家,好好養著就是了。等思思你有了一兒半女的,丈夫沒了還有子女呢,當個老封君,一樣逍遙自在。”秦大統領說道。
程諾越聽越不像話了,剛要翻臉,秦夫人恰好進來了,聽到這話,啪的一巴掌打在了秦大統領的頭上,“胡說八道些什么,有你這樣說話的嗎?思思啊,別聽你爹胡說,走,跟娘進去,你二嬸她們有話要囑咐你呢。”
然后二話不說,拉著程諾回后院去了。
程諾翻了個白眼,秦家的女人們也是出身將門,說話方式和秦家男人沒多大區別。
果然,秦二嬸說道:“那晉王殿下雖說身子差了點,據說壽數不長,可沒太醫說他不能生養啊。思思啊,你進門之后,別的不說,趕緊先生孩子,二嬸這里有生子秘方,是當初我出嫁的時候,我娘花重金求來的,結果沒用上。二嬸啊,讓人將藥給你配好。一天一服藥,連吃一個月,必有效應。”
秦三嬸點點頭,“二嫂說的很是。思思啊,三嬸認識一個大夫,改日帶你去見見。”
秦思思的幾個嫂子,也想插話來著,不過沒她們說話的份。
程諾面無人色,原來和女人打交道這么麻煩啊!
程諾被轟炸了一個晚上,直到夜深了,才得到片刻安寧。程諾倒在床上,感覺身下有什么被浸濕了一樣,程諾欲哭無淚,從床上坐了起來,“環兒!”
丫鬟換過床單,程諾換了古代姨媽巾和衣裳,程諾小心翼翼的再次躺下,欲哭無淚,忽然腦洞大開,據說女人有孕之后就不來大姨媽了,古代女人之所以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會不會就是因為不想來大姨媽?
沒過幾日,京城就有傳言,文家小姐突然得了急癥,文家請了好幾位太醫,藥吃了不少,結果還是沒用。
不過一月,文家小姐就一病去了。
凌清濤強忍怒火,“你說什么,本王方才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小丫鬟戰戰兢兢的說道:“我家姑娘說,王爺看了信就知道了。”
凌清濤一開始得知文千尋病重的消息時,還以為這是她不想嫁給安德郡王第三子用的計謀,還想著要不要找文千尋商量一下,可是沒幾日,就傳來了文千尋的死訊。凌清濤想過,這或許是文千尋假死脫身之計。等風聲淡了,她再以文家親戚的名義出現在世人面前,到時候,他在上門求娶她為側妃,雖然過程曲折了些,可結局是一樣的。
可是文家都已經給文千尋發喪了,這就已經表明了文家的態度。文家擺明了是不想和自己扯上關系。可是,若沒有了文家,自己要文千尋又有何用。
“王爺是太高興了,一時情急,你先下去吧。王爺這就看信。”張長史走了出來,接過丫鬟手里的信,笑著說道。
凌清濤反應過來,點點頭,“本王是高興過頭了,你先回去吧,告訴你家姑娘,就說本王知道了,明天就去看她。”
丫鬟這才下去了。
張長史拆開信,嘆了口氣,將信交給了凌清濤,“王爺猜的不錯,文家小姐果然是假死,文家幫她另造了個身份,如今,她是聞家小姐了。她的意思,是想嫁入王府。”
凌清濤揉了揉太陽穴,“本王只是覺得有些意外,文家竟然答應了她這么荒唐的條件!”
“從這一點來說,也可以看出,文家對文小姐很是疼愛。若非如此,也不會答應文小姐這樣的要求了。文小姐對殿下一往情深,殿下不如順勢娶了文小姐,一則全了殿下深情的形象,二則,血緣親情是斬不斷的,等日后文小姐有了子嗣,不看僧面看佛面,文家不會真的置之不理的。”張長史勸道。
事到如今,凌清濤也只能這么想了。“但愿如此吧。”可是凌清濤心里卻有個感覺,事情不會和他想的一樣順利。他心里總覺得,事情仿佛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