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還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皇后娘娘選了這個時間過來,不得不說是用心良苦。
皇上最寵愛的就是丹陽公主,自己身為皇后,不但不想辦法打壓嬪妃的孩子,還和皇上同心同德,對丹陽公主多加照拂,傳出去自然是落得個賢后之名啊!再者說來,若是為了見丹陽而淋了雨著了涼之類的,不也能換得皇上一點兒憐惜嗎?
按理說身為正宮皇后,皇上的那點子施舍般的寵愛,皇后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奈何要命的是皇上他老人家是個愛屋及烏之人,因為丹陽公主得寵,連帶著她那個徐娘半老的母妃和她的胞兄三皇子也跟著沾了光!
舒貴妃身后沒有娘家助力,如今又已經色衰愛弛,混到貴妃已經是她的極限了。皇后真正忌憚的,是三皇子!三皇子一日不除,太子這位子就不夠穩固,皇后斗了這么多年,怎么可能失了這最重要的一步棋呢?
要扳倒三皇子,第一個就要先料理了丹陽公主。昨日番邦的使臣來長安求和親,若能趁此機會把丹陽打發出去,倒是一樁美事兒。
皇后這里正在出神,就見丹陽盈盈地走了出來,屈膝給皇后行禮,聲音清脆:“兒臣見過皇后娘娘,您有事傳召兒臣便是,外頭下著雨,您怎么親自來了?”,禮數周全。
余光就掃見皇后身后跟著一排低眉順眼的婢女,手里捧著一盤盤簇新的衣裙和首飾。
這些東西,都是送給自己的?
年輕姑娘沒有不愛新衣服新首飾的,何況是皇家的錦衣華服。林小魚也不例外,若是父皇或是母妃賞賜的,她自然可以順理成章地笑納,只是……皇后娘娘,身份似乎有些微妙啊。
皇后娘娘含著笑意瞧了瞧她的打扮,衣裙素凈,薄施粉黛,發髻上也只斜扎了根玉簪子,心里很是滿意,到底丹陽公主是個伶俐的,不像她那個妖媚的母妃,一大把年紀還穿紅戴綠的,在皇上身邊晃來晃去,平白地叫人討厭。
“丹陽,快起來,沒有外人,不必拘著這些虛禮”,皇后笑得慈祥,上前拉住丹陽的手,領著她去看那一盤盤的新衣裙新首飾。
林小魚心不在焉,信手翻了翻滿盤子的衣裙首飾,料子都是極好的,首飾的款式也是新近時興的,一切都很好,唯獨這送禮物的人……
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臉上堆滿了笑,道:“丹陽公主真是好福氣,皇后娘娘這般疼愛您,得了好東西第一個先想著您!”
她垂了眼眸,恭恭敬敬地向皇后道謝:“皇后娘娘賞賜的,樣樣都是極好的,多謝皇后娘娘!”
皇后見她笑納,很是滿意,也不急著走,拉著丹陽公主就要說體己話兒。
“丹陽,前幾日本宮與你父皇還說起你的婚事”,皇后娘娘一副為女兒操碎了心的慈母模樣,輕嘆了口氣,“你父皇到底是最疼愛你的,不愿意讓你離開長安。要按著本宮的意思,這全長安的郎君沒有一個入得了你的眼,不妨就把眼界放寬些?若是嫁與鄰國的太子,左右也是門當戶對的……你如今啊,年紀也不小了!”
若是嫁了本國的男子,自然是要在長安新建公主府的,不過是把李丹陽從宮里挪到宮外,這自然不能讓皇后滿意,她心里暗戳戳地盼著丹陽公主趕緊收拾鋪蓋卷滾到天涯海角去呢。
林小魚面上輕輕柔柔地笑著,心里卻是明得跟鏡兒一樣,就知道皇后娘娘不會平白地賞賜東西,原來是為了丹陽的婚事。
她不疾不徐地開口,道:“皇后娘娘費心了,兒臣亦是想盡早尚駙馬,好叫父皇安心。奈何兒臣生長在長安,日后也定要在父皇膝下盡孝的,番邦的太子千好萬好,終究是和兒臣無緣的……”
皇后娘娘臉上笑容一僵,只覺得額角突突地跳動,心里早把白眼翻到了天上,她倒是口齒伶俐得很吶!
皇后微微蹙眉,看了眼丹陽公主,嘆氣道:“真是個有心的好孩子啊,你父皇倒也沒有白疼你。本宮知道,你日夜燒香拜佛乞求姻緣,你且放寬心,若是相中了哪家的郎君,自有本宮和你父皇為你做主!”,無論如何,先把這個禍害嫁出去,總比讓她留在宮里要好得多。
林小魚臉色微微一變,咬著唇,臉頰上飛上了一片紅暈:“菩薩昨個托夢給兒臣,說是……說是云南魏家人才輩出”,說到這里,便半垂了眼眸,欲言又止。
云南魏家?皇后娘娘心思轉的飛快。
魏家好幾代皆是單傳,好容易到了這一輩,生下兩個公子。世子魏青云早已娶妻,生下的那個,似乎是個庶出的?;屎竽锬锝g盡腦汁,仍是想不起魏家二少爺的名字,心里更是喜悅。庶出子本就不能承襲爵位,這位二少爺又尚未立功,丹陽肯屈尊下嫁,對于皇后來說,簡直是個驚喜。
皇后娘娘喜上心頭,目光也跟著柔和了三分:“好,好,既然是菩薩托夢,那這好姻緣自然是錯不了的,也虧得你一片誠心吶”,笑意已經蔓延到眼底,連眼角的魚尾紋都顯了出來。她也不多留,連宮女奉上的茶湯也未曾喝上一口,敷衍了幾句,就起身離去。
皇后的辦事效率高的很,一離開丹陽公主的住處,就匆忙趕去了御書房。
皇帝年過半百,精神越來越不好了。這會子批折子批的頭昏腦漲的,聽說皇后娘娘冒雨前來,還帶著親手做的桂花酥,心里一暖,把折子一推,請了皇后進來。
“皇上,臣妾方才從丹陽宮里過來,那孩子難得羞怯,說是菩薩賜下的姻緣。想來連上天都垂憐咱們丹陽呢,天意不可違……”,皇后笑得真誠,說得情真意切,說到最后,還輕輕地咳了起來,“咳、咳……還請皇上替丹陽做主,定下這門親事,咳”。
多么負責任的母后啊,為了公主的婚事,在雨中奔波,以至于鳳體著了涼!
一聽說是為了丹陽公主的婚事,皇上心中父愛泛濫成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生出了這么優秀的孩子,可惜偏偏是個女子。若丹陽是個男兒身,他定然毫不猶豫地把江山社稷全交由她繼承,又哪里用得著在太子和三皇子這兩個扶不上墻的里頭挑來選去?比起丹陽,他倆終究是兩個不成器的,矮個兒里頭拔將軍罷了!
皇上胡亂地安慰了一句:“皇后不可為小輩們的事務累著自己的身子”,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琢磨著是哪位菩薩不開眼,魏家的子弟,哪里配得上朕的好丹陽?罷了罷了,既然是天命,丹陽也難得愿意,就便宜了他們魏家吧!
他大手一揮,沉聲道:“下召把魏璋的倆兒子都召回長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