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正好沒事,我去街頭閑逛,走進了張燕的時裝店。她一見我,滿面春風地說:“哪陣香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吹來了?”我笑道:“還能有誰?當然是你這個漂亮能干的老板娘了。”張燕說:“店里的生意不錯,真該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的大力支持,我還是那個得過且過的小職員呢。”我笑道:“我們倆青梅竹馬,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你是理所應當的。”張燕笑道:“忘了告訴你了,我最近談朋友了,他是武漢人,在這里的外資企業上班,是個課長,他來買衣服時,我們認識了。”我嗯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酸味。張燕有男朋友了,今后我不能對她有非份之想了,不免有點失落的感覺。我想起了武漢的杜小玉,以前還有書信往來,最近幾年失去了聯絡,想必她也結婚了吧?
我說:“張燕,恭喜你!”張燕笑道:“做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喜歡的人,這是一個人最大的幸福了!佳明,我不會忘記你的,不論將來怎么樣,我們還是好朋友。”我說:“看到你能幸福快樂,我就放心了。”張燕笑道:“謝謝!你難道不幸福嗎?”我淡淡地說:“不打擾你做生意了,哪天你結婚,別忘了通知我。”張燕笑道:“一定。”我臨走時,張燕給了我幾袋衣服,內衣襯衫之類,我也沒推辭就收下了。
她們一個個如走馬燈似的,從我的生活中離開,我雖是公司老總,擁有百萬之財,可是,我所渴望的溫馨與幸福,又在哪里呢?一個人活著,到底為的是什么?我這個人到底是多情還是絕情?那個可以攜手一生、共擔風雨的愛人,她在哪兒呢?我有家,有妻子,卻沒有讓我感受到家庭的其樂融融,我甚至預感到,蘇欣也將很快離開我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種精神的孤獨,那么真切地籠罩著我,讓我感到陣陣涼意。
十二月的一天,我抽空去了趟吳江。本想去看望一位同學,他叫吳福明,在縣經委工作,我想請他介紹點業務,大出我意料的是,他居然因收受賄賂出事了,判了四年刑,在溧陽勞改農場服刑。哎,鳥為食死,人為財亡,多少人因貪圖錢財而身陷囹圄?胡長清、*等高官不也因此丟了身家性命?看來,人真的不能貪得無厭,否則,物極必反,必是咎由自取。我準備過幾天,去探望吳福明,人在落魄的時候,最需要朋友,最需要安慰。
到了吳江,我自然會想起任娟,一想到和她的戀情,我就感到內疚,是我傷害了她,她最終沒有原諒我,決然地和我分手。雖說好多年沒來了,吳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我還是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條弄堂,找到了那個庭院。我抑制住激動的心情,敲響了那扇鐵制的院門。開門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滿臉胡子。我暗想:不會任娟是嫁給他吧?那男人問我:“你找哪個?”我說:“我找任娟。”那男人一臉疑惑:“哪個任娟?這里沒有姓任的。”怎么可能呢?任娟明明住在這里,我還在這住過幾天呢。我說:“我以前來過,這里確實住著一家姓任的。”那男人說:“你等一下,我去問問先來的老鄉。”
出來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她瞧著我,說:“她家三年前就搬走了,聽說搬到上海去了,他家有個女兒,三年前我來租房子的時候,看到她挺著大肚子,也到上海去了……”哦,任娟搬走了,去上海了,我更沒機會見到她了,時過多年,她是否原諒了我?聽到她結婚了,懷孕了,真替她高興!要是那次藥物流產導致她不能生育,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兩天后,我開車去了溧陽。吳福明被關押在溧陽的一所監獄醫院里,當他在接待室見到我,我看到他眼眶濕潤了。他哽咽著說:“怎么會是你?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我遞上買去的好些食品,笑著說:“我們是朋友啊,你忘了,我可沒忘。你在這邊過得好嗎?”他說:“謝謝你,李佳明!我在這里挺好的,我有慢性肝炎,管教干部很照顧我,把我安排在這里幫著照看病人,很輕松的。”我笑道:“真沒想到,吃官司能這么清閑,我什么時候也進來試試,和你作伴。”吳福明笑了笑,說:“你又胡說八道,這里再輕松,哪比得上外面好?這里的犯人都是職務犯罪,就判了幾年,大家表現積極,都想早點出去,重獲自由。”我說:“你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財迷心竅了?”他嘆了口氣,說:“前年,我談了個女朋友,她是商場營業員,人長得漂亮,可是愛虛榮,老嫌我沒錢,我參加工作沒幾年,是沒多少錢,我想多掙點錢,不能讓她看不起,后來,人家送錢送物,我照單全收,有時還向人家索要財物,不久,有人舉報了我……最讓我難過的是,我的女朋友見我出事,再也沒露面……”我說:“沒什么,跌倒了重新站起來就是,我們還年輕,年輕就是資本,我現在開了一家綠化公司,等你出來,我們可以一起做生意,我把業務拓展到吳江,那里的生意交給你管理,等你有了錢,還怕沒有女人喜歡你?”吳福明笑了,說:“患難見真情,你是第一位來看我的同學,我會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去,失去了自由,才知道自由是多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