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櫻桃,又看海棠、桃花、梨花,春天真是一個好季節啊,大家都不要在家里窩著了,多做戶外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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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長蘇坐在自家花園一株枝葉繁茂的榕樹下,一面跟飛流玩著猜左右手的游戲,一面聽童路向他匯報今天送行郡主時所發生的事件。
除了講到宇文暄意外出現時梅長蘇認真聽了一下之外,其它的事情他似乎都沒太放在心上,至于蕭景睿與遏云傳人念念的比試,他更是只“嗯”了一下,連眉毛也沒有動上一根。
其實仔細想想,他的這種態度也并不奇怪。
無論是蕭景睿也好,岳秀澤的徒弟也好,單就武林地位而言都不算什么,對于執掌天下第一大幫,見慣了江湖最頂尖對決的江左梅郎來說,這種級別的比試確實勾不起他任何的興趣。
如果不是因為蕭景睿算是一個朋友的話,恐怕他連結果都不太想知道。
“左邊!”飛流大叫一聲,放開蒙著眼睛的手。
梅長蘇微笑著攤開左掌,空蕩蕩什么也沒有,少年的臉立即皺成一團,連站在一旁的童路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了,你輸了三次,要受罰,去幫吉嬸切甜瓜,蘇哥哥現在想吃一塊。”
“甜瓜!”飛流是大愛水果的,柑橘的最佳季節過了,他就開始每天啃甜瓜,梅長蘇常笑他一天可以啃完一畝三分地,為了怕他吃壞肚子,不得不予以數量上的限制。
少年的身影縱躍而去,梅長蘇隨即收淡了唇邊的笑意,語氣帶出絲絲陰冷:“通知十三先生,可以對紅袖招開始行動了。
先走第一步,必須斷的干凈。”
“是。”童路忙躬身應了,“宗主還有其他吩咐嗎?”
梅長蘇半躺著將頭仰靠在腦枕上,閉上眼睛,“你明天可以不用過來了……”
童路大驚失色,撲通跪倒在地,顫聲道:“童路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合宗主的意嗎?”
梅長蘇被他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偏過頭看了他一眼道:“讓你休息一天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童路這才松了一口氣,抓了抓頭道,“我以為宗主是讓我以后都不用過來了……好容易有直接為宗主效力的機會,童路舍不得……”
“傻孩子,”梅長蘇失笑地拍拍他的頭,“其實是我想要徹徹底底地休息一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摒去雜念安詳地過一日,也算為后天積養精神吧……”
童路不是太明白后天有多重要,但他并非好奇心過剩多嘴多舌的人,不知道也并不問,只是用尊敬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宗主,靜靜等待他的吩咐。
“跟宮羽說,讓她明天也好好休息……”
“是。”
“沒別的事了,你走吧。”
童路深深地施了一禮,卻步退出。
黎綱隨即進來,手里托著個用紅布蒙蓋著的大盤子。
“宗主,東西送來了,請您過目。”
梅長蘇坐了起來,掀開紅布。
盤面上立著一個純碧綠玉雕成的小瓶,乍看似乎不起眼,但細細觀看,可見玉質瓶面上竟繞著一整幅奔馬浮雕,順著玉石本身的紋理呈現出矯健飛揚、栩栩如生的意態,其構圖嚴謹,刀工精美,卻又如同天然般毫無斧鑿之感,令人嘆為觀止。
可是盡管這玉瓶本身已是可令人瘋狂追逐的珍品,但它最有價值的部分,卻還在里面。
“多少顆?”
“回宗主,一共十顆。”
梅長蘇伸手拿過玉瓶,拔開檀木軟塞,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又重新蓋好,將玉瓶拿在手里細細地把玩了一會兒。
黎綱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黎大哥,你有什么話,只管說好了。”梅長蘇根本未曾抬過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覺到黎綱的神情變化的。
“宗主,這個禮會不會太重了些?”黎綱低聲道,“霍大師親雕的玉瓶,可救生死的的護心丹,任何一樣拿出去都夠驚世駭俗,何況兩樣放在一起?”
梅長蘇靜默了一會兒,眸中慢慢浮起一絲悲憫之色:“等過了這個生日后,只怕再貴重的禮物,對景睿來說都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黎綱垂下頭,抿了抿嘴唇。
“不過你說的也對,這樣送出去,確實過于招人眼目,是我考慮不周了。”梅長蘇的指尖拂過瓶面,輕嘆一聲,“拿個普通些的瓶子,換了吧。”
“是。”
玉瓶被重新放回到托盤中,梅長蘇的視線也緩緩地從那幅奔馬浮雕上劃過,最后移到一旁,隱入合起的眼簾之內。
其實最初選中這個玉瓶,就是因為這幅奔馬圖,想著景睿從小愛馬,見了這圖一定喜歡,所以一直疏忽了它驚人的身價。
看來自以為寧靜如水的心境,到底還是隨著那個日子的臨近,起了些微難以抑制的波瀾。
“黎大哥,取我的琴來……”
“是。”
一直關切地凝望著梅長蘇每一絲表情的黎綱忙應了一聲,帶著托盤退下,很快就捧來了一架焦桐古琴,安放在窗下的長幾上。
幾桌低矮,桌前無椅,只設了一個蒲團,梅長蘇盤腿而坐,抬手調理了絲弦,指尖輕撥間,如水般樂韻流出,是一曲音調舒緩的《清平樂》。
琴音靜人,亦可自靜。
樂音中流水野林,空谷閑花,一派不關風月的幽幽意境,洗了胸中沉郁,斷了眉間悲涼。
一曲撫罷,他的面色已寧謚得不見一絲波動,羽眉下的眼眸,更是平靜得如同無風的湖面般,澄澈安然。
早已決定,又何必動搖。
既然對蕭景睿的同情和惋惜不足以改變任何既定的計劃,那么無謂的感慨就是廉價而虛偽的,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那個年輕人,都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
梅長蘇仰起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春日和熙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卻映不出一絲的暖意,反而有一些清肅和冷漠的感覺。
抬起手,迎著陽光細看。
有些蒼白,有些透明,虛弱,而且無力。
那是曾經躍馬橫刀的手,那是曾經彎弓射大雕的手。
如今,棄了馬韁,棄了良弓,卻在這陰詭地獄間,攪動風云。
“黎大哥,”梅長蘇轉過頭,看向靜靜立于門邊的黎綱,“抱歉,讓你擔心了……”
黎綱頓覺心頭一陣潮熱,鼻間酸軟,幾乎控制不住發顫的聲音:“宗主……”
“去叫飛流過來吧,切個甜瓜也切這么久……”梅長蘇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的激動一般,偏了偏頭,淡淡一笑。
話音剛落,飛流苗條柔韌的身影恰在此時奔入院內,一閃而進,手里捧著個細白的瓷盤,大聲道:“花!”
梅長蘇側過身定晴一看,五朵由甜瓜雕成的蓮花攢心擺著,雖大小不一,刀功生拙,但也算有模有樣,并不難看。
“這是飛流雕的?”
“嗯!”飛流的眉毛高高挑起,甚是得意,“最好的!”
“你把最好的五朵都拿過來了?”梅長蘇滿眼都是溺愛的笑,揉著少年的耳朵,“吉嬸教你的?”
“嗯!”飛流重重地點頭。
“可以吃嗎?”
“吃!”飛流抓起最大的一朵,遞到梅長蘇的嘴邊。
黎綱不由笑道:“飛流啊,反正是要吃的,你干嘛非要雕成朵花兒這么麻煩?”
“蘇哥哥吃!”飛流瞪了他一眼,強調道。
“我們飛流最乖了,因為是給蘇哥哥吃的東西,所以要弄得很漂亮,對不對?”梅長蘇咬下一個花瓣,順手拿布巾擦了擦少年的嘴角,“你吃了多少?下巴上都是瓜汁……”
“雕壞的!”飛流申辯道。
“雕壞的你才吃掉啊?那還好。
不過還是要記得不能一口氣吃太多哦,會肚子痛的。”
“嗯!”
梅長蘇吃完第一朵,朝飛流搖了搖頭。
少年牢記著吃太多會肚子痛,便沒有再喂他吃第二朵,自己對著盤子發了陣呆,最后下定決心,將其余四朵的甜瓜蓮花推到了黎綱的面前。
“給我吃?”黎綱哈哈一笑,“真是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啊!”
飛流沒有聽懂他后半句話,但是聽懂了前一個問題,所以立即點頭予以肯定。
可是黎綱真的開始吃起來的時候,他唯一會展露情緒的那雙眼睛里卻出現了不舍的表情。
“你也吃吧,我們一人一半。”單純的孩子心思一看就知道,所以黎納忍著笑,又分了兩朵回去。
飛流轉頭看了梅長蘇一眼。
“你剛才在廚房里,雕壞了幾個甜瓜?”
“三個!”
“全都是你吃的?!”
“吉嬸一起!”
梅長蘇看著飛流,眸中露出責備的神情,“你不是答應了蘇哥哥,每天只能吃一個嗎?”
“雕壞的!”飛流大是委屈,嘴角有些向下撇。
“嗯……”梅長蘇認真想了想,“那就不怪我們飛流了,是蘇哥哥沒有說清楚。
從現在開始,不管是雕壞的也好,沒切好的也罷,只要是甜瓜,飛流每天吃的,加在一起不能超過一個。
明白了嗎?”
飛流俊秀的臉上還是沒什么激烈的表情,但從語氣上已經可以聽出他心中的極度不情愿:“好少!”
“蘇哥哥也是怕飛流生病啊,”梅長蘇瞧著他的眼睛,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要不,我們叫藺晨哥哥來?”
飛流大驚,一頭扎進梅長蘇的懷里,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死也不肯撒手。
黎綱本就忍笑忍得體如篩糠,這一下更是再難忍不去,捧著有些抽筋的肚子躲到了門外。
“你還沒回答哦,”梅長蘇卻把持得極穩,將少年的頭從懷里拔出來,仍是嚴肅地問道,“一個?”
飛流在藺晨哥哥與甜瓜之間萬般艱難地選擇了一下,最后還是乖乖地點頭:“一個……”
梅長蘇表示贊許地撫挲了一下飛流的頭頂,目光和笑容都異常溫柔。
院外已沒有了黎綱的身影。
這位穩重忠誠的助手大概已經去尋找合適的瓶子盛裝那些將成為禮物的靈丹。
先時那些陰郁的情緒被可愛的少年驅散了一些,但在胸口似乎還剩著些殘留的余波,偶一思及,仍有淡淡的悶,隱隱的痛,只不過在呼吸吐納間,這些感覺被堅定地忽視了過去。
再過一天,便是蕭景睿二十五歲的生日。
梅長蘇清楚地知道,對于這位烏衣名門的貴公子而言,這一天將是他此生最難忘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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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