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馳聿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江母安靜地靠在墓碑上,身體都已經(jīng)冷了。
她的身邊開了很大一朵紅色妖冶的花,綻放的姿態(tài)很美,美得有些——觸目驚心!
江馳聿只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呼吸困難,渾身僵硬。
他想要上前,卻怎么都動不了,腳下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似得,竟然抬都抬不起來。
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除了那一灘紅色,什么都看不到釧。
手里攥著的手機一直在震動,一直在響,有人打電話進來了。
他沒力氣接,甚至于聽不真切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對方很執(zhí)拗,他不接就一遍遍地打,直到他緩過神來,接通電話為止—糅—
“喂……”他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打電話來的人是孫啟,一聽他這個聲音就知道肯定不對了,沉著聲音問:“江總,你在哪?”
“墓園。”
孫啟一聽這個地點,頓時覺得后背發(fā)冷,聲音都不自覺地變低了,“夫人在那里嗎?發(fā)生什么事了?”
江馳聿沒有回答,那邊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就默默地掛了電話。
孫啟的心中已經(jīng)往不好的那方面去想了,他收起電話,轉身叫了幾個人,也匆匆朝著墓園那邊趕去了。
蘇子輕大概是打不通江馳聿的電話,都打到他的手機上來了,一接通就急急忙忙地問:“孫啟,你知不知道江總在哪?”
孫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實話,如果墓園那邊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懷著孩子,趕過去看到了不太好。
他一下糾結,蘇子輕就更加慌亂不安了,“怎么了?是不是江總也出事了?”
“沒有!”他立刻回神,安慰道:“太太,江總沒事,他剛剛給我打電話了,還在外面找夫人。”
“我打他電話沒接。”
“可能沒聽到吧。”
蘇子輕知道孫啟是在安慰自己,也知道他如果真的不肯說的話自己也問不出什么來,于是只好掛了電話。
顧長安和云笙歌一直在家里陪著她,看她掛了電話之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問她:“怎么了?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我也不知道……”蘇子輕一臉茫然地搖頭,表情呆呆的,“我預感很不好,可是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孫啟也不愿意告訴我。”
“沒事的。”顧長安表情故作輕松,甚至還朝著他微微地笑了笑,“馳聿不會出事的,不然孫啟也不會還有時間接你電話。”
“就是!”云笙歌也接了話,雖然已經(jīng)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了,可話語之間還是難掩焦急,“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江馳聿怎么舍得讓自己出事,他肯定會平安回來的。”
蘇子輕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聲音低低的,有些不真實,“我知道他會好好的,我只是怕……”
怕他母親真的出了什么事,怕他會承受不了,怕他不愿意給我分擔的機會。
云笙歌和顧長安自然也知道她是在害怕什么,只是現(xiàn)在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他們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在一旁盡量安慰。
蘇子輕也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心神已經(jīng)不由自己控制,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肚子竟然隱隱地痛了起來。
起先只是一點點,她還忍得住,所以也就沒有開口說,就那樣忍著。
到后來那股疼痛越來越綿長,越來越尖銳,她實在是守不住了,額頭和后背以及手心都開始在往外冒冷汗。
坐在她身邊的云笙歌也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一手攬著她一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問道:“輕輕,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肚子……肚子有點痛……”
云笙歌和顧長安聞言臉色大變,尤其是看到她坐著的地方似乎有血跡彌漫開來,顧長安更是驚得直接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
“快送醫(yī)院!”
云笙歌也是心跳加速,皺著眉頭焦急地說:“她好像走不動了,怎么辦?你抱她啊!”
顧長安原本就準備抱蘇子輕出去,只是現(xiàn)在聽到她這么說了,他便故意裝作為難:“我抱別人你不會生氣吧?我不是故意的,你看這也是情況緊急啊,我……”
“顧長安你煩不煩!快抱!快點!”云笙歌已經(jīng)急得耐心全無,河東獅吼都要表現(xiàn)出來了。
顧長安低頭去抱人的時候勾唇暗暗一笑,抬頭又是一臉的無辜,一邊往外走一邊解釋:“吶,是你叫我抱的,以后不能因為這個和我算賬啊!”
“快一點!”
“我對你可是百分百忠誠的!”
“忠誠忠誠!你tm再廢話我自己來抱!”
顧長安挑了挑眉,忽然覺得壓抑了很久很久的心情在這一刻,無限放晴。
隨后,他低頭看蘇子輕的肚子,默默在心底說:“小壞蛋,你要是出生了我一定認你當干兒子!”
——
江馳聿在自己的母親身旁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寫了一頁多,他看了一遍,原本腦子極好的人,這會兒卻是看了一遍之后只記得幾句話——
這一生如此短暫,但幸好有你父親伴我左右。
再珍貴的東西都沒有身邊的愛人珍貴,愛到極深處,就會如同從沒愛過。因為,他就是你自己。
其實江馳聿是能理解自己母親的這種感受的,因為他也正深愛著,愛到不能自拔的地步。
可是,縱然經(jīng)歷了那么多艱難險阻,看透了世事蒼涼,不也還是有美好存在于身邊嗎?除了愛人,不也還有親人嗎?
說心痛,那是必然的。
說憤怒,那也是有的。
江馳聿覺得自己被情緒撕成了兩半,一半痛到無力承受更多;一半憤怒到不愿再多看一眼。
孫啟匆匆趕到的時候他正跪在墓碑前,那樣虔誠孤獨的姿勢,令人只一眼就覺得心里壓抑。
“江總!”他上前,低聲呼喚。
江馳聿緩緩轉過頭來,那雙深沉的眸,此刻是微紅的,顯然是已經(jīng)流過淚。
孫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流淚只是表達自己情緒的一種方式。
女人只是更加感性,表現(xiàn)得更加快速而已。
“江總,太太打來過電話,她好像很著急,你要不要給她回個電話先?”
這邊孫啟的話音剛落下,那邊顧長安就把電話打到了江馳聿的手機上。
江馳聿看了看來電顯示,收了收情緒,問道:“什么事?”
“馬上來醫(yī)院!你老婆不太對!”
顧長安一個子都不廢話,說完就把手機扔給了后座云笙歌,自己則是專心開車。
電話并未掛斷,所以江馳聿說話的聲音還能從聽筒里傳來:“什么不對?她怎么了?你們現(xiàn)在在哪?”
云笙歌拿過手機,有些氣急敗壞,“江馳聿,你知道輕輕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穩(wěn)定,干嘛不接她電話還讓她那么擔心?!”
“你們現(xiàn)在在哪?”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
“她還好嗎?”
“很不好!”云笙歌低頭看了看躺在自己腿上臉色慘白的人,語氣更差了,“她已經(jīng)快要暈過去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讓她接電話!”
“她……”
“讓她接電話!”
云笙歌一愣,雖然怒于江馳聿的態(tài)度,但是現(xiàn)在一切以蘇子輕和孩子為重,她也就懶得計較。
于是,她把手機貼在了蘇子輕的耳朵旁邊。
蘇子輕已經(jīng)痛得意識模糊,這種痛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好似下一秒會有什么東西從自己的身體里流失。
“寶貝,在聽嗎?”江馳聿的聲音聽上去很鎮(zhèn)定,也和平時一樣柔軟。
蘇子輕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那邊居然也聽到了,繼續(xù)說:“沒事的,不要怕,我在醫(yī)院等你們。”
“嗯。”
已經(jīng)痛得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可聽了他的話卻忽然充滿了力量,好像這一切都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