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進去洗了把臉的功夫,謝知禮出來的時候就感覺世界變了。向來對思考今天穿著打扮帥不帥敬謝不敏的程寄北居然破天荒地站在衣柜前,一臉糾結地瞪著一柜子加絨衛衣一副無計可施的模樣。
“有錢你換衣服呢?”謝知禮試探性地問道。
程寄北嘆了口氣,又忽然想到自己這個土豪室友有著一柜子適合各種場合的衣服,回身握住他的手:“謝知禮同志,組織需要你的幫助。”
難得有程寄北開口求自己幫忙的事兒,謝知禮受寵若驚地反握住程寄北的手拍了拍:“小同志你有話請講,不必拘禮。”
“借我件適合出入高級場所的外殼披一披唄?!背碳谋睉阎笄械南M聪蛑x知禮。
感受到自己肩頭那沉甸甸的使命感,謝知禮從衣柜里翻出了三套英倫風大衣,輪流在程寄北身上比劃了一番后,最終敲定中間那件,他鄭重其事地將衣服交到程寄北手中:“這身大衣是我老爹從英國人肉帶回來的圣誕禮物,請珍視組織暫借給你的寶物。”
大概是覺著自己說得不夠義氣,謝知禮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也不算貴,就你直播間那個洋文字母爸爸一節地理課的價格?!?
應確司廳聽一節地理課頂一個高中生三年的學費,程寄北覺得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大衣忽然變得好沉重。
傻白甜富二代謝知禮同學絲毫沒有察覺室友復雜的心理活動,叨叨了一通之后又熱心地從衣柜里翻出了一條圍巾搭在程寄北的脖子上,好奇地問道:“黃油茶吧現在都有最低消費標準了嗎?”
“不是黃油茶吧,”程寄北劃開手機看了眼時間,順便點下“提交訂單”,“是淮南西路那家新開的西餐廳?!?
“哦豁,學弟那么懂事,還帶請吃大餐的?”謝知禮一聽有吃的眼睛霎時亮了,“不行我也得去換一件能襯托我高大帥氣的外套,哎呀你怎么不早點講,我都沒時間好好找……”
“沒事,你想換衣服有的是時間,”程寄北掛著一臉和善的微笑搭住謝知禮的肩膀,“中飯是我請老大吃,我沒說我要請你吃西餐。”
原本歡天喜地的謝知禮心情一下子down到谷底,哀怨地扭頭控訴道:“有錢你不厚道,你明明答應要請我吃飯的啊……”
程寄北晃了晃手機,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美團騎手已接單”:“你自己說的麻辣肉片不要麻不要辣,我挑的還是你最喜歡吃的吉老婆麻辣鍋。”
可是麻辣香鍋和西餐廳怎么能相提并論呢。謝知禮用幽怨的眼神目送程寄北穿著老百姓的衣裳大搖大擺地走出寢室,還得聽他不走心地安慰自己“你放心等麻辣香鍋到了就算我在點菜我也會放下菜單通知你的”。于是謝知禮不甘示弱地打開微博吐槽君的私信打下一行標題“818那個為了和男神獨處故意讓室友吃外賣的心機男”。
既緊張又有點小激動的程寄北對于謝知禮無比豐富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他一路打著顫下了寢室樓走到研究生樓的正門口,這才假裝不經意地再看一眼時間——離和應恪約定的十二點還有將近五分鐘。
似乎來的有些早了,程寄北在鐵門口無聊地晃蕩,四處環視下瞧見幾個同樣在晃蕩的男生站在香樟樹下閑聊,幾人見程寄北投來打量的目光,心領神會地朝他一笑:“你也等人吶?”
程寄北點頭:“約的十二點,出門早了,就等會兒?!?
其中一個蓄著絡腮胡造型頗像藝術家的男生曖昧地沖他擠了擠眼睛:“多點耐心總歸是好事,你說對吧大兄弟?”
想必你的生活中充滿了等待。程寄北慷慨地奉獻了一個同情的眼神,沒忍心把話說出口。
十二點整,一輛黑色的SUV出現在住宿區主干道盡頭,不一會兒就駛到了研究生樓下。車窗搖下,程寄北看到了應恪本人帥氣溫和的臉。
“小程師弟?!睉∮沂譀_程寄北揮了揮,左手虛靠在方向盤上,姿態優雅,“北苑路口有點堵,開過來花了點時間,你等很久了嗎?”
程寄北搖搖頭,不自覺地循著應恪的手勢打開副駕駛座坐了上去。應恪抬手無比自然地拉過安全帶替他扣上:“活動定在兩點,我們還有一個多小時的用餐時間?!?
于是站在大樹下的好男友陣線聯盟愣愣地看著方才被大家熱烈歡迎過的新會員被另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開著車給接了去,過了許久藝術男才憋出一句:“なるほど?!?
“啥意思?”
“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工作日的中午在西餐廳吃飯的人不多,程寄北坐在空曠的大堂里總有一種自己包下了整間餐廳請客吃飯的錯覺。
“先生您好,這是您的菜單,請問您需要點什么?”訓練有素的服務員掛著受過專業訓練的笑容站在程寄北身邊,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應恪,卻發現日理萬機的師兄居然難得沒有在打電話,而是一臉微笑看著自己。
于是自詡單純的小處男程寄北毫無防備地被這突如其來的美色給擊中了,他愣愣地看著應恪,一時間忘記了手上的動作。
“先生,先生?”服務員見程寄北久久沒有動作,又好脾氣地喊了幾聲。程寄北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看著對面的應恪看傻了眼,臉霎時間變得通紅,干咳一聲舉起菜單擋在了自己和應恪中間。
只是這個西餐的價格似乎不太美麗啊……程寄北飛速瀏覽了一遍之后,還是選擇閉著眼把菜單交給了應?。骸袄洗竽銇睃c吧,想吃什么都行,不用替我省錢。”
應恪接過菜單之后放在了一旁,直接熟練地報出了一串菜名,末了還貼心地問程寄北:“小程師弟還有什么想吃的嗎?”
程寄北努力回憶了一下應恪方才說出的“香煎鵝肝馬賽魚羹巴黎龍蝦”在菜單上的標價,堅定地搖了搖頭:“我早飯還沒有消化,不是很餓?!?
等菜一道道呈上來之后,程寄北早就把沒有消化的早飯拋在了腦后,一心一意對付起滿桌的人民幣,絲毫沒有注意到對面的應恪進食速度是自己的二分之一。
不過程寄北不是謝知禮,就算在美食和巨款的夾擊之下,他也沒有忘記自己請客的最初打算,等主食解決地差不多后,他狀似不經意地向應恪提起了出題的事:“老大,我聽顧師兄說你最近幫胡教授代了幾節地理教學論,現在他們是在學命題方法吧?”
應恪轉動著手里的叉子,意味不明地一笑:“對,學得還挺快,老嚷嚷著要出點教授都做不出來的題?!?
程寄北拍案而起,義憤填膺道:“再難它也就是道高考題,又不能脫離教學大綱,再難能難過高等數學嗎?”程寄北本人大學時期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就是高數課堂上被老師喊起來只能尷尬回答“這個我不知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也是,”應恪伸手把最后一個丸子推到程寄北跟前,似乎在回想那門課的教學情況,“最后交上來的大作業都挺粗糙的,最后那張綜合卷的壓軸題是我自己出的?!?
重點來了。程寄北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之情:“那……老大你之前出過的題都還在嗎?”
“我出的題全都存在網盤里,等下午活動結束回頭我傳給你。”還沒等程寄北開口要求點什么,應恪就極為上道地慷慨解囊。
程寄北為師兄這種無私向學的精神深深感動,感覺口中的丸子嚼起來更香了。
這種感動一直持續到了這頓飯的尾聲,應恪拋下一句“我去取車”先走一步,徒留程寄北對著四位數5開頭的賬單無法呼吸。
天惹,自己一頓飯吃掉了六個大皇冠。
“服務員,買單?!背碳谋庇袣鉄o力地召喚服務員,內心洶涌澎湃地掏出了銀行卡。
然而服務員小姐姐迷惑不解地走過來對他說道:“這位先生,剛才那位先生已經結過賬了啊,他還讓我跟您說讓您一會兒出門別忘了打包的水果塔。”
于是程寄北保持著托塔天王的姿勢護著水果塔直到上了應恪的車。
把水果塔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車后座上,程寄北不好意思地看向專心開車的應恪:“老大,不是說好了這頓飯我請的嗎?”
恰好路口的交通信號燈由黃轉為了紅,應恪踩下剎車,脾氣極好地回頭看向紅著臉的程寄北:“你打工賺錢不容易,還是省著點自己用吧。我工作室最近拿了個大項目,就當替我慶祝慶祝好了?!?
見程寄北仍舊是一副過意不去的神情,應恪敲了敲方向盤提議道:“你也不用想這么多,下回你請回來不就好了?!?
好像是這么個道理,想通了的程寄北感覺渾身舒暢,砸吧著嘴回味著方才吃到嘴里的紅酒牛排的味道——唔,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