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著隆回辦公室時，他們發現天空城里的蜘蛛車都不在路上行駛，而是全聚集在一些大樓表面的屏幕邊。在天空城，這是發生大事件時才有的現象。他們剛才正忙于與隆的機器人激戰，所以并不知道外星人到來的消息早就轟動了全鐵星。蜘蛛車內一個手下下令道：“車子，打開新聞?！庇谑?，蜘蛛車內的屏幕出現新聞。所有人，M，奎宿，還有他們的手下，還有隆，朝屏幕看一眼之后，就再也沒有把眼睛從屏幕上面移開。只有電腦人無動于衷。

屏幕文字是“外星人飛船堅強號拜訪鐵星”，屏幕上的灰色的東西就是茸星人飛船了。任何人只要一看它就會聯想到尖尖的子彈頭，或是很長的炮彈的形狀。除此之外，看其表面就得不到什么信息了。新聞對它作了如下解釋：“這艘名為‘堅強號’的外星飛船正停在距天空城一百五十公里的宇宙空間。它直徑約三十公里，是天空城直徑的七分之一；長約一百公里，差不多等于天空城的半徑。它也在靜靜地，緩緩地自轉。自轉速度肉眼可見。自轉軸指向鐵星太陽，與天空城自轉軸平行。只看它轉一圈，便可知它的表面是很完美的光滑，沒有任何的突出物，也沒有任何線條。鐵星科學家說，根據對它與天空城之間萬有引力的計算，只能得出其質量是零的結論......”

M看一眼車外熟悉的積木似的大樓，它們組成了堅固的、可以抗擊四噸重隕石高速撞擊的天空城，可這一切都變得脆弱不堪，全因為五十公里之外的外星人飛船。現在這個巨大的外星物體靜靜懸在近在咫尺的宇宙空間，它的形狀是如此簡單，與天空城排在一起，又一同自轉，似乎在巴結討好?？墒菍﹁F星人而言，這是形狀陌生的東西。由陌生感產生不祥感，讓人心中沒底。

新聞屏幕上又出現幾個茸星人在吱吱吱地說話。對此，旁白介紹說，茸星人再過幾分鐘就將進行電視講話。接下來新聞上又說，因外星人到來，為了滿足人們的好奇心，所有鐵星人放半天假；但收假后，鐵星人仍然應該繼續做好各自的工作，不可發生混亂。

蜘蛛車到辦公樓前了。手下們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們終于知道剛才奮力爭奪的是什么東西，都覺得難以置信。門口的警衛讓他的電腦人檢查進出的人，自己卻在一邊低頭看著電腦人的顯示板屏幕，等待即將播放的茸星人的電視講話。是啊，保護誰呢？站崗只是形式罷了。檢查茸星人？他們有隱沒于墻內的本事，他們的進出根本是自由的。如果他們不遵守，任何鐵星人的規則都是一紙空文。

他們帶著隆進了辦公樓。樓道內也沒有人走來走去，大家都找個屏幕看新聞去了?？拮屖窒聜冃菹?，他們一哄而散，四處尋找屏幕看新聞。

M和奎宿來到辦公室。為避免多余的麻煩，他們沒有把隆帶來，而只是把第三個茸星人士兵交給維象。終于完成任務了，但M感到的不是輕松，而是為鐵星人吃掉外星人而感到慚愧，尷尬。

維象倒沒什么激動的情緒。對M和奎宿表示感謝后，又默哀一陣子，之后說：“對隆的處理是你們內部事情，我們無意干涉，由你們自己決定。我現在要去作電視講話了?！?

為了使敘述方便，這次電視講話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表現。當然不可能是原話。以下就是當時外星人講話的大致內容。

鐵星人，你們好。

我首先要介紹我眼前的這臺機器，它是銀河系通用語言翻譯機，可以在目前銀河系碳基生命的任意兩種語言之間建立翻譯關系。這臺機器跟著永生的我，已有兩千個茸星年了，從來沒發生過故障?，F在，它就在把我的茸星語翻譯成鐵星語。

而我，就是你們朝思暮想的外星人。我的身份之一是一名銀河系碳基智慧生命大聯盟的使者，職責就是引導新的文明——已經自主掌握超光速旅行技術的文明——進入銀河系聯盟。迄今為止，我已經引導數十個新文明加入聯盟了。你們或許又奇怪我的形狀，為何跟鐵星人如此相似。我們確實是很相似的。原因是茸星離鐵星只有五百多光年，同屬銀河系內的白堊星區。距離很近，所處的宇宙環境也相似，這使得我們的行星進化出相似的生物。我們茸星人就很像鐵星人在進化上的祖先——鐵星猿。茸星人與鐵星人不同之處只有一點點，就是我們身上的毛發很多。這些毛發的作用是隔離空氣，吸收輻射，使我們不需要宇航服就可以在太空呆幾天時間。在銀河系碳基人中，我們茸星人在生理與心理方面，是與鐵星人最接近的，所以我來到你們中間，感覺就像是回到母星一樣親切。

今天，是你們第一次看到我們，但我們卻在三千多鐵星年之前就關注著鐵星了。那時我們也未能走出自己的恒星系，對宇宙充滿好奇心。雖然走不出恒星系，卻堅持不懈地用各種望遠鏡觀察著深奧的宇宙，希望發現外星文明。有一次，我們的先人在觀察鐵星系的行星時，發現了一次閃光。經過光譜分析，我們知道這是一次人工核爆炸。就像在黑暗中發現一盞明亮的燈，從此我們就知道鐵星系是有生命的。鐵星是我們發現的第一個外星文明。從那時起，我們茸星人就一直在關注著鐵星，憧憬著能與鐵星人相見。

后來我們有能力進行星際旅行了，于是加入了聯盟。在數千年的戎馬倥傯中，我不知道路過鐵星系多少次，但是聯盟法律規定：不能對沒有掌握超光速星際旅行技術的文明施加影響。銀河聯盟的這一規定，使得我們每次路過鐵星系時，都只能看著你們，卻不能打擾你們，真是讓人心里非常地難受。

直到今天，我們才可以面對面地談話。這是因為你們已經開始初步地掌握我剛才所說的超光速星際旅行技術，估計再過五十鐵星年，你們就可以熟練地掌握好它，走出鐵星系，邁向宇宙，加入聯盟。當我發現這一技術被你們初步掌握時，我是多么地激動啊。這也意味著你們有資格加入銀河聯盟，我們就可以直接交流而不違反銀河聯盟的法律了。而我今天也為能成為第一個與鐵星人打交道的聯盟使者感到很榮幸。

當你們邁出鐵星系時，你們會發現銀河系是很熱鬧的。如果把鐵星的太陽比作一只蜘蛛，把其引力控制半徑為2光年的區域比作直徑50厘米的蛛網的話，那么銀河系就是一個直徑25公里的大森林。這個大森林里還有不計其數的其他的蜘蛛。鐵星太陽這個小蜘蛛距銀河系中心6公里。看屏幕上這幅銀河系星圖的這條旋臂，鐵星在這里，我們茸星在這里。在地圖上相距不過三厘米，實際上相隔五百多光年。從整個銀河系來看，這點距離是那么地近，我們可以算是親密的老鄉呢。

現在，我要說明我此行的目的。

今天是兩個文明之間第一次正式接觸，但我們的實際交往發生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我的三個士兵駕駛嚴重損毀的飛船，在靠近鐵星系邊緣時遭到鐵星隱密號軍事基地的炮擊。這一事件有隱秘號軍事基地上的資料證明。士兵的飛船嚴重毀壞。在飛船的能源即將枯竭時，他們用無線電向總部報告他們的遭遇。這一信息經過二十光年路程，花了二十年時間，直到七天前才到總部。我們這才知道他們的下落，而在這二十年時間里，我們一直以為他們是陣亡了的。我于是在五天前來到鐵星系尋找他們?，F經過鐵星天空城安全局人員的努力調查已得知，他們分散降落在鐵星上的大致百萬平方公里的范圍內，被認為是鐵星上的鐵星猿了。由于各種誤會，三個茸星人士兵都已不幸罹難。大家看我背后的屏幕，這三個袋子里裝的，是他們僅存的殘缺不全的骸骨。他們乘坐的飛船，我們無論是在鐵星，還是在其他行星，都沒有找到。受傷的飛船不可能脫離恒星的引力飛到鐵星系外面去，肯定是飄向鐵星的太陽燒毀了。

但你們不必緊張和慚愧。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掉外星人，這種事在本星區的星際外交記錄里，已經發生過3次了，這是第4次。

我們來到這里，是因為我們的不幸——我們身處戰爭之中。這就要說到我的另一個身份了。我除了是本星區一名引領文明走進聯盟的大門的使者外，還是本星區第427銀河師師長，統率著由8個文明的士兵組成的一支120萬人的聯合軍隊。這場戰爭的雙方是銀河系的碳基人和硅基人，戰爭原因只有兩個。第一個原因是對行星的爭奪。硅基人是我們碳基人的天敵，而我們碳基人之間則是天然的盟友。碳基智慧生命總是希望居住在行星上，有一顆恒星照耀、溫暖著這顆行星就心滿意足了，但是硅基生命則不然，它們總是想使行星更靠近恒星，讓行星的溫度達到它們適宜居住的范圍。但這樣的話，碳基人就不能居住在這顆行星上了，于是雙方就爆發了戰爭。你們在太空探索中發現的有機大分子，其實有一些就是星際大戰中碳基人的肢體殘片的成份。戰爭原因之二是爭奪核能源。各種核燃料是銀河系碳基文明之間的通用貨幣，甚至硅基人也使用，因此它們是星際戰爭爭奪的目標之一。它們對大多數碳基生物來說是劇毒，但卻是能量的非常理想的載體。

銀河系恒星密集之處往往是硅基人的老巢，也是銀河系資源最豐富的地方，其余區域主要是我們碳基人的生活區。我們必須攻占它們的老巢，把天敵消滅干凈，讓它們不能禍害我們。戰爭發展到現在，碳基人取得了勝勢。二十年前，鐵星系附近方圓40光年的區域還是戰場，三個碳基人銀河師在這里與硅基人展開一場遭遇戰。如果硅基人得勝，按它們的習慣，他們就會把鐵星軌道移到更靠近鐵星太陽的位置，這樣就方便它們在鐵星上生活，但顯然這樣會導致鐵星文明的毀滅。戰斗中我們大敗硅基人，而且特別照顧到你們，沒有把你們卷入到戰斗里去，以至于你們根本不知道有這場戰斗。茸星人在這一戰中作出了巨大的犧牲，損失76萬人。這三個士兵的飛船就是在此戰中受傷的。我們獲得勝利之后，就在這一區加強了兵力。如今碳基人軍隊已經穩定地占有了鐵星系所在的這片區域，最近的前線離鐵星遠達140光年。

在星際戰爭中使用的武器有很多種，最主要最普通的武器并非核武器，而是隕石。大家請看屏幕。圖上這顆星球位于銀河系第19441星區，它的地表溫度在700度至1000度之間，硅基人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它們還在這行星的表面建有軍事基地。而這第二幅圖上的這些東西相信你們也認識，不錯，就是流星，它是我們碳基人和硅星人在宇宙戰爭中相互攻擊的主要武器之一。我們不用核武器，因為核能太寶貴了，太稀缺了。每個恒星系邊緣都有大量的，取之不盡的隕石。我們選擇大小和質地合適的隕石，將它從這個恒星系的邊緣啟動，憑借恒星的引力，飛越數月或者數年時間，積累起巨大的動能，擊向硅基人星球。一百年前，一支碳基人軍隊用大量隕石對19441星區的這顆硅基人星球進行了攻擊，隕石的能量把星球推離恒星更遠，還把這顆星球的溫度再加熱400度，造成它這種巖漿四處橫流的景象。硅基人被迫離開這顆星球，轉移到77光年之外的另一顆星球上去了。在若干年后，這顆星球的溫度會降低，可以為碳基人所居住。這幅圖畫顯示的是第19455星區的硅基人星球被擊中時的情景，這幅是第19456星區硅基人星球被毀滅時的情景，這幅是第19415星區硅基人星球被毀滅的情景。這些都是最近數百年的戰果。由于時間關系，我不再舉例了。

現在，距離鐵星140光年的地方是本星區新的戰場。碳基生命準備在那里發動對本星區硅基人的最后一擊，使它們再后退80光年。但兵力尚顯不足。所以最近我們在許多星球上征兵，而我則負責堅強號在鐵星上的征兵工作。先由你們鐵星人提供三十萬士兵。每一個士兵，都必須具有獨立作戰的能力、勇敢頑強的精神，在戰斗中永不后退。我們再從這三十萬人中選擇十萬人。我相信鐵星士兵將是銀河系里最優秀的戰士。因為本星區的外交史證明，那吃掉外星人使團的三個文明，都格外地勇敢，他們的好戰精神在本星區里是屈指可數的。這也是把你們提前納入銀河系聯盟的原因。

另外，你們還要組建一支一千二百人的使者團，代表鐵星文明，跟我們堅強號作一次短途銀河系旅行。因為在你們進入銀河系之前，需要初步了解銀河系碳基生命的文化。

這次旅途，鐵星人軍隊和使者團隨我們的飛船一起走。一路上，我們會讓使者團參觀一些有生命的星球，最后到達距鐵星直線距離達3000光年的星區總部旋渦星系。星區總部旋渦星系將在200萬年后大爆發，產生一顆恒星，但在大爆發之前還是適合碳基人居住的。堅強號將在那里向總部報告茸星人軍隊與硅基人對峙的最新態勢，在取得總部的指示后，再返回茸星系。堅強號回茸星時，使者團就也隨著這艘飛船順路回鐵星，軍隊則留在旋渦星系總部訓練。經過一段時間訓練后，他們將被派遣到距旋渦星系66光年的翠綠星云——也就是位于總部附近的主戰場——與硅基人展開對翠綠星云的爭奪戰。星云里含有的大量的稀有金屬，對碳基人有巨大的價值，是必須要爭奪的。這里的戰斗將在三個月后爭出勝負。

為表示我們的誠意，我們將付給鐵星一大筆宇宙貨幣——十萬噸鈾元素，你們走出鐵星系時用得上。它已經放在距鐵星兩萬公里的恒星公轉軌道上了。就在這兩天時間里，你們天空城已經派人過去證實了它的存在。

我已經知道，在某些鐵星人中流傳著一種說法，說我們將來可能在地面上進攻鐵星人。這是不正確的。首先，我們碳基人之間相處準則之一是和平。不只是我們茸星人，還有白堊星區所有碳基智慧生命，都希望與鐵星保持友好關系，共同消滅硅基人，我們怎么會進攻鐵星人呢？其次，我們要爭奪一個星球，通常都是先給它來幾顆中型流星，然后只需要在外太空耐心地等幾個月或幾年就行了。

我在鐵星上將再呆三天，在你們的合作下，把士兵挑選好，第四天我們就要帶著士兵和使者團離開鐵星?，F在是戰爭時期，一切都崇尚簡單和高效，相信你們也懂得這個道理。

最后，恕我直言，這些士兵的戰斗會為鐵星人以后在本星區中的地位打下基礎。

這就是我今日的演講。

白堊星區聯盟使者，第427銀河師師長維象

銀河時間某日

白堊星區鐵星外軌道天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