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傳到朝堂時,幾位重臣都面露憂色,紛紛建議應該由誰誰領兵去迎戰,有人推薦左營統領羅萬鬆,說羅萬鬆將門虎子,武功高強,正堪重用。有人推薦鎮國將軍,說鎮國將軍寶刀不老,必然能所向披靡,一舉平定……
頓時,朝堂之上大家紛紛進言,意見非常統一,那就是除惡務盡。
但啓宵帝司城玄瑞卻只淡淡而笑,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直接把這件事壓了下去,反倒派了人去做另一件事。他派了兵部尚書的次子,也就是他的大舅子燕高義小將軍去雲州接管原九門提督王金斗的五十萬大軍,並直接向西防進發,協助燕王守邊。
如果派別人前去,也許未必能辦得成。但是派燕高義,卻是合適的人選,因爲燕高義年紀雖輕,卻累積了不少戰功,在軍中素有威望。另外,他是兵部尚書之子,又是新帝的小舅子,攜聖旨而去,王金斗除非是不想要腦袋了,不然焉敢抗命?
這個決定讓朝臣們面面相覷,雖然接管王金斗的事情也的確是事不宜遲,這是一舉清除司城豐元勢力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可是,排兵剿滅司城建元的青州軍,也同樣是一等一的大事呀,所以,新帝的行爲,讓很多老臣不解並捏了一把汗。
倒是啓宵帝爲他們解了惑,他只淡然道:“司城建元畢竟是我的皇弟,我相信他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衆人都覺得不以爲然,試問哪個造反的不都是聰明人?只有聰明人才會肖想皇位,才希望自己成爲天下間最強的那個,司城建元都已經打到了通州,他可能放棄嗎?
看出羣臣的疑惑,啓宵帝心情極好地道:“衆位愛卿一心爲了東夏,朕心甚慰。不過現在議這件事爲時過早,五天之後再議不遲!”
陛下既然這樣說了,又把此事壓後再議,他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五天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秦王司城建元,上表歸順。
衆臣想到三天前啓宵帝的輕描淡寫,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啓宵帝是早知道司城建元在如今的形勢之下,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來,所以絲毫不急,之所以等五天,那是在等消息的傳送,五天消息來回,足夠了。
陛下真是宅心仁厚,網開一面,注重兄弟感情,給了秦王緩衝之機,不費一兵一卒,便解決了這件事。一時,衆臣們對啓宵帝無比的服氣,但也對司城建元能歸順表示有些出乎意料。
其實司城建元也是沒有辦法。
青州軍再是勇猛,也只得十萬人,他再是精明能幹,也只能佔據青州。想要再寸進,那就難了。在司城豐元把持京城之時,他有足夠的理由,名正言順地出兵,可是現在,正統已現,遺詔已出,新帝登基,天下歸心,民心所向,他再咬牙堅持打下去,那不過倒行逆施,根本不可能勝利。
當啓宵帝奉遺詔登基,司城建元得到消息之時,是難以置信的,也是難以接受的。
他一直以爲父皇屬意的人選是他,所以當時,他驚得手中的茶杯都掉落地上,把所有人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發呆。不過到後來他也想清楚了,父皇若真是屬意的是他,怎麼會把他擡出來成爲靶子,讓司城豐元那麼對他,而且,還讓母妃慘死?
父皇若是真的屬意他,爲什麼只把母妃晉爲妃位,卻不培植舅家的實力,讓他有力無處使,無人可用?雖然他努力經營,有了自己的勢力,可是那勢力,都是他努力辛苦所建,父皇幾乎沒有絲毫的扶持和幫助啊。
可笑他卻在父皇營造的假象裡,以爲自己就是遺詔指定之人,在青州無比隱忍,無比堅韌,好不容易吞併了寧王,有了根據地,有了班底,並集結了十萬大軍,正準備大幹一場,卻遭遇這當頭一棒。
司城建元不甘啊,不忿啊,但現在大局已定,天下已定,他再是不甘不忿,再是不情不願,又能如何?戰下去,是死,而且,是帶著造反的罪名而死;主動歸順,至少不會揹負造反的名頭,至少可以保全自己身邊的人。
而他的身份本身,也是可進可退的,不像司城尚賢已經沒有退路。所以他現在退這一步,絲毫不突兀。
啓宵帝自然接受他的歸順,並且親自迎出城門,這樣的殊榮,雖然司城建元內心裡又惱又憤,卻不得不表示感激涕零。
與此同時,西防邊防,卻是一陣風雨欲來的局面,不論是西啓兵,還是東夏兵,都是嚴陣以待。司城玄曦不斷地召集將領開會,端木長安那邊亦是,不同的是,端木長安眉飛色舞,這幾天都是好心情,而司城玄曦卻一慣的平靜冷漠。
最是置身於外的,那就只有荊無言和顧冰嵐了,荊無言還陷在沉沉的昏睡當時,而顧冰嵐,她的眼裡心裡,就只有荊無言一個,再無其他,所以,對於任何事情,她都不在意,她只守在荊無言身邊。
爲了保證藥效,孫燁一再檢查過,荊無言身體裡之前的兩顆雪蓮丹的藥效已經被荊無言全部吸收,現在可以喂他吃第三顆了。不知道孫燁是不是有意的,他告訴顧冰嵐結果之後,便離去了。
顧冰嵐拿著那顆雪蓮丹,送到荊無言的嘴邊,荊無言的嘴脣閉著,毫無知覺,那藥就滾了下去。
她輕輕地扒開荊無言的脣,但是荊無言牙關緊閉,那藥就在脣上,下不去半分。
顧冰嵐當然不知道,當初司城玄曦和孫燁喂荊無言吃藥時,是一個捏開他的脣,另一個把藥丸幾乎捏成粉,再用一口水直接灌進去的,就算她知道,她也捨不得這麼粗魯地對待。
荊無言吃不下藥,這該怎麼辦呢?顧冰嵐想到她喂荊無言吃東西的情形,荊無言現在所吃的,只是稀粥,流食,所以,她每次極耐心地一口一口吹冷,再送到他的脣邊,一點一點地往裡送,他十口之中,偶爾會嚥下一口。
可這藥不是食物了,這藥這麼珍貴,那是一點也不能浪費的。
顧冰嵐看著那顆在荊無言嘴脣上無法下去的藥,她咬咬牙,決定換一種方式。只是,這種方式實在太羞人了,哪怕是顧冰嵐這麼灑脫率性的,在一想到這種方法的時候,也漲紅了臉。不過,雖然她那張白皙的臉已經一片飛紅,她眼中卻是一份毅然決然。
她把藥從荊無言嘴脣上拿下來,送到自己脣邊,咬了一小口,伏下,用自己的脣對著荊無言的脣,緩緩地貼近。兩脣相接,顧冰嵐全身如同火在燃燒,臉紅如血,連耳朵根都紅了。
荊無言的嘴脣冰涼,可是,那種著火一樣的感覺卻一點也沒有因爲這份冰涼而有所減弱。
顧冰嵐在無比的羞窘之中閉上眼睛,笨拙地用舌尖頂開他的牙關,把藥一點一點地渡過去,她臉如火燒,羞紅著臉趕緊離開他的脣,過了一會兒,就看見荊無言的喉結微微一動,她眼中頓時現出一抹喜悅來,藥,他嚥下去了。
看著自己手中還有大半顆的藥,看著昏迷不醒的荊無言,顧冰嵐糾結了,是繼續渡,還是不渡?孫燁說了,這顆藥他吃下之後,雖然不能保證他一定會醒,但是,有八成的把握,而且可以把他所有的內傷都修復。可繼續渡吧,這實在是羞死人了。而且,他還昏迷著,好像她佔他便宜似的。
可是到底誰佔誰便宜呀,這可是她的初吻,她何曾對一個男子這般親近過?
顧冰嵐臉紅如火,很羞很窘地糾結了片刻,江湖女兒的豪爽便冒出頭來了,她這是在喂藥,又不是別有用心,再說了,荊無言本來就是她心中的那個人,難道就爲了心中的羞澀,任由他這麼不死不活地躺著?當時從四海幫出來的時候怎麼想來的?不是那樣一無返顧,明知道西防這麼危險,可能會送命,她仍是巴巴地過來了。
爲了他,她都不惜涉險,難道喂個藥,卻要讓她這麼糾結這麼婆媽麼?
她顧冰嵐不是不知羞恥,只是爲了救他。如果他醒了,仍是不願意接受她,那她絕不讓他爲難,更不會用這件事要挾他。可明知有藥,明知這種方法能把藥喂進去,她不去做的話,才真是心中有鬼呢。
這麼一說服自己之後,顧冰嵐便不再糾結了,她繼續頂著快要燃燒的臉,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藥渡給荊無言。荊無言無比地配合,她把藥送到他口中後,幾個呼吸之間,便能看見他吞嚥下去。顧冰嵐在羞澀之中,倒也略略放下心來。
她卻不知道,在她一口一口喂藥的時候,正要來看他們的雲霄剛好走到門前,一看這麼個情形,趕緊收住腳步,卻沒有走遠,只是站在門外含笑看著。她一早明白荊無言的心意,也感激於他對她的付出,沒有人比她更希望荊無言的感情能有所歸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