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端木長安心中有著自己的算盤,所以很開心很愜意,但隆息城頭的雲(yún)霄可一點兒也不輕鬆。
她現(xiàn)在很深刻地體會到西啓軍攻城時候的勇猛了,他們簡直不要命,在己方的攻城弩和投石機及弓箭手掩護下,他們一個個好像前面有黃金似的往前衝,那樣的視覺衝擊,以前電視中看到的攻城戰(zhàn)實在弱爆了。她也瞬間明白,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莫昆他們支撐得有多苦。
冀百川卻是相當豪邁,對於打仗他是不怕的,原本他是想把雲(yún)霄護送到隆息城交給司城玄曦後就離去,但是,現(xiàn)在不但沒見著司城玄曦,隆息城還是這麼個情形,那是走不了了,既然走不了,當然是留下來禦敵。
這一批生力軍大概是被選爲先鋒隊想著立功,衝的速度很快,很快就到了城下。雲(yún)霄看著一排大鍋,鍋裡的水都已經在冒著熱氣,很快就要開了。張平李虎等人帶著幾百人流水線一般運水,運柴,燒火,每個臨時壘就的竈臺下,火光都是熊熊燃燒的。
這熊熊火光映照著戰(zhàn)士們的臉,他們的臉上都有濃濃的疲憊,每個人都很沉默,他們抿緊了嘴,目光深沉。這是一種置生死於度外的深沉,也是一種誓與隆息共存亡的深沉。
看見西啓軍擡著雲(yún)梯接近城下,張平就要潑滾水,雲(yún)霄道:“等一等!”
張平不解,語氣有點衝,道:“等什麼?”西啓軍都已經到城下了,難道等他們上城牆了再潑麼?
雖然他提出來用滾水這個主意不錯,但是,張平是個武人,他覺得打仗的時候,還是要靠真刀真槍,所以不大看得起這個看起來文弱,衣衫精緻的年輕男子。這樣的人拎上戰(zhàn)場,他直接能輪五個圈。
趙雷眼睛一瞪,就想給張平一個教訓,被雲(yún)霄扯住衣袖。
雲(yún)霄嘆了口氣,道:“現(xiàn)在西啓軍還很分散,而且,他們離得遠,你一鍋水下去,能不能撥到一個人還不好說,從這麼高的地方灑下去,水早就沒有那麼燙了,達不到想要的效果。”這張平語氣雖衝,但是他也是一門心思守城。雲(yún)霄能理解他心中的急切,所以耐了性子解釋。
張平一聽,這纔沒有說什麼了。
這時候,已經有西啓軍架好雲(yún)梯,在往上爬了。
張平又急了,看著雲(yún)霄,不耐地道:“還不行嗎?”
雲(yún)霄道:“可以了!”
張平立刻吩咐:“趕緊,將開水全潑下去,燙死這幫狗-日-的!”
雲(yún)霄無語望青天,但不得不出聲阻止:“張將軍,不能這麼做!”
張平煩躁:“你說可以了,怎麼又不可以了?”
雲(yún)霄吸氣,秀才遇見兵的感覺實在不太好,但是,現(xiàn)在他們是一個陣營的,即使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那也得說啊。雲(yún)霄一指那些大鍋,道:“這鍋裡的水潑出去容易,燒起來可沒這麼快,跟不上趟,間隙我們用什麼禦敵?”
張平搔搔頭:“那你說怎麼辦?”
“分爲四波,一波潑完趕緊灌水加柴燒起,輪波潑出,中間不間斷!”
張平吼道:“快,按他說的辦!”一指雲(yún)霄。
這些士兵們早就準備好了,立刻把準備好的長柄大勺伸進鍋裡,滿滿一大勺水足有五升,帶著濃濃熱氣,從城垛口向下就潑。
這時,西啓軍有的已經上了雲(yún)梯,有的正在上雲(yún)梯,有的還聚在雲(yún)梯下面,等待著,這滿滿一大勺熱水當頭澆下,雖然滾水經過這麼一段距離,已經不再是滾燙,但至少也有八十度,頓時燙得他們一起叫,從雲(yún)梯上滾了下去。
這滾水沾上一滴,就像被砍了一刀似的,何況那麼大一勺兜頭就往身上淋,滿頭滿腦滿身,隔著衣服,貼著肉的燙,甩又不脫,那簡直是人間酷刑。那些西啓兵哪還顧得衝上城牆去殺敵,被燙得鬼哭狼嚎。
一支箭也許只能傷一個人,但是一勺水卻可能潑到五六個人,而且,那種貼著燙,巴著燙,衣服一揭就去一層皮的痛苦,實在是難以忍受。他們不怕刀砍劍傷,竟被這從天而降的滾水,給燙得心生懼意。
見這方法好使,張平李虎頓時精神大振,指揮著將士們趕緊燒水的燒水,潑水的潑水,張平一掃之前的鬱悶,臉色舒展開來,哈哈大笑。這也算是兵不血刃吧!
雲(yún)霄早在水潑下去時就離了城牆邊,一是爲那些將士們讓出路來,二是心中有些悚然,她可是很明白被開水燙是什麼滋味,想倒開水時不小心濺一點到手上,也要痛上好一會兒,何況這麼一勺一勺的兜頭的淋。
這辦法是她想的,她不用看,也能知道城牆下的慘烈。
雖然那是侵略者,可是,那畢竟也是人。再說了,發(fā)動侵略的從來都是上位者,那些士兵不過是聽命而行而已。可憐無定河邊骨,多少深閨夢裡人啊。當然,這也是因爲雲(yún)霄對東夏這個國家的歸屬感並沒有多強。
她在東夏住了兩年多之後,便一直住在荊城,荊城屬於三個國家的交界地帶,很獨立,至今都沒有人知道應該歸屬於哪個國家,而云家商號又是做四國的生意,所以,她對四個國家的感情雖然有厚有薄,其實厚的也厚不了多少。
先鋒軍這麼快就敗下陣來,而且傷亡不少,傷的是被燙的,被自己的人從高處墜下壓的,還有自己摔傷的,砸死的,這種死法,實在叫於子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於子林想到先前對端木長安誇下的海口,看到這一波攻擊這麼快的敗亡,不由十分糾結,他不知道該怎麼向端木長安彙報了。
這端木長安自來到軍中,卻沒有半點御架親征的覺悟,軍隊裡的事,他是不管的,打仗的事,他也不管。完全就是一個甩手掌櫃,比如現(xiàn)在,西啓軍從早晨攻到現(xiàn)在,損失了兩萬多人,端木長安還一派輕鬆閒適,好像在自家花園看風景一樣。於子林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端木長安看著於子林糾結的樣子,神色間有幾分淡然,渾不在意地道:“怎麼樣?”
於子林羞愧了,但是軍情卻是不得不報的,雖然端木長安在這兒完全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形。
於子林的頭幾乎低到腰下去了,老臉通紅地道:“這一波,敗了!”
端木長安挑挑眉,道:“敗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快!”
於子林頭低得更低了,道:“城頭上沒有箭支和擂石滾木,但是,他們竟然燒了很多開水,用開水潑我們的將士,將士們都頂不住!”
“開水?”端木長安重複了一聲,桃花眼一瞇,道:“向城頭喊話,就說司城玄曦和荊無言已經被我們擒住了。”
於子林先是一怔,繼而眼睛一亮,忙道:“是!”
端木長安懶洋洋地道:“不看了,回帳。”說著,一撥馬頭,竟然就要退回中軍帳去。
於子林急了,忙道:“陛下,喊完話後,還攻不攻城?”
端木長安瞥了他一眼:“你是元帥還是我是元帥?”
於子林被噎住,他真想說,我是元帥,可您是陛下呀。但是,端木長安早已經走了,他是立意要當個甩手掌櫃了,於子林哪敢有怨言,自然是一邊組織人向城頭喊話,一邊指揮下一輪的攻城。
看著西啓軍敗退下去,雲(yún)霄鬆了口氣,先前城下的鬼哭狼嚎實在不是什麼好聽的聲音,看到這一排鐵鍋湊效,張平李虎等人都十分欣喜,那些疲憊的將士們也都露出歡顏。
他們守城到現(xiàn)在,一波比一波辛苦,上一波城門都差點破了,沒想到這一波竟然這麼容易。張平不禁衝雲(yún)霄投過去一個敬佩的眼神。
雲(yún)霄只是淡淡笑笑,這第一輪能這麼快奏功,不過是出奇不意罷了,下一次他們有所防備,就沒這麼好辦了,不過,開水攻勢加上城頭守軍,應該還守得住,大鐵椎在呢,那可是以一當百的主。
這時,莫昆也匆匆上了城樓,他在找鍋時累得睡著,這可是四天來唯一的睡覺,但是,他仍然沒有睡多久,便驚醒來,之後就匆匆趕來,聽說敵人又攻了一次,他不禁有些愧疚。不過,聽說鐵鍋燒水退了一輪強敵,己方沒有傷亡時,又高興起來。道:“雲(yún)公子果然妙計!”
雲(yún)霄正要說話,突然面色一變。
這時候,冀百川的笑容也僵了一僵。
莫昆驚訝,還沒開口,突然也是面色大變。
他們都聽見了一句話,那句話是:“隆息守軍聽著,你們的大元帥,燕王,烈炎戰(zhàn)神司城玄曦,夜探西啓軍營,已經被我們英明神武,智慧無雙,風華絕代,算無遺策的陛下設計擒拿,你們趕緊投降,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不然,一旦城破,隆息必然血流成河!”
雲(yún)霄猛地看向莫昆,莫昆說不知道司城玄曦去了哪兒,她就感覺有些蹊蹺,現(xiàn)在城下西啓軍突然這樣喊話,必然不會無緣無故的,難道,司城玄曦真的被端木長安給擒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