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歡殿上,沉寂一片。
一如當初的洗塵宴一般,所有人都在,只是那氣氛,是說不出的壓抑。
穆天德雙眸通紅,死死地看著自己前方的位置,悲怒滔天。
承歡殿的中央,放著的,是一口棺材。
惹眼人的是,棺材一旁,跪著的是那個被染了一身鮮血的女子,祁梅。
小梅的頭垂著,沒有絲毫的氣息一般,就那樣跪著,悲愴寥寂。
穆天德的視線早就是充滿了血,卻依舊是分外用力地看著那口棺材的方向。
他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太子,竟是在那祭祀禮上,死了。
心頭上的痛,那扎入心頭的深痛,又有何人能知曉?!
從穆天德將木澄推開的一瞬,木澄便沒有再開口說話,余光瞥看向身旁的男子,一雙被輕紗蒙著的眼并看不分清其中的情緒,紅唇上,卻總是不自覺隱隱地勾起陰森笑意。
那日被刺傷后,木澄心頭早就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的她,恨不得穆天德所有的兒子都死了才好!!!
殿上,足足一刻的時間,都是一片寂靜,沒有人愿開口,也沒有人敢說話。
木澄微微側過眼,重重看了一眼穆天德,心下有了思量,還是稍稍靠近了穆天德,聲音輕微落下:“皇上……”
穆天德眼原本是遍布血絲,此刻,卻是已經滿是充血,聽到了木澄的聲音,這才凝著眼,扭頭看了一眸木澄,眸子中的凌厲一閃而過,旋即,轉過眼,重重掃視了面前坐著的眾人,最后,還是落在了那口棺材上,聲音厲厲而落:
“太子的事,今日若是找不出是誰人所迫害,誰也別想邁出這承歡殿半步!”最后一個步字落下,重重地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杜微微坐在賀瀟的身旁于左首位上,聽到穆天德的話,下意識地瞥看向了坐在自己斜對面的白衣男子,穆云錦。
杜飄靈微微縮在穆云錦的身后,似是對于這樣的場面還極為不適應。
而穆云錦,則是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眉眼略略垂下,誰也不看,唇邊,是他慣有的溫潤淺疏。
杜微微的眉頭微微皺起,想起了賀瀟在離開祭祀臺前最后和自己說的話:“有些人,比你所想的,還要深不可測。”
似是感覺到了杜微微的視線,穆云錦的眸子略略抬起,對上了杜微微一雙微微蹙起的眼,神色淺淡,甚至,在看到杜微微的時候,嘴邊竟是揚起了一絲淡淡的淺笑。
杜微微的神色猛然一頓,因為有面紗的遮擋,并不擔心被穆云錦所看出來,與穆云錦對視了片刻,杜微微的視線已是移開,看向了那始終沒有抬眼的杜飄靈。
若是自己沒有推算錯,今日的事,十有八九,是穆云錦所動的手腳,只是……
思緒一頓,杜微微的視線重又移開,快速地瞥開了一眼穆云新,便迅速收回了視線。不知怎的,心頭那股不安,已是向著穆云新慢慢指去。
“把那個小太監給朕帶上來!”重重掃視了一圈眾人,穆天德只覺得此刻,自己什么人都信不得。
說到底,他自己的心頭也是格外的清楚,古兒死了,太子位一空,最為有利的人,便只有……穆云新和穆云錦了。
如此想著,穆天德通紅的眸子瞬時更是怒意泛泛,猛地一掌拍向了龍椅扶手,嚇得眾人心頭皆是大驚,不敢喘息一口氣。
很快,兩個侍衛便挾著兩腿早就發軟不能走動的小太監走了進來,力道之大,猛地將他丟在了地上。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身子匍匐在地上,小太監嚇得什么話都不敢說,只知道一個勁地磕頭求饒,聲音沙啞不已,聽起來格外刺耳。
莫名地,杜微微的心竟是一下子揪了起來,久久都無法平息,案桌下的手已是一把抓住了賀瀟的衣袖。
她面前的事情,哪里是評判問罪,分明,就是生死定奪。
生,死。
不過是那個萬人之上的人口中一句話罷了。
為何,人世會這般殘酷?
賀瀟的視線絲毫不瞬地看著小太監的方向,手中卻是微微有了動作,緩緩移了移,緊緊握住了杜微微的手。
自從穆云古在祭祀臺上死去,穆云新的神色已不再是一片妖嬈,全程,皆是沉寂著面龐,誰也不去看,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前方的方向,好似外界的事情與自己沒有任何的關系一般。
木澄的身子端坐著,不多言,視線里卻是涌現著旁人所看不見的冷笑之光,如今,她什么都不用做了,她要做的,不過就是用著高高在上的嘲諷目光來審度這些人罷了。
“朕問你,那匕首,是不是你做的鬼?”穆天德的聲音沉沉不已,似是一直壓抑著,等待著一個時機爆發出來。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小的……沒動過那匕首……”小太監早就是被嚇得哭了出來,聲音滿滿的都是哽咽,卻還是說著自己并不知情。
便是在穆天德在祭祀臺上說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后,他已是讓人將所有穆云古所接觸過的東西都收起好生檢查,其中,就包括那把匕首。
“哼呵?不知道?你同朕說不知道??!!”穆天德的手又一次重重地拍在了扶手上,聲音里的凌厲傾瀉而出。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小太監整個身子都倒在地上,哭著向著穆天德求饒。
下一刻,守宮的太監已是在承歡殿外高聲道了一句:“張太醫覲見————”
穆天德的眸子猛地泛了厲光,高聲道:“宣!”
張太醫的動作也是絲毫不含糊,快步走到了殿中,視線在看到中央那口棺材時,心頭明顯驚了一瞬,卻是很快鎮定下來,走到了那最前頭,作勢便要跪下行禮。
“別行禮了!快說!”穆天德的聲音幾近怒吼出聲,焦躁不已。
張太醫雙手疊起行禮,視線垂下,聲音沉沉:“稟皇上,所有物品中,只有那匕首上,沾有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