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分八荒,地劃九州,自遠古以來,便分爲六界,人、仙、魔、妖、鬼、神。神族中較爲顯赫的家族,莫過於太昊宮的伏羲氏後人以及女媧山的女媧氏後人了。
只是這兩家的後人都好清靜,便也沒有人吃飽了飯敢去打擾他們清修,也是因爲這兩家的後人實在太過厲害,名聲也太過顯赫,一出來就是威震四海的,故而也就索性不出來了。既然他們不太出來,也就意味著進去的人也就少了。
四百年前,神魔曾有一場惡戰,神族頭領乃是天帝的大兒子,六界中階品最高的水君,主管戰事的沉焰君。
話說多少年前的某一日,天庭上幾位仙友正在津津有味地談論著什麼,仔細一聽,似乎是幾位老一輩的仙友正在同新一輩的仙友說著有關於天帝他老人家的兩個兒子的事情。
其中一位說道:“你們可曉得那位沉焰君,也就是天帝的長子,六界之中最高階品的水君,主管戰事的。”
另一位面露崇敬之色,說道:“大殿下的英明神武無人能及?!闭f完面色沉了沉,續道:“只是咱們這位大殿下,老朽聽說他脾氣不太好?!?
剛剛的那一位及時修正他道:“噯,不能說咱們沉焰大殿下脾氣不好,只能說,六界之中沒人能琢磨透他的脾氣,就連沉奕二殿下,亦是無法全盤摸透,總是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又不多話,且還不近人情,倔強的很啊?!彪S後兩手一攤,作無奈狀道:“你說這都十五萬歲了,都不娶王妃這是個什麼說法?”
幾位老仙友皆是一陣的嘆息。
某新一輩的仙友聽得興起,就把自己不知哪裡聽來的八卦拿出來,忽然揚聲道:“小仙一直聽說二殿下沉奕君時常同太昊宮的玄羲帝君在一處,喝酒下棋,談天說地,這沉奕君十五萬歲未娶不足爲奇,倒是玄羲帝君已是二十四萬歲的高齡,也不見他娶位帝后啊,你們說這是什麼道理?”
仙羣靜了靜,都做出思考的樣子,突然有一位白鬍子仙友作驚訝狀唏噓道:“這二位……難不成……難不成……竟是這個緣故!”
仙羣又是一陣強烈的唏噓,
正巧此時,閒散的二殿下慢悠悠地從他們身後的石柱後面轉出來,湊到白鬍子仙友身後,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聽說那日,這位白鬍子仙友被沉奕二殿下嚇得一頭栽在東天門的玉柱上,腦袋上磕了個大包。
哦對了,這位白鬍子仙友是天庭上的命格星君。
那幾位仙友說的也確實沒錯,沉焰作爲六界階品最高水君,又是主管戰事的,六界之中的戰事近十萬年來都是沉焰君親自指揮帶領的,曾創下過不敗紀錄,唯有一場,一場沉焰不小心失手的戰役,是在同魔族的一場戰役中,沉焰爲了封印魔君,卻不想冗淵劍威力太大,結果失誤失手毀了煉妖壺,導致裡面煉到一半的魔啊妖啊鬼啊一類的悉數都吸飽了精華跑路,強大的強大,入魔的入魔,一時間六界發生了大混亂,眼看著就要再次陷入混亂的時候,沉焰君悶聲不吭地提著一柄冗淵劍將這些出逃的妖魔鬼怪都盡數處理了,可煉妖壺還是得重新造了,沉焰便自請責罰,天帝就送他下凡去歷個劫再回來。
巧不巧那日煉妖壺毀掉的時候,神界就震了震,正好震到正在被天雷劈的玄鏡,玄鏡沒忍住,失手就弄壞了崆峒印,天帝就順手將她一起送下去歷劫,給沉焰做個伴。
果真在凡間兩個人真的做了伴,在凡間愛的死去活來,結束的時候難捨難分,沉焰在凡間壽終正寢回到天上悶聲不吭的喝了忘川水,可玄鏡卻要死要活的不肯喝,留了這段記憶。
可結果卻是令人神傷,玄鏡空守了這麼多年,單相思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換得沉焰的一個正眼,況且他在凡間的時候也不是這樣悶騷的性子,也不是面癱,也沒有這樣不近人情。每次想到這裡,玄鏡就覺得有些神傷。
這位神女玄鏡便是太昊宮伏羲氏的後人。
當日,沉奕閒來無事,騰起一朵祥雲習慣性地往天東的太昊宮去了。
太昊宮位居天東,裡面供著的是伏羲氏的後人,如今是玄羲帝君當家,治理著天東一萬二千里的地方,是六界之中爲數不多的尊神。
玄羲帝君有兩個妹妹,大妹妹玄影馬上就要嫁到淮海水君的府上,小妹妹玄鏡如今纔不過六萬多歲,剛歷了劫,飛昇上神,只是這一個劫數歷完回來,讓原本活蹦亂跳的玄鏡變得憂憂鬱鬱,成日裡沒事藉藉酒,消消愁,結果把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小姑娘弄得愁更愁。
沉奕御風而至,一朵祥雲停在太昊宮門口,施施然整整衣服往裡走去。
太昊宮不算威嚴,但是仙氣極濃,整座宮殿都好像沉在仙氣裡一樣,浮在白霧上若隱若現,是除去天宮和女媧山最具仙氣的地方了。
沉奕所到之處都無人阻擋,他便輕車熟路地轉到了正殿。
殿內白衣青年隨意在髮尾處將頭髮綁了綁,一張英俊的臉上未帶什麼威嚴,正在殿中的香爐裡搗鼓著什麼,將裡面的香末舀出來,再倒進去,委實讓人有些莫名,沉奕走上前去,挑眉道:“我說玄羲啊,你們太昊宮連個梳頭的人都沒了?你這個樣子像個帝君的樣子?”
玄羲帝君停下手上的動作,默默擡眼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問道:“那照你這麼說,帝君該是什麼樣子?”
沉奕語塞,剛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四周環顧一番,卻見四下無人,便問道:“對了,玄鏡呢?”
玄羲低頭繼續搗鼓著香爐裡的香末,隨口道:“她在院子裡喝酒?!?
院裡紫藤花開的正盛,風一陣過,倒像是在下一場紫雨,亭中白衣的女子眼神略有些渙散,一手支著下頜,臉頰有些微紅,好像是醉了,嘴角揚著的一個弧度給她添了絲若有若無的嫵媚。
沉奕行了過去,看著她。
玄鏡側眸看著沉奕,遲鈍的開口道,沉奕?
“嗯,看來還不算醉的嚴重,還知道我是誰?!背赁仍谒龑γ孀拢种е骂M靜靜地看著她。
玄鏡癡癡地笑了笑,輕輕眨了眨眼,帶著長睫毛微微抖動了兩下,又開口道:“對了,沉奕,你說,曼珠沙華的香氣不是讓人能想起前世的記憶麼,怎麼沉焰想不起來?”
良久,伴著一陣風帶起的紫藤花瓣如雨降下,四周靜的出奇。
沉奕伸手爲玄鏡拂去髮絲上落著的一片紫藤花瓣,凝神看了她半晌,略沉吟道,我大哥可能嗅覺不太好。
其實沉奕一向以爲玄鏡酒品應該挺好,但是沒想到,就在他以爲玄鏡趴在桌上睡過去以後,化了條毯子出來想替她蓋上的時候,玄鏡突然驚醒,拍著桌子砰砰砰道:“沉奕你說這是爲什麼?。懯颤N他不記得我了!”砰砰砰。
看著眼前的小女孩哭得抽抽噎噎死死揪著他的袖子當手絹擦,沉奕的心情略微有些複雜,默默地抽出手臂,拍了拍她的頭,藹聲安慰道:“玄鏡乖啊,我大哥他是喝了忘川水,而你沒喝,但其實按我說,你要是現在喝也不遲來著……”話未畢,被玄鏡惡狠狠地瞪了回去,沉奕只好悻悻地閉嘴,將到了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不說話。
饒是如此,玄鏡依舊悶悶不樂,只要一提到沉焰她就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縱然很多人都勸過她要放得開一點,不要拘泥於小節。
但玄鏡以爲,這並非小節,感情的事情,怎麼可能是小節。
況且她也不是那種盲目的只看中了沉焰大殿下的身份和外貌以及能力的狂熱追隨者,玄鏡私心以爲那些將沉焰當春閨夢裡人的小仙娥太膚淺,思想和感情都不夠深刻,怎麼能同她相較,她是四百年前同沉焰在凡間有過一段情AA事的人,傾注了真心的,愛的死去活來的,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玄鏡不勝酒力,終是趴在桌上睡著了,頭枕在自己露出白皙皮膚的半截手臂上。
沉奕坐在案前,爲自己斟了一杯酒,兀自感慨道:“還是拂華釀的美人醉最好。”果真面前的確是美人醉了。
沉奕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從前的玄鏡是何種的性格,且不說她一向是散漫慣了,敢愛敢恨卻是最得意的性格,他記得玄鏡從來是沒什麼脾氣的,但只要是一有脾氣,手裡的太素劍是不見血不回鞘的。
只是,這樣灑脫的性格,終究是添上了一筆別的,好比說憂鬱,發愁。
沉奕嘆了一口氣,從前的你愛談天愛笑,可如今竟成了這個樣子,只能嘆命格沒有將命格寫好,不小心簡寫了一段。
後來,沉奕便得出了一個結論,一旦墜入情網,那就是不可理喻的,而且都是喝了酒之後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