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在李欣眼中,暮春要是個女孩兒,那必定如同林黛玉般柔弱。可他到底是個男孩子,雖然年紀還小,可這樣柔弱的姿態(tài)還是讓李欣有些不適應(yīng)。
招手讓暮春過來,李欣輕聲問他道:“怎么了暮春?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這邊兒說話的聲音讓揚兒和悠悠都聽見了,揚兒牽了悠悠的手過來,也關(guān)切地問道:“暮春身體不舒服嗎?難不成是夜晚著了涼?”
如今天冷,夜晚沒蓋好被子著了涼也不是什么偶然的事。
揚兒是清楚自己的身世的,他爹娘早喪,跟著爺爺過日子,后來爺爺也沒了,家族里的人對他不好,那段日子他過得很艱難。如果不是爹和娘將他領(lǐng)了回去,待他如同親兒子一般,他如今怕就是流落在街頭的一個小混混了吧。
暮春跟他的經(jīng)歷雖然不完全相同,卻也相似。同樣是被收養(yǎng)過繼的孩子,暮春卻遠沒有他這般將人當做家人。或許是因為他和爹娘之間有一層親戚關(guān)系,或許是因為他的親娘還在他身邊,所以他從心里邊并不認可爹娘做父母。
但揚兒相信,假以時日,暮春會真心將爹娘看成爹娘的。
暮春眼眶微紅,卻輕輕抿唇搖搖頭。揚兒伸手蓋上他的額頭,再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對李欣道:“額頭沒發(fā)熱,應(yīng)該不是著了涼。
李欣輕撫了撫暮春的頭,悠悠也湊過來,眨巴著眼睛問暮春道:“二哥哥怎么了?是晚上睡覺踢了被子所以肚肚痛嗎?悠悠給你揉揉,揉揉就不痛了,娘也幫悠悠揉的。”
悠悠說得一本正經(jīng)的,李欣輕笑,拍了拍她說:“我看呀,是你只顧著拉著你大哥說話,不理二哥哥·所以他委屈了。”
悠悠立馬一副愧疚的表情,拉住暮春的手,然后綻開燦爛的笑顏對暮春說:“二哥哥,我們一起去玩!悠悠剛才沒有撇下你·悠悠是有問題問大哥。你肯定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大哥的,我們一起問!”
悠悠左手拉著揚兒,右手拉著暮春就往外走,說是要去小花園那邊的花廳烤火,跟兩個哥哥玩兒。李欣囑咐了他們兩句,也沒攔著三個孩子去聯(lián)絡(luò)感情。
自從過繼了暮春回來,家里便有了四個孩子。家中下人稱呼四個孩子分別為大少爺、二少爺、三姑娘和四少爺。李欣曾問過青丫下人們對四個孩子的態(tài)度有什么不一樣的·青丫說:“對大少爺大家都恭恭敬敬的,畢竟大少爺雖然不姓關(guān),可為人處事都極為出彩,態(tài)度又謙遜,很得大家的人心,老爺夫人又是器重的,還是個學醫(yī)的,深得五姑奶奶的喜歡·大家便也都上趕著巴結(jié)。至于三姑娘和四少爺,那是老爺夫人的親生孩子,大家自然也都小心翼翼伺候著。不過二少爺……大家雖然不會為難·卻也沒怎么放在心上。”
暮春是過繼子,而且還是在家中住了一段日子后才被收養(yǎng)過繼的孩子,下人們有諸多揣測也是正常的,對他的態(tài)度有所保留李欣也能理解。但暮春這個孩子恐怕還是受到了傷害。他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別人對他如何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長此以往,恐怕他心思越發(fā)重,想得越多,本身身子就瘦弱·思想上要是也擔上了包袱……
李欣望著三個孩子離開的方向出神,青丫喚了她兩句她才回過神來,低聲嘆息道:“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將暮春過繼過來到底是對是錯,這對他到底是好還是壞。”
青丫笑道:“夫人說的什么話,這對二少爺當然是好事。從前他不過是個沒有爹親的孩子,還是個姨娘生的·說難聽點,住在這兒也免不了被人說是寄人籬下。可現(xiàn)在他成了老爺夫人的兒子,直接被提到了和大少爺四少爺同等的位置,不但有了父母,還有了個好的出身,成了主子,這對他而言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李欣微哂,輕輕搖了搖頭,想了想道:“在這宅院子里憋久了,幾個孩子也沒多少精神氣。這再過兩三個月就是過年節(jié)氣,趁著今年我這會兒閑著沒事,過兩日我?guī)Ш⒆觽兓卮迦ド⑸⑿模槺愦蚶硪幌麓謇镞厓旱漠a(chǎn)業(yè),為過年做點兒準備。”
青丫疑惑道:“往年不都是過年前囑咐人去村里布置,今年夫人要親自去布置?”
李欣笑道:“田產(chǎn)地產(chǎn),荷塘池子,還是那果林子,要看的產(chǎn)業(yè)可多著呢。老爺顧著鎮(zhèn)上的生意,怕是兼顧不到村里邊兒的產(chǎn)業(yè),我總得去把把關(guān)。過年本就是給自己放放假,那段時間拿來處理產(chǎn)業(yè)家事,總有些得不償失的感覺。”
青丫便笑道:“夫人說得也是。”
李欣同關(guān)文商量過后,關(guān)文也覺得她說得在理,便也同意了,對李欣道:“正好這幾日有個事兒我得抓緊去辦,待在家里的時間也不多,你回去陪著孩子們散散心也好。”頓了頓你關(guān)文又說:“回村去住幾日便回來,也不要在村里邊兒久待了,不然我忙完了就得一個人獨守空房,我多冤啊。”那副依依不舍的樣兒讓李欣忍俊不禁。
得知要回村,最興奮的要屬悠悠了。她嘰嘰喳喳地跟暮春說村里邊兒有多好多好,二嬸娘對她有多好多好,還跟暮春形容二黑和二黃多高多大卻很溫柔不咬人。
暮春微微笑著地看著悠悠,揚兒輕拍了拍悠悠的頭,柔聲說:“暮春也跟著回來過的,你說他都知道。”
“哦……”悠悠吐了吐舌頭。
到了地方,悠悠便像逃脫牢籠的鳥兒,飛奔著往坡上去。關(guān)武和杏兒已經(jīng)在道上等著了,關(guān)武大笑一聲,接過悠悠撲來的小身子將她舉了起來。悠悠尖聲叫著:“二叔!悠悠回來了!”一邊的杏兒迭聲叫關(guān)武將悠悠放下來。
李欣下了馬車,杏兒迎上前來笑道:“這次回來可要多住幾日,等大哥來接你你再走。”
李欣輕笑一聲:“回來本就是散散心的,我待會兒讓人去何家、孫家還有稅家一趟,問問銀環(huán)她們得不得空,咱們幾個趁著年節(jié)前聚一聚。”
杏兒挽著李欣的手道:“那自然都有空,銀環(huán)是整日閑著的,白慧那是你親家,大女婿回來了她能不帶閨女回來看看?就是不知道姚華姐會不會來。”
姚華和悅哥兒感情很好,兩口子成親多年只得了兩個姑娘,去年姚華好不容易懷了身孕,九死一生地生下了個兒子,夫妻倆高興地沒邊兒,兩人如今都成了孩奴,整日介圍繞在兒子身邊,生怕一個錯眼兒子就有了什么閃失。
比起姚華的圓滿來,白慧就有些運氣不佳了,和孫鴻雁感情也是十年如一日醇厚,但始終只有蘅兒和蕪兒兩個女兒。孫鴻雁并不刻意想要兒子,但孫家兩老就有些心生不滿了。若不是白慧身后有州府白家的背景,又給蘅兒定下了一門極好的親事,孫家兩老怕是早就對白慧橫挑眉毛豎挑眼了。也幸好白慧會做人,兩老就算有什么不爽利的,也不好意思對這個兒媳開口。
李欣笑道:“先約約,好些日子沒聚一塊兒了。”
杏兒點了點頭。
李欣這次回來將四個孩子都帶上了,除了還在吃奶的亮兒,其余三個孩子都是能跑能跳的年紀,李欣也不拘著他們,囑咐揚兒和小康兩個大的帶耿兒、暮春和悠悠好好玩兒,便去了后屋客廳和杏兒說話。
家中一直有人打掃著的,絲毫不見臟亂。杏兒笑說:“你這屋子起得好,在這里邊兒待著舒服,我平時也常往你這邊兒來,往你這沙發(fā)上一躺,軟軟的,整個人都輕松了。”
李欣笑道:“覺得舒服就自己也弄一個,打個框架,把棉花填進去,拿皮子給封了,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杏兒只笑:“你當誰跟你似的不把棉花當回事兒啊?有那么多棉花,都可以打好幾床棉被了。而且那么大塊的皮子也不是很好找的。”
杏兒跟李欣笑著說著,又問了暮春的情況。
得知關(guān)文和李欣要過繼暮春的時候,關(guān)武曾出言反對過,他說關(guān)文和李欣已經(jīng)收養(yǎng)了揚兒,要再收養(yǎng)一個,總有些“吃虧”,不如讓他這個做二伯的收養(yǎng)。反正他家中孩子也少,再多一個小子也沒關(guān)系。
但李欣考慮到崔姨娘的因素,將關(guān)武的這個建議給否掉了。
李欣嘆了口氣道:“他還不就是那樣,每日里話也不多,只一徑沉默,崔姨娘似乎是想讓他討我和阿文的歡心,讓他跟我們親近,也不怎么跟他見面了,我瞧著暮春每天眼巴巴望著門外邊兒的情景,心里也泛酸。就是瞧著覺得他心里邊有事,怕他郁結(jié)于心反而對他不好,所以才帶他回來讓他散散心。”
杏兒嘆道:“你也是有心了,就盼著他能知道你的好,真心把你當娘看。”
從前李欣以為自己不能懷孕生子,沒想到一晃眼,她已經(jīng)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雖然其中兩個不是親生的,但她卻也當親生的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