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睡夢中她不停地叫著蕭驀然的名字,溫柔的,深情的,即使是生氣惱怒,也依舊是那三個字。
他嫉妒,憤怒,不甘,同時慌亂,恐懼,不安。
原本以為她忘記了蕭驀然,他就能有機會靠近她,溫柔以待,徐徐圖之,讓她重新愛上自己,更不惜卑微乞求,放棄自尊,哪怕與全世界為敵,他都毫不畏懼。
然而,到頭來,依舊一場空歡喜。
即便是忘記了他,可她的心里依舊只有那個男人。
如果一定要用極端的方式才能得到她的心,他不屑變成她口中的齷齪小人。
“傅逸寒,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求你!“
她近乎卑微的苦苦哀求,淚水早已濕了臉頰,濃重的煙熏妝此時已經被淚水浸濕,很難看,也很狼狽,無措而又慌亂地躲避著他如狂風暴雨一般的襲擊,腦海中倏地閃現出另一幕自己被迫承歡的不堪畫面,一如此時。
“不妨告訴你,是他親手把你交到我手上的,即使這樣,你還會愛他嗎?還會嗎!“
傅逸寒停下自己瘋狂的舉動,雙眸猩紅,凝著身下凌亂不堪,衣衫不整的伊闌珊,咬牙問道,沉怒的低吼聲悲鳴嘶啞,夾雜著近乎絕望的氣息,帶著股破釜沉舟的氣勢。
真的有那么一刻,他想不顧一切地占有她。
但是,最終,還是敗給了她的眼淚。
她一哭,他就沒辦法,再堅硬的心也會輕易動搖,再堅實的堡壘也會不攻自破。
一如初見那般,楚楚動人,總能輕易俘獲人心。
伊闌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盈盈水眸一片死寂,精致的小臉兒滿面蒼涼,整個人毫無生氣,耳邊一直回蕩著他說的那句話。
“是他親手把你交到我手中的......是他親手把你交到我手中的......“
交織著蕭驀然那句“我愛的終究不是你“。
“我最恨的其實是我自己!如果我夠狠心,夠無恥,也許結局不會是這樣!絕對不會!“
傅逸寒緊握的拳頭在他最后一句嘶吼聲中沉沉地落在伊闌珊的耳邊。
一聲悶響最終喚回了她的心神。
她怔怔地看著他悲憤隱忍,奪門而出的急切背影,淚水再一次涌了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顆瘡痍的心如千萬只螞蟻一般啃噬,疼痛到窒息。
她將自己蜷縮起來,縮成一團。
藏在被子中哭了很久,直到再也哭不出來,嗓子干澀嘶啞,兩只眼睛又紅又腫,不停地抽噎著,寂靜的房間無限的憂傷怨憤彌漫在每一個角落,空氣中似乎裹挾著令人窒息的悲傷氣息。
她跌跌撞撞地下床,找到自己的手機,翻出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電話號碼,先后發了兩條信息,之后便關了機。
*......*
陸芷熙走后,風南爵包下了酒吧里最高檔的豪華包間。
等待某人的質詢。
果然,不到一刻鐘,蕭驀然怒氣沖沖地來了。
“沒想到,你也這么八婆?“
既通知了他伊闌珊有難,也通知了傅逸寒。
風南爵木然一笑,抬眸不經意的掃了他一眼,自顧自倒了一杯烈酒,冷聲調侃,“比起你,我可含蓄多了。“
為了借機靠近自己的女人,居然去慫恿陸芷熙接那種沒營養的戲,這種缺心眼的招兒也就他能想的出來。
他不爽了,就讓他的女人當開路先鋒。
以為他風南爵好說話?
蕭驀然冷嗤一聲,并未出聲反駁,眸光陰沉地瞥了他一眼,心情瞬間不爽到極點。
若不是擔心小女人被老鬼的人盯上,他絕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退讓。
失去摯愛的代價,他付不起。
如果遠離他,能保她一世平安喜樂,即使再不舍他也要放手。
但是,思念成疾。
他總想著借故能夠靠近她,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也是好的。
自從上次在景城公寓跟她攤牌后,伊闌珊就一直窩在劇組里,加之傅逸寒對她銅墻鐵壁一般的保護措施,想要見她,了解她的近況只能另辟蹊徑,想方設法進到劇組。
而這個能夠光明正大進劇組而且與他有密切交集的最佳人選自然是陸芷熙。
于是,他就恬不知恥地聯系陸芷熙,廢了好一番唇舌才說動她接演那個女間諜的角色,希望借探班陸芷熙之名見到伊闌珊。
沒成想,這次見到她,居然是在她危難之時。
一想到小女人被帶到這個地方,打扮成妖精似的,最終還差點兒被人拐賣,他就怒不可遏。
只能說,他這個幫手請的太不靠譜,完全是來毀他的。
蕭驀然沉默了半晌,跨步走到沙發上坐下,一把奪過風南爵手中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喝完,又重新續了酒,繼續喝。
這樣機械的動作一直持續著,直到一瓶烈酒逐漸見了底。
風南爵面無表情地睨著他,一向冷漠的俊顏閃現出一抹驚詫。
這樣借酒澆愁為情所困的蕭老大,他當真第一次見。
他伸手摁住了酒杯,阻止了蕭驀然繼續倒酒的動作,唇角微勾,緩緩道,“好酒豈能一人獨享,想喝,我奉陪。“
蕭驀然怔了片刻,扭頭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眸夾雜著些許嘲弄,十分欠揍地揶揄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風南爵哼笑了聲,懶得跟他這個為愛傷心傷肺又傷胃的男人計較,奪過酒瓶,兀自拿出一個空的酒杯倒了酒,揚手,與他的酒杯輕碰了一下,發出一聲脆響。
“來吧,淪落人,不醉不歸。“
半個小時后,兩個醉醺醺的男人異常亢奮地談天說地,東拉西扯,相互調侃,昂貴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椅上,領帶歪歪扭扭,英俊的面容多了一抹潮紅,絲毫沒有世界大佬的形象可言。
蕭驀然笨拙地劃開自己的手機,瞇著眼點開伊闌珊發過來的兩條短信,憨笑了聲,但眼角卻微微濕潤了。
她的短信真短。
兩句加一起,才六個字。
第一句,為什么。
第二句,我恨你。
他捂著自己的胸口,那里真疼啊,疼得痙攣,對著風南爵喃喃低語,眼眶有些紅,“你知道嗎,她說恨我。是啊,她是應該恨我的,像我這么個人渣,不配擁有她純真的愛。“
“愛情啊,好比作繭自縛。“
“我明明愛她的,很愛很愛,但是,我害怕,我恐懼。“
“我害怕有一天,因為我的原因讓她陷入危險,就像星兒一樣,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面前香消玉殞,而我甚至無能為力。“
“你懂這種感受嗎?“
“我知道,你不懂,肯定不懂。“
“屁!“風南爵木然的臉上現出些許嘲笑,淡定地爆粗口,“在我看來,你特么就是個膽小怕事的懦夫!“
蕭驀然垂下眼瞼,笑意淺淡悲涼,雙眸盯著手機,一動不動,緘默良久,輕聲道,“也許你說的對,我其實就是個懦夫,我不想爭辯什么。像我這樣自私懦弱的人,注定是沒資格幸福的,但我只希望她能幸福。“
“呵,你真有意思。“風南爵冷笑了聲,繼續道,“你自以為是的深情在我看來就是個笑話。你說你愛她,卻不能跟她在一起,你有問過她的意見嗎?說不定,在她看來,她的幸福只跟你有關,而你,卻生生將她推出幸福的門外,注定是誰也不能幸福。“
說完,又眸光深沉地落在此時若有所思的蕭驀然身上,冷漠開口,“看在我今晚跟你說了那么多廢話的份兒上,記得明天去找陸芷熙,讓她推了那部戲,你挖的坑你填!“
蕭驀然哼了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諱莫如深的眸暗波涌動,似笑非笑,“陸芷熙那丫頭如天邊飄浮的云,喜歡自由,性子傲且烈,你越想把她握在手心,她越是會反抗,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他起身,動作優雅地整理好自己的領帶,穿上外套,回眸一笑,“還有,別忘了盡快解決你跟烈如歌之間的婚約,那個女人,可是出了名的瘋婆子,要是知道你心有所屬,我敢打賭,陸芷熙,危矣。“
兩人炙熱的視線在空中碰撞交織,彼此心照不宣。
感謝的話不必說。
風南爵的開解,蕭驀然自當銘記于心。
同樣,蕭驀然的忠告,風南爵心如明鏡。
*......*
翌日,蕭驀然意外收到一封匿名信,他遲疑著打開,信件中隨之掉落的東西讓他為之心驚膽顫。
與此同時,伊闌珊正在趕拍最后一個重量級的戲份,拍完最后一個鏡頭,她的戲份也就徹底結束了。
今天的她,顯得格外憔悴,不過,絲毫不影響她的發揮,甚至有助于她的拍攝。
這場戲,剛好是她與男一參加進步組織被反動勢力拘捕,身受酷刑,男二冒死營救未果,闌珊為救男一慘死的戲碼。
因此,她憔悴的面容倒顯得十分真實,連妝都不用化。
此時,導演正在給她和男二范希丞說戲,對臺詞。
“說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闌珊你要停頓一下,目光堅定從容地看著希丞,要表現出一種大義凜然不怕死的精神,而且這個時候的你,已經不是原來的千金小姐了,是一個進步青年,你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感染著周邊的人,包括希丞,你要讓他感受到你的家國情懷,犧牲小我,成全大義,讓他幡然醒悟,所以,這也是這部戲最出彩最能打動人心引起共鳴的地方,你要全身心的投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