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最后還是厚著臉皮跟著他們一起進村, 顯然還沒有放棄心中的計劃。
年對于他這種行為很是惱火,眼里閃現殺意, 之所以沒有在這時候殺他, 是因為遲萻還在這里,兩只神獸要是打起來,威力無窮, 擔心波及到她,年才沒有動手。不過雖然沒有動手殺他,年依然將猙暴揍一頓出氣, 將他揍得鼻青臉腫。
能讓一只皮糙肉厚的神獸鼻青臉腫, 可見被揍得有多慘。
遲萻在兩只神獸開撕時,就機警地找地方躲起來。
只見雪山上轟隆隆地響,偶爾能看到兩只巨獸在上面撕咬翻滾,滾滾雪浪從山上狂奔下來, 好幾次差點就將她埋了。不過這次觀戰, 也讓她看出年的實力確實比猙要高一些, 雖然不能在第一時間殺了他, 卻可以將他按著一頓胖揍。
年不能殺他, 只好使勁地按著他胖揍出口惡氣。
看到猙那張俊臉變成豬頭臉,遲萻很不厚道地笑起來。
“有什么好笑的?”猙沒好聲氣地道, “虧我先前還一直想將你救出來。”
聽到這話,年的臉色又微微變了下。
遲萻擔心這只獸多想,馬上反駁道:“我說過了,不用你救, 別自己亂定義。”
猙看一眼正殺氣騰騰地瞪過來的年,很憋屈地改口道,“咱們逃亡的時候,我對你夠照顧吧?你真是一點良心也沒有,我白帶你跑。”虧得他一只神獸,還允許一個凡人坐在背上,這虧吃得大了。
“那是你先將我捉走的。”遲萻反駁。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年就想起當時的事情,再次控制不住,一拳朝猙的臉揍過去,將他揍飛在村口。
路過的村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年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猙呻吟著從地上爬起來,看到那群村民的模樣,頓時兇神惡煞地朝他們吼了一聲,其聲如擊石,刺得人耳膜發疼。
人族的外貌,卻發出獸吼,這樣的反差,將村民嚇得夠嗆。
猙看到這里,不禁得意起來,渾然沒將這些弱小的人族放在眼里,對自己暴露身份也絲毫不在意。
神獸就是這么叼!
因為猙這舉動,也讓村民們確認這兩只人形的神獸不是人族,個個心里惴惴不安,后來還是村長出來安撫他們,才沒有那般恐慌。不過村民們至此對他們繞道而行,沒敢往他們面前湊。
兩只神獸便在大氏村住下,等待夕獸到來。
遲萻發現,猙真是一個挨打不記數的神獸,被年胖揍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學不乖,一張嘴很容易就犯賤。
剛進葉家的院子,猙左右看了看,就朝遲萻問道:“對了,你那個人族的情人呢?”
年就像捉到老婆出軌的神經質男人,馬上看過來,瞇著眼睛問:“什么情人?”
猙笑嘻嘻地湊過去和他咬耳朵,“你不知道么?葉萻有個人族的情人,好像叫雅格吧。要是葉萻當初沒有被村民送去神山,葉萻現在已經和她的情人成親生孩子了,哪會像現在,和你一只獸在一起。你瞧,你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真是造孽,小心天打雷劈!”
“要劈也先劈死你!”年冷冷地說,一拳朝他的臉揍過去。
猙嗷的一聲,捂著鼻子倒飛出去,身體像斷線的風箏,摔出院子,滾到山坡下的一條石道上,看起來十分狼狽。
這一幕,仍是嚇到不遠處勞作的村民,再次肯定這兩個不是人族。
遲萻一點也不同情這只猙,特別是年將猙胖揍后,朝她看過來的神色,讓她兩股戰戰,想為自己辯解兩聲時,他已經拎著她進房,將門關上。
這時代的窗是用一種特殊的油布蒙著,特別是冬天天氣冷,油布蒙得嚴實,這門一關,整個房間暗下來,昏暗的光線,很容易擊潰人的心里防線。
遲萻現在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想要崩潰。
她坐在獸皮床上,努力為自己辯解,“你別聽他亂說,我和雅格真的沒什么,我們只是鄰居。”
男人溫涼的手探進獸皮裙,輕輕地撫著她的腿,聲音聽起來漫不心地的,“是么?”
“是的!”遲萻用力地點頭,以便讓自己顯得真誠。
“可是,如果你沒有來神山,你應該和他成親生孩子吧?”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陰郁起來。
如果她不去神山,也不會遇到他,現在哪有他什么事?遲萻在心里腹誹,但也知道這種時候不宜刺激他,省得他又犯蛇精病,到時候又要被他鎖起來。
這只年獸犯起蛇精病來,比現世時還可怕。
當下,遲萻決定什么都不說,省得多說多錯。
可她不說,在某只獸眼里,她這是心虛了,聲音驟然變冷,“你果然對他有情!如果我將你放了,讓你回到人族生活,你是不是會和他成親?”
“不會。”遲萻肯定地說。
他沒有說話,仿佛在估量她的話里的真實性,那只手緩緩沿著她的腿肚往上摸,摸到她大腿內側的肌膚,那微低的溫度,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身體。然而這本能的反應,卻有些激怒他,他出手按住她的身體,不讓她后退。
“你想我放你回人族么?”他問。
遲萻眼睛轉了轉,小心地試探道:“你讓我回人族生活?”
“想得美!”他冷笑,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都亮起幽深的冷光了。
果然,這種試探真是弱暴了!
遲萻發現司昂在這個世界因為是神獸的原因,好像思考方式挺直線的,認定的事情,更是固執。
她懶得和他爭論什么,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將自己貼上去,吻住他抿起的薄唇。
從下午一直混到天黑,遲萻才感覺自己活過來。
縮在他懷里,遲萻忍不住捂臉。
這回丟臉丟大了,估計外面的人都知道他們下午在干什么好事。
年卻像只吃飽喝足的兇獸,懶洋洋地臥在那兒,壓根兒沒在意外面的情況如何,時不時地在她身上蹭兩下,然后拿自己那東西去頂撞她。
“別鬧了。”遲萻聲音沙啞地道,“天黑了,不知道今天夕獸會不會來,我們要警醒一點。”
“不會。”年淡淡地說。
“你怎么知道?”遲萻狐疑地問。
年卻不說話,翻身壓在她身上,肆意地吻了好一會兒,方才起身去穿衣服。
“你去哪?”遲萻勉強撐起身,看著黑暗中,他模糊的身影。
年穿好衣服后,就傾身過來,在她臉上吻了下,說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順便去揍猙。”
很好,吃飯睡覺打猙,這真是規律。
遲萻有些累,打了個哈欠,說道:“你早點回來。”
年應一聲,便出去了。
遲萻在他出去后,咬破指尖,朝虛空畫了一個血符,血符完成后亮起一道血光,疾飛出去。看著血符消失,遲萻方才安心地縮在獸皮床里,慢慢地睡去。
睡到半夢半醒之際,遲萻突然清醒。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床前的黑影,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年”。不過很快地,遲萻就發現床前的人不是年,改口道:“猙,你想殺我?”
猙站在那兒,低首看她,半晌忍不住道:“我實在不明白,年為什么會留著你,甚至允許你使用他的力量。”
年之所以如此厲害,全因他身上得天獨厚的金色符紋,他身上的金色紋路是其力量的凝聚,原本只有他自己可以使用的力量,卻沒想到有人類能參透這種符紋力量,進而化為已用。而更讓他震驚的是,年為什么會縱容她如此。
年正用自己的力量來強大她、成就她。
年可是神獸,在神獸面前,弱小的人族算什么,年不應該如此。
遲萻慢慢地起身,手在被窩里摸索,摸到那把桃木劍后,整顆心安定下來,冷靜地道:“這你得去問年。”就算她心里清楚年為何想留著她,但為什么要告訴這只猙?
天機不可泄露,這個蠻荒的時代,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這不過是他們短暫停留的世界之一,遲萻不敢小瞧任務世界的力量,也不小瞧任務人。
猙嗤笑一聲,“要是他肯說,我也不會來問你了。”
遲萻默然,那是一只任性的年獸,確實不好對付。
“你說,如果我現在殺了你,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猙又問。
遲萻靠著獸皮,拽緊桃木劍,平靜地道:“年會殺了你,將你吃掉。”
猙嘴角微抽,這確實是年會做的事情。
所以,這也是當初他將她帶走后,不僅沒有趁機殺她,反而處處保護她的原因。
若真的能殺她,他早就出手了。現在的人族如此弱小,殺他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可如果殺了她,萬一年發瘋起來,反過來將自己殺了,那他做這些有什么意義?他處心機慮地想要殺她,其實也不過是為自己為其他的神獸爭取一線生機。
不過猙也沒有偉大到為了所有的神獸舍己為人的地步。
猙嘆了口氣,“算了,真是沒勁。”他坐下來,盯著她看,說道:“我看得出來,你很在乎年,要不……你自裁吧,當作為了年,你應該不忍心年以后消亡吧?”
看來他還是不死心,遲萻對此有些無語。
“人類的壽命不過百年,難道你連這么點時間都等不了?”遲萻奇怪地問。
猙雙眸微黯。
“要不,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裁行么?”遲萻很誠懇地問。
猙差點氣笑了,這個人類果然很狡猾,“當然不行!除夕后,你就應該自裁!”
遲萻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還是快走吧,小心年回來又要揍你。”
猙仿佛才想起他是趁著年不在進來的,馬上跳起就要跑出去。
不過已經太遲了,年推門開,一襲赤色長袍被冰冷的夜風吹得颯颯作響,那隱在月色中的臉龐陰冷如神魔,走過來將他拖出去,不額氣地胖揍。
遲萻一點也不同情猙,聽著外面啪啪啪的胖揍起,還挺可樂的。
直到聲音停歇后,年端著熱騰騰的肉湯進來,用火石點亮油燈,微弱的光線驅除室內的黑暗。
年將熱湯端給她,坐在床前盯著她喝湯,突然道:“猙的話,你不用理會。”
遲萻頓了下,抬頭看他,說道:“你不怕么?”
他安靜地看著她,神色未變,忽閃的燈光下,他俊美的面容如同大理石般堅毅冷淡,淡淡地開口道:“沒什么怕不怕的,活太久了,已經沒有感覺。”
遲萻聽到這話,不知怎么地有些難受。
許是看出她的情緒不對,他伸手輕輕地撫著她的臉,說道:“天道循環,往復不息,就算沒有你,也有其他的人族,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遲萻瞅著他,心里頭依然難受。
等她吃完東西,年端來熱水給她洗漱過后,就摟著她上床休息,說道:“你睡吧,夕獸來時,我會叫你。”
遲萻嗯了一聲,將臉埋在他懷里,手緊緊地拽著他的袖子。
依然是一夜平靜到天亮。
夕獸仍是沒有來。
村長過來和遲萻嘮叨時,說道:“夕獸是禁不住餓的,現在天氣還不是最冷的時候,等到最冷時,沒有食物,它就會過來了。”
到時候,餓慘了的夕獸不會管這里是不是有兩只神獸鎮著,照樣會過來吃人。
遲萻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還有幾日,就到最冷的季節。
她想起幾年前,在冬天最冷的時候,被送去神山,若不是年突然從沉睡中清醒,將她帶進神山的腹地,只怕當時她已經死在暴風雪中。
“萻萻,那位大人真的能行么?”村長有些忐忑地問道。
遲萻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說道:“村長,除了年,沒有人能真正趕走夕獸,你放心吧。”
村長仍是不太自信,主要是夕獸是長久以來壓在人族心中的恐懼,讓他們夜不能寐,這種恐懼根深在骨子里,代代傳下去,實在難以放心。
遲萻將憂心忡忡的村長打發后,就伸了個懶腰,整理身上的獸皮裙,慢悠悠地在村子里閑逛起來,一邊逛,一邊趁人不注意,用調好的怪獸的血液在周圍畫符。
大氏村最近的陰氣較重,頻頻有鬼怪作亂,既然她在這里,自然不能不管。
遲萻剛畫好一個血符,猙不知道打哪摸出來,說道:“你真是圣人情懷,這些村民和你有什么關系?就算他們死了,也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自有歸處。”
遲萻頭也不抬地說:“你們神獸死了,也同樣是塵歸塵,土歸土,沒什么不同。”
“胡說,我們神獸不會死,只會一身精氣消散天地之間。”猙反駁道,神獸是天地孕育而生,消亡后自然一身精華歸于天地。
“其實也差不多。”
兩人說了一會兒無意義的話,猙突然又道:“夕獸很快就來了,等年除完夕,你的心愿完了,是不是該自裁?”
遲萻終于抬頭看他,對他道:“你敢將這話當著年面前說么?”
他不敢!
猙認慫,蹲在那里不說話。
遲萻對這只常常跑過來慫恿她自裁的神獸挺無語的,聽得多了,都不想搭理他,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猙苦口婆心地勸了會兒,直到年去覓食回來,他像只遇到貓的老鼠,趕緊躥走了。
遲萻朝年笑了笑,繼續往村里走,在周圍繪下血符。
年陪著她身邊,看她家家戶戶地走過去,在不顯眼的地方繪下血符。
這符被細心的村民們發現后,他們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但卻能感覺到它帶來的好處,例如晚上不用擔心鬼魅進屋子里吃他們了,能睡個安穩覺。
有些悟性好的村民,甚至開始不自覺地模仿這符的畫法,參悟它的規則。
遲萻看到這一幕,若有所思,隱約觸摸到某種事情發展的規則。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很快一年中最冷的日子終于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