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紅光照入傅府的后花園內,照亮了那一襲紅紗羅裙,假山之后,容顏在晚霞之下越顯嬌艷的女子卻是陰沉著臉,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哪怕血絲從掌心溢出低落在腳下青石之上也未見她有絲毫動搖。
“九世追逐,你不累嗎?”傅離依靠在亭中依欄之上,面無表情的臉上在晚霞的照耀下反而多了幾份柔和的色彩。
“有緣無分難成眷屬,終成孽緣,呵呵,”女子就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哈哈大笑,笑得癲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尤無法止住,“元空,你告訴我,一世情,兩相忘,八世擦肩而過,如今九世終有實力來將你鎖在我身邊,你卻讓我放下,你告訴,如何放下?九世的執念追逐,你早已成為本座心魔,如何才能將你忘卻?!”
“我已經不是元空,你也不再是那紗,早在沙那羅花凋謝后,緣分已盡,何必一世又一世追逐,最終也不過是傷人傷己罷了,”傅離淡淡道,其實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情已滅,再無一絲一毫的愛意,反之則升起怨恨之情,愛著那紗的元空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陰風面前的是經歷了九世輪回的傅離,八碗孟婆湯,淡去身前一切事,哪怕他現在恢復了成仙前的記憶,也再也找不到當初的感覺。
而陰風呢?
自私自利慣了的魔族,從來愛的只有他自己罷了,他是真的愛傅離,還是受執念影響將傅離作為一件“物品”,一個求而不得的寶物關在自己的空間里?
“你還是這么無情,”女子冷下臉,身上陰氣森森,久違的魔氣在身周環繞,就連那雙黑色的美眸也帶上了血紅的色澤。
傅離把玩著一顆珠子,直起身來面對女子,身上的仙氣已經處在爆發邊緣,他就這樣冷眼看著半瘋半魔的女子舉起魔氣環繞的劍指著自己,眼底一片冷靜。
“陰風。”
女子手怔了一下,握緊了劍,血紅的魔瞳看著傅離,好似在確認他是在叫了他的名字。
“千年前,那紗也是這樣用劍指著元空,”傅離地垂下頭,淡然笑道:“你還記得,那紗說了什么嗎?”
女子僵硬在了哪里,卻聽傅離嘆道:“伏魔袈裟已無法普渡八荒,不若放下罪孽回頭是岸,那紗說元空已墮入魔障,以一身仙氣為引拉著元空一起赴死,你還記得那時那紗是何心情嗎?”
女子動了動唇,一時無言以對。
“那么你想知道,那時的元空是何心情么?”傅離笑了,云淡風輕,“他很高興。”
“怎么可能,”女子喃喃道,“你該是恨我的。”
“你拯救了他,”傅離將手中的珠子拋給了女子。
“為什么把你的舍利給我,”女子手忙腳亂地接過,仿佛在捧著什么稀世珍寶,卻聽到傅離再次鄭重重申:“我是傅離,不是元空。將舍利給那紗,是元空死前的最后心愿。”
圖年兒低著頭,神色復雜難辨,“我后悔了,如果我當時還有記憶......”
如果她當時有轉世前身為魔將的記憶,他就不會受世俗的正邪之分困擾,更不會去阻止元空成魔!
他們之間就像是上天開的一個巨大玩笑,千年后,此情此景,墮入魔障的換成了他,而元空,早已一步不回頭地朝前走著,連背影都不再留給他。
“沒有如果。”
“已經沒有元空了,”傅離搖頭,見女子一臉倔強,毒蛇道:“身為一個男人,做這副小女兒姿態,你不覺得丟人么?”
陰風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著傅離,如果他沒有聽錯,傅離這是在和他開玩笑,是吧?是吧?
陰風會放棄嗎?怎么可能!他致死也要糾纏著他,即使不能再續前緣,恨也是一種感情,只要傅離還恨著他,他們的牽絆就不會消失。
“你斬斷你我情緣,是為了他?”陰風低聲問道,怨毒的視線已經掃到了加菲的身上,發呆中的加菲瞬間被他的殺氣激地斗志高昂。
“怎么,人妖,想和加菲大爺再戰一把?”加菲齜牙笑。
傅離默默望天“......”人妖什么的。
陰風瞬間扭曲了臉,磨牙,“有膽再說一次。”
“人妖呀,”咧嘴笑。
附身在傅離未婚妻身上的陰風如今只能算是凡體肉胎,根本不是加菲的對手,傅離感覺自己已經不恨陰風了,無愛無恨,就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樣,沒有絲毫感情的交流。
正如之前所說的,他致死都不會愛上陰風,如今換一句更貼切,他與陰風已經徹底斷了,連恨意都沒了。
摸摸心口,那種悶的慌的感覺也沒了,就像是元空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從他體內消失了一樣。
這樣很好,傅離淡淡地看著陷入回憶的陰風,他至今還沒想通么?
不應該啊,魔族不都是一些自私自利沒心沒肺的東西么,怎么陰風反倒死抓著轉世的記憶不放?
不管怎樣,往事如煙,九世過去,元空與那紗都已經湮滅在歷史長河之中了。
再說了,一時沉醉在第一世轉世為女人的記憶力,陰風真的還有節操這東西可言?他之前對傅離做過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這種沒節操沒三觀的魔怎么可能突然之間變成一個大情圣。
說到底,陰風也不過是覺得曾經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見了,不甘心罷了。
至于強取豪奪什么的,真是夠了,傅離現在不吃這一套!
“母親的葬禮,交給你了,記得多準備一口棺材,”傅離看天色已暗,轉身離去,他不怕陰風追上來,陰風的反應已經比預料之中好多了,最悲觀的,也不過是再一次同歸于盡罷了,傅離覺得,有加菲在場,他今天應該不會這么容易就死了才對。
加菲見傅離走了,拋下了被他揍了一把的女子,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
而陰風,他被突然爆發出強烈金光的舍利給套牢了,完全動彈不得,想追都追不上來了,點蠟。
此時的后宮內,唯一燈火通明的只有太后宮殿了,眾妃嬪全部接到命令由皇后帶著聚集到太后的宮殿之內,而太后,此時正拉著宜妃親切地聊著些什么。大家和樂融融,乍一看上去到像是在參加宴會一般。
“太后娘娘與宜妃姐姐可真親密,”左倩倩酸溜溜地低頭嘟噥了一句,倒是她身后的楊玉稍稍碰了碰她。
“可不是,就連皇后姐姐都只能讓步呢,”她們這一圈子輕聲細語地淹沒在人群之中,賈時珊的話也就只有周圍幾人聽得見。
卻見徐婉兒嗤笑一聲,“宜妃是太后娘家人,不疼她難不成還來疼你?李常在覺得呢?”
站在她身后的李韻低垂著頭,不言不語,徐婉兒嬌媚的臉上劃過一絲不悅,邊玩著指甲邊抱怨:“悶葫蘆,無趣。”
其實秋容也不明白為什么這些人要全部聚集到她這里,只是陳筠之前與她通了氣,讓她穩住后妃,也就照做了。
而整裝就緒的陳筠則回到了未央宮,靜靜地坐在正殿之上,望著門外那最后一絲紅光在夜幕的降臨下徹底湮滅,他在等,等宮門大開的那一刻。
正殿里空曠無比,一個侍從都沒有,唯有長御等候在他身后,低垂著頭,好似入了定。
陳筠站在上方,俯瞰下面一節一節的臺階,如玉的皇冠之上是極致尊貴的雙龍圖騰,珠串垂下,在眉眼前懸空停留。
四周靜悄悄的一片,陳筠越是緊張,表現地就越鎮定,他的自制力是極強的,能夠在本能的血統催動之下維持了前后幾十年的清明,此時精神已經趨于穩定,血統的影響降至最低,他逐漸發揮出了不同常人的一面。
強烈的自控能力,驚人的耐心,不驕不躁,不知不覺得,陳筠已經一步一步地向著帝王之路邁進。
太后宮殿內的后妃們歡聲笑語,鶯鶯燕燕,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外面緊張氛圍的影響。
于明珠端坐在太后身邊,眼睛繞過四周,在眾妃嬪的臉上劃過,低垂下頭面無表情地喝著茶水。
于明月臉色有些難看,捂著不斷作嘔的嘴,換來了太后詫異的目光,隨即臉色一變,快速讓人去請來了太醫。
“可是有孕了?”秋容接過了于明珠的手,搭在了她的脈搏上,感受到她脈上玄妙的跳動,當即笑彎了眼。
除了于明珠,誰都沒有注意到于明珠微微彎起的嘴角,那雙眼中快速劃過的深紫色流光,那似有似無的鳳眸好似狐貍眼睛一般,一顰一笑都帶著極致嫵媚。
待宮內的太醫全部聚集而來,姐妹兩個對視一眼,齊齊看向曲流云。
曲流云接受到了暗號,輕聲在太后耳邊耳語幾句,哄得她眉開眼笑,找了個借口說要回宮取好東西送給于妹妹,太后欣然應允。
“宮門開了,”敖翔站在陳筠身邊,望著那空曠的大殿上,眼中光芒閃爍。
沒過多久,宮外便響起了嗒嗒的腳步聲,不像是一群人的雜亂之音,到像是一個人在匆忙走來。
形影單只,那人影走到了未央宮門口,看到在上座俯瞰他的陳筠突然一頓,勾起了一抹笑容,“臣恭迎皇上。”
長御抖了抖,抬起頭看過來。
“于大人怎會深夜來此游玩?”陳筠笑彎了眼,一身輕松地俯瞰著他。
“皇上既然已經知道又何必多問呢,”于曉文看著上面那年輕的皇帝,蒼白病弱的身子無法掩飾住那帝王風華,一舉一動俱成竹在胸,眼里的癡迷更甚,全朝堂之中他的目光最是灼熱,也是明目張膽偷窺陳筠最放肆的那個。
“臣是來請皇上出宮的,”于曉文視線在他淡然無波的眸子上停留,只覺得今天的皇帝格外的不同,也更加誘人了。
“出宮?是傅丞相的命令?”
“怎會,”于曉文搖頭道:“臣負責看守這宮中的密道,如今密道之中都是臣的人馬,傅丞相大軍已逼近宮外,只要皇上隨臣離開,臣可保證皇上性命無憂。”
“代價就是做你的孌童?”陳筠笑問,半點都沒有動搖的樣子。
“皇上何必如此,臣是真心傾慕皇上,又怎會將皇上視為低賤之人?”
陳筠按住了敖翔的手,冷下臉道:“若朕不愿呢?”
敖翔知道堯燁是想親自處理于曉文,于是按耐下不斷涌起的殺意,看接下去堯燁準備怎么做,只是那雙眸子里,已經徹底將于曉文視為了死人。
“如此,臣便只能得罪了,”于曉文嘆息一聲,運氣輕功往殿上方飛去,他的功夫只能算是江湖二流,在這沒有絲毫守衛的未央宮之中,想要帶走皇帝不過是輕而易舉。
哪怕這里有人在暗中守護,于曉文也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投擲時間:2014-11-03?(づ ̄3 ̄)づ╭?~萬字什么的,小妖精,你想把我榨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