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自然不會甘居人後。事實上,當澳大利亞人和扎伊爾人找上程黎平的時候,軍工方面的負責人就坐不住了。他們不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只知道程黎平依然是一個保有中國戶籍和身份的中國人,紅島上的所謂守軍,也都是實打實的中國人。中國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愛黨愛國,這些年輕人怎的如此沒有大局觀,寧願把這麼重要的礦山賣給外國人,都不願意交給本國的開發公司。
程黎平的老領導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不溫不火的迴應道:“紅島是人家打下來的,也是人家守下來的,想跟什麼人合作,當然是他的自由。”
軍工方面的負責人姓彭,早在前幾年就晉升了中將銜。而程黎平的老領導仕途不順,乾的又是情報口的工作,十年前掛了少將銜,到現在也沒有更進一步。
“老嚴,話可不能這麼說,”老彭皺著眉頭道,“紅島是他打下來的,這沒錯。可守下來,靠的還是祖國。那些轟炸機,是誰暗中幫著打下來的?越南人的軍艦,是哪國的海軍敲沉的?咱們不能放在明面上說,我就不信那幾個小子心裡沒數。”
程黎平的老領導名叫嚴守順,聞言乾巴巴的笑道:“老彭,那又怎麼著?咱們爲什麼要幫他們,還不是爲了咱們自己?若非紅島上有金剛石礦,我們還會大力相幫嗎?”
彭傑眉毛一挑,道:“老嚴,你這話什麼意思?”
嚴守順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他們都是聰明人,早就想明白咱們的用意了。之所以不買賬,那是因爲咱們沒有給籌碼。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就別打什麼愛國的牌了,沒用。你不知道,小程這兩年受地方政府的委屈可不少,一肚子怨氣都沒地方撒。”
彭傑冷笑道:“你們培養出的人還能受委屈?這我可不信了。”
嚴守順淡淡的道:“他要不受那委屈,那個地方早就被他搞的血流成河了。”
彭傑無可奈何,只能派人去跟紅島方面接洽,看看對方要的籌碼到底是什麼。紅島那邊很快就回電了,既然是討論商務合作,那就派個有分量的人過來談,再這樣發電諮詢,以後就不予回覆了。彭傑氣的鬚髮直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這才怒氣衝衝的罵道:“他是哪個地方的人,是哪個官員讓他受了這麼大氣?”
嚴守順沒說話,他是軍方的人,不能干涉地方上的事。但彭傑可不一樣,他的意見是可以直接遞到最高層的。
發完了脾氣,老彭也沒轍,只能再看向嚴守順:“老嚴,再辛苦你跑一趟吧,那座礦山對咱們的軍工研究來說太重要了。就當是爲國家受回氣,等你回來,我請你去大院裡喝酒。”
嚴守順哈哈一笑,說:“省省吧,人家存紅酒,你存二鍋頭。這酒我可不敢喝,萬一喝多了說錯話,改天就要上軍事法庭了。”
跟高層彙報後,嚴守順再次乘坐直升飛機來到了紅島。程黎平沒有露面,接待嚴守順的人是劉衛國。嚴守順表情很淡定,同情的兩個中校軍官卻不高興了,皺著眉說:“小程是什麼意思,長官過來,連點軍規禮節都不懂麼?”
劉衛國笑道:“不好意思,我們國王已經不在現役了,沒必要遵循你們的禮節。”
嚴守順眼中精光一閃,道:“國王?”
劉衛國道:“沒錯,越南已經同意紅島自治了,程先生就是我們第一任國王。”
嚴守順明知道劉衛國是在信口胡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越南人怎麼可能會吃這個啞巴虧,但聽到他這樣說,心裡還是很不高興,冷冷的笑道:“那很好,你們都是開國元勳,說不定掛的軍銜比我還高呢。以後再見到你,該敬禮問好的恐怕就是我這個老頭子了。”
劉衛國避而不答,把嚴守順和兩個中校軍官請到竹寮裡,又命人送上茶水,這才步入正題,道:“嚴先生,你們都是孃家人,我也不兜圈子了。礦山目前的報價,已經開到了六十億美金。報價方是博茨瓦納,如果存疑,你們可以自行去調查。合同到賬後,礦山所有出產的金剛石,全部由報價方支配處理,但銷售額的百分之六十,必須按時按期返還紅島這邊。換句話說,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收入歸報價方。不過紅島礦山的蘊藏量巨大,相信這筆投資很劃得來。”
兩個中校軍官面面相覷,六十億美金,摺合四百多億人民幣,取得的僅僅只是一個合作權。別說中國現在財政緊張,就算是富得流油,也不能隨意拿著民脂民膏打水漂啊。可是你不同意,那沒關係,反正價格人家博茨瓦納已經報過來了。嚴守順的表情倒是很平靜,因爲這是一座金剛石礦,單單就衛星裡監控到的礦脈規模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報價其實並不算太高。而且劉衛國那番話已經隱隱透露了他們的內心傾向,如果是同等價格,他們最樂意的合作方還是中國。
嚴守順點點頭,道:“這個報價我會向上級彙報的。如不介意,我可以在島上暫住兩天麼?”
劉衛國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他知道嚴守順的用意去考察礦山,反正隨時都有幾個士兵跟著,他也不用擔心太多。要知道丁二胡鬧那幫人,執行命令時可是一根筋。倘若嚴守順等人敢擅自探聽機密消息,他們手裡的槍可是不留情面的。
當嚴守順在紅島上參觀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黎城卻迎來一個重磅消息。文開樹書記時隔兩月,再次來到黎城考察。考察中,文開樹對城東塌陷區的改造工作給予了高度評價,但也批評了房價增速過快對黎城的經濟發展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壓力等等。考察完後,文書記來到譚家霖的辦公室,當著一衆基層領導的面,文書記板著臉問起了遠方面粉集團的事情。
譚家霖只是略知一些消息,並未掌握全部因由,簡單說了幾句便不再開口了。主管工業的副區長孫興業緊跟著補充了幾句,可文書記的表情依然很嚴峻,跟考察時的滿面春風有著天壤之別。等孫興業說完了,文書記才望著譚家霖問:“一個民營的上市公司,就因爲國企要合併,你們在不經任何考證的情況下,就單方面同意了。你們都是領導幹部,懂不懂法律,懂不懂政策?”
會議室裡一片沉寂,沒有人敢回答文書記的話。文開樹繼續大發雷霆:“人家虧損時,你們政府的扶持資金給了嗎 ,銀行貸款提供了嗎?糧食緊缺無法生產時,你們和糧食局幫助人家共度難關嗎?什麼都沒有,你們憑什麼專斷橫行干預他們的正常生產經營?”
孫興業囁嚅道:“這個……文書記,收購工作是光明粉業提出來的,黎城這邊……”
文開樹“啪”的一聲拍了桌子:“光明粉業是宇宙紅太陽麼?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們有責任,你們就沒有責任了?”
譚家霖語氣沉痛的說:“文書記,這件事的主要責任在我,我請求組織處分。”
文開樹毫不客氣的斥責道:“你是黎城主官,責任當然在你。光明粉業如此明顯的違法行爲,你們竟然熟視無睹,不僅不撥亂反正,反而爲虎作倀助紂爲虐。你們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啊,怎麼能做出如此糊塗的混賬事?”
黎城的官員們耷拉著腦袋,誰也不敢大聲說話。只有杜德仲一個人心裡犯嘀咕,光明粉業吞併遠方面粉集團的事情已經發生幾個月了,那時候文書記已經在蘇徐任職了,如果真想就此來敲打黎城的官員們,爲何要拖到今天來呢?要說他剛得知這個消息,那也沒道理啊,想當初京城的報社可是長篇累牘的報道了程黎平被算計的新聞,作爲正部級的大領導,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文開樹並沒有因爲譚家霖是他的外甥而留情面,離開之時,點名要譚家霖、朱家營、孫興業等黨政領導趁週末時間前往蘇徐黨校學習。杜德仲因爲主管治安、司法這一塊,跟他們沒有任何牽連,並未被文書記列入其中。相反的是,由於杜德仲、包慧燕帶領黎城警方破獲了一起惡性連環殺人案件,文書記還握了握杜德仲的手,鼓勵他再接再厲,繼續保一方百姓平安。
被文書記點名的官員們夜不能寐,鬱悶不已。勉強熬到天亮去區府上班,卻見他們的秘書表情怪異的守在辦公室門口。陳秘書看到了譚家霖,馬上打開自己的手機,遞給了譚家霖。譚家霖伸手接過,只見蘇徐地方板塊的新聞上,用粗體黑字標出了頭條:蘇徐市國資委副主任、光明粉業董事長、黨委書記耿精忠因涉嫌貪污受賄、作風腐化等罪名被蘇徐市紀檢委雙規。
譚家霖背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明白一定是高層人士不高興了,而這一切,恐怕都跟程黎平有關。
不過他臉上卻一絲表情也沒有,只是快步走進會議室,靜靜的問道:“遠方面粉集團原來的副總是不是叫周壽昌?”
陳秘書點點頭,道:“是的。”
譚家霖道:“聯繫一下,問他還願不願意接遠方面粉集團的班子。上市公司垮掉了,實在太可惜。”
陳秘書表情怪異的說:“譚書記,周壽昌早就在鄰縣創辦了新的公司,叫做誠品食化公司,前幾天剛在新加坡舉辦了產品展覽,據說簽了好幾個億的合同呢。”
譚家霖沉默片刻,道:“開在哪個縣了?”
陳秘書道:“西邑縣。”
譚家霖“喔”了一聲,說:“沱濱省的貧困縣啊。真是可惜,利稅都交到沱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