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隊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將這個情況轉(zhuǎn)達給杜德仲後,馬上親自驅(qū)車南下。依然高速行駛在路上的杜德仲突然停車,轉(zhuǎn)頭向程黎平問道:“程紅彬的父親是不是葬在城南公墓?”
杜德仲是土生土長的黎城人,擱在黎城人的嘴裡,第一公墓的簡稱就是城南公墓。程黎平點了點頭,道:“不錯。”
杜德仲道:“程紅彬第一次跟警方交火,也在那個公墓裡嗎?”
程黎平情不自禁回想起當初那一幕,彷彿一切都清晰如昨。那時他還窮困潦倒,生活還很簡單輕鬆,不像現(xiàn)在這樣總是奔波勞碌。杜德仲沒得到程黎平的答覆,但從程黎平的臉上他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直接調(diào)出來鄭大隊的號碼,道:“鄭大隊,你們被誤導(dǎo)了,程紅彬他們沒往城南公墓去?!?
鄭大隊硬生生踩了一腳剎車,大聲道:“怎麼回事?”
杜德仲道:“程紅彬那夥人都是老狐貍,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老鄭,快回去查查你的人是什麼情況,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鄭大隊揮拳打了一下方向盤,這才惱怒的撥打手下人的手機。鈴聲響了四五十秒,始終沒有人接聽。鄭大隊黑黝黝的麪皮越來越難看,在狹窄的道路上玩了個漂移掉頭,再回來跟杜德仲等人會合。杜德仲靜靜的看著遠方的長街,默默思考了幾分鐘,猛地冷笑道:“這個程紅彬,果然狡猾透頂。他們?nèi)ヌ一ㄏ汕f了,小程,你說是不是?”
程黎平面無表情的道:“問我?guī)质颤N,我又不知道。”
杜德仲爽朗一笑,道:“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這就回去休息吧?!闭f完,杜德仲起身下了車,拉開後面的車門,示意程黎平下車。
程黎平下了車,淡淡的說道:“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還真像官老爺?shù)淖黠L(fēng)。剛纔我要回家,你們不讓我走?,F(xiàn)在離家這麼遠了,我怎麼回去?”
杜德仲眨了眨眼,神秘莫測的笑道:“這裡離你的住處並不算遠,你自己想辦法?!?
程黎平剛想針鋒相對的懟回去,但定睛打量了一下週圍的地形,猛的臉上一熱,訕訕的笑了。這裡是湖州街口,距離臨安街只有幾百米的距離。許璟雯的別墅恰好在臨安街上,換句話說,從這裡走到許璟雯的住處,只需要幾分鐘的時間??磥矶诺轮匐m然深坐市政府裡,卻什麼事都知道,連程黎平的個人隱私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錯愕之餘,程黎平又有些憤怒,因爲他覺得杜德仲這些人的手伸的太長了,嚴重侵犯了他的個人權(quán)利。杜德仲似乎知道程黎平心裡的想法,自顧自上了車,又補充道:“別胡思亂想,沒人干涉你的自由,這件事我也沒跟別人透露過。不過小程啊,我勸你一句,程紅彬的事情千萬別摻和,今天夜裡發(fā)生的事情你也看見了,影響重大,上頭的領(lǐng)導(dǎo)都盯著呢?!?
杜德仲的語氣十分誠懇,但程黎平並沒有聽心裡去。他現(xiàn)在很矛盾,於情於理,程紅彬咎由自取。可是他是自己一起長大的兄弟,倘若落在警方手裡,註定死路一條。程黎平實在不忍心看到這一幕發(fā)生在自己眼前,但杜德仲說的很對,程紅彬弄出這麼大的陣仗,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幫不了他。
神情落寞的走到臨安街上,迎頭撞到許璟雯的保鏢熊大偉。熊大偉帶著幾個弟兄,手裡提著鋼管木棍,滿臉警惕的四下打量。熊大偉還沒看清來人是程黎平,右手一揮,鋼管直衝程黎平的腦袋砸下來。程黎平側(cè)身躲過,大聲喝道:“大偉,是我?!?
“哦,是姑爺啊。”熊大偉驚喜交加,趕緊把鋼管別在了腰帶上。
“你們這是幹嗎呢?”程黎平驚訝的看了看幾個壯年漢子。
幾個漢子似乎是熊大偉聘請過來的保鏢,也跟著熊大偉叫了聲“姑爺”,然後才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知道今晚怎麼了,這麼不太平,我們出來看看情況,以免傷到大小姐。”
程黎平皺眉道:“就小姐一個人在家裡麼?”
熊大偉道:“不是,少爺也在?!?
程黎平點點頭,隨即又挑了挑眉毛。許俊霖在家裡又怎麼樣,他不過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倘若程紅彬等人摸了過來,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熊大偉笑道:“姑爺,你可別小瞧了少爺,他身手厲害著呢?!?
程黎平知道熊大偉是專業(yè)保鏢,能讓他說出來“厲害”的人,肯定有點真功夫。不過這一點程黎平還真沒注意到,他一直以爲許俊霖是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少爺,沒啥大本事呢。
其實杜德仲的猜想跟程黎平估計的情形一樣,程紅彬不可能往城南公墓的方向跑,因爲那邊只有一座低矮的平頭山。過了公墓那一段,再也沒有藏身之處。省城和黎城的警察都不是笨蛋,這一次肯定會截斷公墓通往桃花仙莊的那段路,就算程紅彬再傻,也不會主動走上絕路。
所以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抄小道直奔桃花仙莊,進入未開發(fā)的原始林區(qū),然後逃離沱濱省的地界。程黎平曾經(jīng)在原始林區(qū)追捕過一個叫格木的巴基斯坦特工,他知道這條路肯定行得通,就看程紅彬等人的運道旺不旺了。
“姑爺,進去嗎?”看程黎平一直站在街上發(fā)呆,熊大偉覺得有些好奇,主動問道。
程黎平看了一眼許璟雯的別墅,緩緩的搖了搖頭,道:“大偉,給我弄輛摩托車來?!?
熊大偉愣了。我的大哥啊,你把我的林肯開走了,到現(xiàn)在都沒還回來,這深更半夜的,我往哪兒給你弄摩托車去?程黎平看熊大偉一臉爲難的樣子,頓時就明白了,這裡是富人區(qū),家家戶戶的車子都是寶馬奧迪保時捷,誰家會買摩托車啊。
不過,也許有人會用。程黎平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的推開熊大偉,往小區(qū)的保安室跑去。過了幾分鐘,程黎平騎著一輛破舊的電瓶車衝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向熊大偉說:“你們回別墅吧,外面都是警察,你們別在這裡惹麻煩了。”
他這話還真不是無的放矢,今天黎城的警察都高度緊張,看到這幾個五大三粗的傢伙提著鋼管四處溜達,搞不好一梭子子彈就直接打過來了。熊大偉應(yīng)了一聲,見程黎平越騎越遠,跟在後頭叫道:“姑爺,你去哪兒?”
程黎平指了指城西的方向,根本沒有回答。
電瓶車雖然便利了一些,但不管是持久性還是加速度,都無法跟摩托車相提並論。好在這裡離桃花仙莊的距離只有幾公里,程黎平熟知這裡的地形,在街道巷尾間穿梭自如,只花了十多分鐘的時間,就來到了市區(qū)的外圍。
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尾白,或許再過半個小時,早晨的靄光就要照射在桃花仙莊的山脊上。程黎平不敢駛上大路,因爲那邊肯定有杜德仲和鄭大隊安排好的警察,就連前方通往桃花仙莊的幾條羊腸小道,恐怕也已經(jīng)被警方守住了。
程黎平丟下電瓶車,繞開所有的路徑,弓著身子來到一塊玉米田裡,從田裡往山上奔去。不遠處的小道上,隱隱約約傳來幾個人的聲音,似乎正在詛咒程紅彬這夥人不得好死,好端端的日子不過,把人害的在這裡餐風(fēng)露宿。
程黎平撥開密集生長的酸棗樹和荊棘,小心翼翼的向上爬去。他手頭沒有什麼工具,只能把外套脫下來裹住雙手。荊棘還好忍受,酸棗樹的枝條柔韌性極強,上面又長滿尖刺,沒走兩三百米,身上就被扎出來幾十個血口子。程黎平只覺得後背上的汗?jié)n浸入傷口,越來越痛,彷彿萬千只螞蟻不停叮咬。程黎平坐在原地休息了幾分鐘,耳朵裡只聽見輕微的山風(fēng)溫柔掠過,整座山頭安靜的像一片淨土。
歇息過後,程黎平繼續(xù)向上爬去。這次剛爬了幾分鐘,山頭上方突然傳來了螺旋槳的聲音。程黎平擡頭一看,一架直升飛機正懸在半空中,用高強探燈向山林間照射。
程黎平躲在林木中間靜止不動,待高強探燈的光照過去了才接著上爬。桃花仙莊附近的山頭並不高,只有幾百米,但這片區(qū)域的植被實在太過密集,縱然程黎平使出了全身手段,也無法繞到山背上去。
繞不到山背上,也就無法找到那條通往原始林區(qū)的小道,更不可能找到程紅彬等人的蹤跡。望著上方密密麻麻的荊棘叢,程黎平暗暗責(zé)怪自己做事不經(jīng)過大腦,如今的程紅彬已經(jīng)完全變了,今天夜裡差點就要了自己的性命,就算找到了他又有什麼用。搞不好躲在黑暗中的小袁先下手爲強,自己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就壯烈了。
可是見不到程紅彬,程黎平心裡總是莫名的不安。他不希望程紅彬再這樣下去,否則就算他過了今天這一關(guān),遲早也要死在別的關(guān)口上。程黎平只想很迂腐的告訴程紅彬,找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逍遙自在的過完下半生,別繼續(xù)在刀尖上跳舞了。縱然這樣快意恩仇的生活無比瀟灑,可過的久了,人和畜類也就沒什麼分別了。至於程紅彬是否會聽從自己的勸告,程黎平?jīng)]想過這個問題,反正依他對程紅彬的瞭解,他是鐵定不會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