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銀眼的少女,雖然臉上的表情還是相當稚嫩,但從臉部的線條還是可以看出那就是奈法莎。
那還是個青澀的大劍,面對著對面的妖魔,持劍的雙手竟然有些顫抖。
“不要怕,手不要抖啊!記著,它比你弱小很多,只用象在劍技訓練一樣斬下去就好了!”
身旁,一個卷發的大劍嚴厲的說道。
“是!前輩。”少女有些緊張的大聲應到。
泉月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她是沒想到啦,沒想到那個女人會有這種菜鳥的過去……之前因為見到的片段太過于有沖擊性,所以她都沒看全她能看到的場景……不過這樣她也能理解,那個妖魔……實在是太欠形象了!
這一段過去停留在少女仍是有些束手束腳的斬殺妖魔的一幕上,然后場景像是揉皺了的畫布一樣旋轉收縮著,最后所有的景象抽象成不同的顏色,融入黑暗之中。
等四周完全沒入黑暗之后,像是方才的倒帶,一副新的畫面迅速完成了從色塊變為場景的轉變。
仍是方才那兩名大劍,但背景卻從小鎮外換成了茂密的叢林。
“前輩,你快走吧,我會說沒找到你的。”奈法莎有些急切的說,“現在這附近沒有組織的人在,正好……”
“謝謝你,奈法莎?!蹦莻€再上一個場景里還是一臉嚴肅的卷發大劍,現在露出了輕微的、卻是溫柔的微笑。
“雖然我知道這對于你來說很殘酷,但,請殺掉我吧。”
“前輩!”奈法莎難以置信的驚呼。
卷發的大劍淡然寧和的微笑著,就如同純白的梔子花,那樣潔凈的美麗。
“果然是你啊,奈法莎?!鼻拜吿耢o淡然的微笑著。
“奈法莎,我有罪。”
“可是是那些強盜不對……”奈法莎急切的分辨著,好像觸犯了規則的人是她一樣。
卷發的大劍搖搖頭。
“殺人是不對的。我們沒有資格審判任何人,所以,殺了人的我也是該死的。我們是為了保護人類而變成現在這樣的……半妖的身軀……我們得到人類無法企及的力量是為了保護人類,這樣的我們,怎么可以殺人呢?”
“我們擁有強大的力量……而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要約束自己啊。否則,不就變成了嗜殺而無理智的覺醒者嗎?我們為人類而生,所以也該為人類而死。所以,奈法莎,動手吧。然后,保持著我們的信念,一直……”
晶瑩的淚水從少女銀色的眸子中不停的流出,持劍的雙手像是初次斬殺妖魔一樣顫抖著。那張美麗柔和的面容上,顯露出的濃重的悲哀與絕望。
“不要這種表情啊……”金色卷發的女子抬手摸了摸奈法莎淚水潸然的臉頰,“雖然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是奢望……但是,奈法莎,我仍然希望你能快樂啊。”
奈法莎咬著唇,努力遏制自己的淚水,一個字也說不出。
“好了,奈法莎?!本戆l的大劍用力的拍拍她的肩,“動手吧!這是我的期望?!?
奈法莎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似乎只看到前輩柔和微笑的唇角。她終于舉起了大劍……
有著陽光般燦爛的金色發絲的頭顱高高的飛起,鮮血在空中化一道鮮紅的軌跡。
同樣有著金色發絲的少女輕巧的躍起,接住了那顆頭顱。她看著那似乎仍在微笑的頭顱,銀色的眸子漸漸停止了流淚。許久,那被她自己咬得溢出血跡的嘴唇,緩緩的、緩緩的,勾起了一抹柔和明澈的微笑。
“我知道了,前輩,我會快樂的。”
前輩死了,蘇淺寧很傷心。但,她不能傷心。前輩說,希望她快樂,所以她會微笑的。
就算不是為了前輩,為了活下去,她也必須快樂。
奈法莎,會快樂的。所以,那個哭泣著的蘇淺寧,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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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因為殺人所以被組織下令討伐的,而且……你也是快到極限了吧?有什么要說的嗎?”距離上次追殺叛逃戰士的任務已有一年,奈法莎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動搖,只是一片冷漠的空白。
“沒有,請殺了我吧,不要讓我覺醒?!闭驹谒龑γ娴膽鹗客瑯邮且荒樒届o的搖搖頭。
不過,奈法莎卻從那個戰士的妖力里面感知到了奇怪的東西,悲傷、憤怒、迷茫、自我厭惡……
想了想,她有說:“說起來,我并不知道你被阻止下令討伐的理由呢,能告訴我嗎?又是殺死搶劫村落的強盜?”
“強盜?”這個名詞,在短發戰士的臉上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是的,強盜,不過他們搶劫的不是村落,而是我的家!”
“我只不過是半妖的戰士而已,我的家人不過是由我這樣一個半妖的親人而已,他們竟然、竟然……”
短發戰士越說越激動,身體本來就瀕臨極限,此時眼眸更是變成了金色。
奈法莎皺皺眉,周身的妖力震蕩,用妖力同調硬是控制住了戰士已經趨于狂亂的妖氣。
眼眸再度恢復為晶瑩的銀色,戰士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她繼續低聲訴說著——她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
“他們,不過是有一個成為戰士的親人而已……那些村民竟然就會因此對他們冷眼相向……要是我不去接我們村子的任務就好了!那樣,姐姐就不會認出我,那樣,村民們就不會知道塞維爾家有一個成為半妖的女兒……那樣,媽媽、姐姐就不會被排斥、受盡冷眼,就不會……就不會……”
說到這里,短發的戰士已經是淚水漣漣,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是因為組織才有這這樣的力量的啊……媽媽……根本就是么力量都沒有,他們怎么能這樣……怎么能這樣!這樣把她推向妖魔……”
震驚,這是奈法莎直接的沖擊性感受。半妖的戰士被人類排斥也就算了,為什么……為什么連她們的家人也……
“而且,在那之前,姐姐就被他們侮辱……然后……然后……”
短發戰士清麗的面龐已經在淚水中扭曲,身上的妖力再度不受控制。奈法莎不得不再次壓制了妖力的暴動。
“為什么啊,為什么會這樣呢?我自己受到人類的厭惡、排斥就算了,為什么連媽媽和姐姐也……她們,明明是完全的人類啊!”
為什么,為什么呢?奈法莎也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為什么在做手術之前明明是人類,但在接受了妖魔血肉融合之后,就不算是人類了。為什么覺醒之前是保護人類的戰士,覺醒之后就可以啖食人類內臟。
為什么要這么在意半妖這個身份,為什么還會想變回毫無力量的人類……
這些,她都不明白啊。因為她對于先今的身體很滿意的,除了跟覺醒者相比比較弱這一點之外……
“那你,想再不想保護人類了?”奈法莎問。
她本以為,會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
短發的戰士搖了搖頭,有些迷茫而苦澀的說:“我不知道?!?
“知道我家人的事情之后,我很迷茫……我所保護的……我成為這種半妖之身的理由……難道、難道就是為了保護這樣的人類?但是……如果不保護人類,我還能做什么……我之前所經歷過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義?”
奈法莎靜靜的看著她,對于這名戰士的這種迷茫她理論上理解,但實際上……
因為她從來沒有這種以保護人類為自己生存意義的感情,因為她從來沒有厭惡過這個半妖的身體——只是對此還有些挑剔——所以,就感情上來說,她并不大能感同身受的體諒她。
而且她也有些迷茫,為什么戰士們總是厭惡著自己半妖的身體呢?
不管怎么樣,到底是自己的身體,而且比人類的身體更有力量,為什么要討厭呢?如果連戰士本身都厭惡這樣的身體,這樣半妖的身份,那,普通的人類厭惡半妖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吧?
真是,復雜的問題啊。
“那既然這樣,你為什么一心求死呢?你不是認識到了,人類,不值得你保護嗎?那么為什么不用新的身份去尋找活下來的意義呢?要知道,覺醒這也是有理智的?!蹦畏ㄉ瘑枴_@點心理活動,她還是能通過妖力感知判斷的。
短發戰士抬起頭,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成為覺醒者,就不是人類了是吧?而且還要吃人類內臟……我厭惡那些人類對我的家人犯下的暴行,又怎么能自己在其他人類身上重演……我討厭那樣的人類,又怎么能走和他們一樣的道路……”
“……”奈法莎已經沒什么好說的了,而且,她已經漸漸控制不住那狂亂的妖氣了,于是她走上前,舉起了大劍:“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人遇見這種事了……”
“愿承吉言。”吐出這四個字,大劍在空中畫出銀亮的弧度,奈法莎優雅而又從容的斬下了戰士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