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得, 你會來找我。”沈覺舒邊用輕快的語調說著，邊從樓梯上走下來，然後帶笑的眼睛在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那個看起來頗有些幹扁的老頭時陰沉下來, 沈覺舒還以爲早已經習慣了時間帶給他的衝擊, 現在才發現, 這種衝擊其實永無止境。

直到現在, 沈覺舒只要閉上眼睛, 還能夠清晰的想起那個在村莊門口打著正拳的身影，當年的那個人那麼健壯，身材高大, 在當時軟弱的沈覺舒眼中，那個健壯的青年就代表著安全, 當時的尼特羅, 是他的依靠呢, 所以就算尼特羅開始忌憚他，就算兩個人因爲身處的位置, 不可避免的從能夠整夜談心的朋友變成敵對的對手，在沈覺舒的心裡，尼特羅總還是強大的，是不可輕敵的，甚至是能夠保護自己的。

可如今呢？

沈覺舒依然笑著, 眼神卻暗淡的連絲光亮都沒有了。

他還以爲, 在見到年老的桀諾之後, 他早已經承受這些的心理準備了呢。

沈覺舒頗有些僵硬的走下樓梯坐在尼特羅對面的沙發上, 而尼特羅卻沒在意他的異常, 因爲在見到對方的時刻，覺得感慨的人並不只是沈覺舒一個, 看到年輕溫和，和當年別無二致的沈覺舒，尼特羅本來捧著茶杯十分平靜的樣子晃了晃，過了會兒，看到沈覺舒坐了下來，才放下茶杯，“哦活活活活，你一點兒都沒變啊。”

沈覺舒有些愕然的發現尼特羅眼中的嫉妒，不禁苦笑連連，永恆的生命這種東西，得到的人會痛苦萬分，沒有的人，又想要擁有，這一陣苦笑之間，倒是心中的敵意和戒備少了不少，沈覺舒揮手讓站在一邊的費爾威勒斯和艾爾退下，親自拿起茶壺，給尼特羅的茶杯續上水，就好像那時候兩個人住在嘉德森林邊上的小村鎮時一樣，“我們好久沒有這麼坐著了。”

尼特羅張開嘴，似乎又想發出他特有的笑聲，卻又止住了，臉上誇張的表情褪去，沉靜了下來，“是啊，真想念你泡的茶，你做的食物，我當時以爲你一定就是世界上做飯最好的人，怎麼樣，還會下廚嗎？”

“現在啊，只怕連油鹽醬醋都分不清楚了。”自從在朋克多發展起來之後，他就再沒進過廚房了，他雖然廚藝很好，卻不重口腹之慾，並且隨著時間的變化連食量也日漸減少了，更沒有人能讓他有下廚的想法，以至於多年以來，飯來張口張口慣了，也懶了，就遺忘了自己也會下廚這件事情，如今被尼特羅這麼一提，忽然回想起那時候住在小鎮，每日裡琢磨著要做些什麼給尼特羅的日子，以及那些日子裡的寧靜和心安，果然是有得必有失，“那時候我們明明相處的很好，我能感覺到你對我這個來自異世界的陌生人是真的喜歡和關懷的，可是尼特羅，怎麼就變了呢？”

“我以爲你永遠不會問的。”尼特羅緊緊的盯著沈覺舒，好像想要看出眼前的人是不是被人假扮了。

“我最近幾年陷入了戀愛，連心都年輕起來，變得有些衝動，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我來這個世界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我的師兄，我一直以爲我們能夠一直很要好，所以是爲什麼呢，因爲我那時的雙重人格嗎？”沈覺舒扶了扶眼鏡，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

尼特羅先是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和沈覺舒說實話，低頭的時候看到自己滿是褶皺皮包骨頭的手，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現在不說的話，以後也許就沒有機會了吧，“我看重沈覺舒，雖然他總是一本正經的說著幼稚到可笑的話，說什麼殺人是不對的，說什麼道德，還那麼膽小，可是他很真實。沈逾壬，我懼怕他，但也喜歡他，他符合了我對強者所有的幻想目空一切、無所畏懼。”尼特羅聲音蒼老，沈覺舒卻聽的很用心，說到這裡，尼特羅頓了頓，並沒有因爲衰老而失去神采的眼睛直視著沈覺舒，“可是我討厭你，將兩個性格融合在一起的你，不過是一個野心家罷了，雖然你給你的野心，帶上漂亮的面具。”

沈覺舒仍然笑著，神色卻陰沉了下來，生硬的中斷了這個話題，他告訴自己，尼特羅的喜歡和討厭，對他已經沒有影響了，然後忽略掉心中的那點苦澀，轉而神態自然的去問尼特羅今天特意跑來找他的目的。

“哦活活活活，我來的目的你會不知道？”尼特羅也收起剛剛的感慨，便做一個慈祥狡猾的老人模樣，“還真被你瞞了許久啊，那幻影旅團竟然是你的人。”

“尼特羅你這可就說笑了，我有什麼本事，能收服那從流星街出來的強盜團伙。”沈覺舒一本正經的回答，幻影旅團幾年來做的事情還說不上天怒人怨，可那窟盧塔滅族一事卻牽連甚大，沈覺舒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尼特羅給出一個知道你就不會承認的表情，“我實在很好奇，幻影旅團是很有用，可是對你來說並不是必須的，你，並不是那種願意主動造殺孽的人，你畢竟比這個世界上其他的政治家多了些良知。”

沈覺舒笑了笑，對尼特羅最後的一句評價稍稍有些開懷，想了想，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何況對於庫洛洛的安全也有好處，獵人協會畢竟不是吃素的，雖然庫洛洛本身十分厲害，又有自己的人暗中保護，可若真出了什麼事，那可就是追悔莫及了，還不如現下說了，讓尼特羅也有些忌諱，“幻影旅團和我沒有關係，但是庫洛洛·魯西魯是我愛的男人。”

這句話說出口的感覺，出乎意料的好，好到沈覺舒心中升起一股想在天下人面前說這句話的衝動，可是尼特羅並不吃驚，也不動容，已經蛻變爲老狐貍的尼特羅只說了一句話，就澆熄了沈覺舒剛剛澎湃起來的熱情。

尼特羅說

你還記得卡佩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