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山中游獵了三四天的唐林,這天來到了大山的另一側。
這時唐林隱隱聽得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那是炮彈爆炸的聲音,看來那邊正在打仗,可能是日本人真的打過來了。
唐林登上了一座山頂,前方呈現(xiàn)出了一條公路,塵土飛揚,一輛輛的汽車載滿了身穿土黃色軍裝的士兵正在沿著公路開進。一隊隊的步行士兵肩膀上扛著的步槍上面是明晃晃的刺刀,是如槍林刀山。幾面膏藥旗在上面胡亂的飄動。
“這就是日本人啊!”唐林忙尋了一射擊點,臥倒,將步槍伸出架好。
一輛小型汽車上端坐了一名兩手拱握著指揮刀的日本軍官,唐林將準星對準了他。
“媽的!人太多了,要是十了個人倒能將他們一窩收拾了!”唐林嘀咕了一聲,猶豫了一下,沒有開槍。
這是日本人的軍隊,應該由張子龍的正規(guī)國軍去對付。唐林想著,收槍起身而去。并非唐林不敢射殺那名日本軍官,便是多射殺幾個,然后快速避入山林中,日本人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唐家有祖訓,只獵殺野獸不殺人的。也是久居山林中的唐林對山外面的世界不甚了解,覺得這些日本人還沒有惹上自己,就由他去罷。
在大山里又轉悠了兩天的唐林,總覺得心中有事,在獵到了一只肥大的獐子后,于背上負了,然后決定出山到鎮(zhèn)上看望姐姐一家,畢竟日本人已經(jīng)打過來了。日本軍隊剛出現(xiàn)在大山的另一側,到達姐姐家居住的鎮(zhèn)子應該還有幾天的路程,自己倒能及時地趕回去。
這天,唐林已望見了遠處的山口。此時卻聽見了山外面?zhèn)鱽淼南∈璧臉屌诼暎疽研那槠惹械奶屏植挥梢惑@。日本人來的太快了!他并不知道,在大山另一側看到的日軍其實是另一支部隊。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了上來,唐林將肩膀上負著的那頭獐子甩了下來不顧,持了步槍飛身跑去,他掂記著姐姐一家人的安危,尤其是懷孕待生的姐姐。
跑出了山口,唐林看到了遠方一處村子里冒起的濃煙和火光,戰(zhàn)爭終于降臨到這塊寧靜的土地上了。
唐林心急火燎地奔跑著,忘記了剛走出大山時的疲勞和饑渴。鎮(zhèn)子的影子終于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卻被是濃煙籠罩。
“姐!”唐林驚呼一聲,飛奔進了鎮(zhèn)子。鎮(zhèn)子顯然是遭到了日軍的屠洗,街面上隨處可見百姓的尸體和坐在那里撫尸哭泣的女人和孩子,房屋被燒毀了大半,有的還在冒著火光,一片人間地獄的景象。一些劫后余生的人們正在默默地搬運著尸體,突如其來的殺戮,令人們感覺到是做了一場噩夢,似乎還沒有從其中恍過神來,一切便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
當唐林飛奔到姐姐家的門前時,他不由得驚呆在了那里。姐夫王國深倒臥在院門外面,背上竟有五六處刺刀的口子,這個小學教員的手里握著一根棍子,似乎在臨死前還在盡力地保護著他的家人。
院子中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令唐林似乎遭受到了電擊一般震驚在了那里,姐姐唐玲仰面躺在地上,雙眼圓睜,腹部已被剖開,血水濺滿了身子,淌在地上滲透泥土中并已凝固變黑。
唐林腦中一陣旋暈,險些摔倒。隨即,他看到了另一個恐怖的景象,一個身上涂滿了血跡的嬰兒竟然被戳穿在了一截木樁之上,細嫩的四肢彎曲著,還保持著在母腹中熟睡的狀態(tài),就被一把冰冷的刺刀挑起并戳在了木樁的尖端。
“啊……”痛苦萬分的唐林,仰頭朝天瘋狂地憤怒地叫喊著。他懊悔之極,為什么這幾天偏偏就去了山里,以至姐姐一家慘遭殺害。
“是唐林……回來了?”唐林的怒吼聲引來一位老者,是唐玲家的鄰居,人稱劉老漢的。
“作孽啊!土匪都沒有這么狠的!這是畜生才能做出來的事啊!”劉老漢含著眼淚說道。
“日本人來的太快了,昨天剛聽說奪了省城,今天早上就到了這里,鎮(zhèn)上的人都未來得及跑就被圍上了,進來就開始放火殺人搶東西。他們在你姐姐家的柴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支槍,不分青紅皂白就亂殺一氣。可憐的孩子快要出生了,這幫畜生們也沒有放過。你姐姐她……”說到這里的劉老漢忽然停止了話語,他發(fā)現(xiàn)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的唐林,驚怒的眼中暴射出了一股凜厲的駭人的殺氣,即使剛剛經(jīng)歷了一次浩劫的劉老漢也不由得全身打了個激凌。
“唐林,你先收拾一下,一會我叫幾個人來將你姐姐一家抬到地里埋了罷。唉!這世道!”劉老漢驚訝之余,叮囑了兩句,搖頭一嘆去了。
“野獸!”唐林咬著牙齒,冰冷地說出了兩個字。
能制造出這種慘絕人寰之事的只有野獸,并且比山中虎狼還要殘暴的野獸。唐林握緊了手中的步槍。
唐林找了一塊布,遮在了那個嬰兒身上,然后慢慢地從木樁上取下來包裹了,轉身放在了姐姐的懷里。多天前還幸福歡笑的姐姐就這樣的和她的未及出世孩子悲慘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唐林悲痛的心中感覺到了一種極大的自責,一向自以為只要一槍在手,人神不懼的自己,竟然沒有保護了姐姐一家。還有,為什么將那支漢陽造步槍藏在了姐姐家的柴房里,進而激怒了野獸般的日本人。或許,即使不這樣,她們母子的性命也難以保全,覆巢之下無完卵。
唐林同時更加后悔,在大山的另一側,為什么沒有一槍擊斃了那名日軍軍官。
劉老漢領來了幾個人,和唐林一起將姐姐一家人抬到了野地里,掘坑埋了。
劉老漢意識到了唐林要去做什么,好意地提醒道:“唐林,日本人有槍有炮的,不要白白的去送死啊!你一個人對付不了一支軍隊的。要想殺日本人,去參加國軍罷,聽說北邊也有打鬼子的游擊隊。”
唐林跪在姐姐一家人的墳前沒有說話,只是舉起步槍朝天放了一槍。一個冷酷的獵人,就要開始他的獵殺行動了。
“姐,我要殺光那群禽獸,為你們一家報仇!”唐林心中發(fā)誓道。
唐家祖訓,唐氏子孫只獵殺野獸而不殺人的。但在唐林看來,這些日本人是一群披著人皮的會說話的禽獸,并且是比禽獸更加殘暴的野獸,獵殺他們,并沒有違反唐家的祖訓,而是在進行著一個獵人的天職。
唐林在墳前又默默地站了一會,然后檢查了一下步槍,背在身上,轉身離去。
唐林一路行來,不斷地朝路人打聽哪里有日本人。面對這個持著步槍的一臉殺氣的年輕人,那些路人自會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有佩服他勇氣的,也有認為他魯莽的。對這些,唐林全不理會。后來有人告訴他,前方二十里有一處日本人新修的據(jù)點。
這處日軍據(jù)點扼守公路的要沖,一座高聳的堅固的碉堡,上面有幾處能朝各個方向射擊的射擊口。后面是幾間房屋,四周圍繞了鐵絲網(wǎng),還挖掘了防護壕溝。碉堡上面正站著一名日軍哨兵,持了上了刺刀的步槍,來回走動。
站在遠處的唐林觀望了片刻,然后尋了一土包,臥倒,舉槍,射擊。一顆裹滿了仇恨的子彈悄無聲息地疾射出。那名日軍士兵頭一歪,身子癱軟下去,他還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莫明其妙地失去了性命。從這一刻時,這個戰(zhàn)區(qū)的日軍士兵們便開始了他們的噩夢。
帶著仇恨和怒火而來的唐林并沒有失去冷靜,也自從這一天開始,唐林獵殺日軍所用的子彈都是那種經(jīng)他特殊改制過的無聲子彈,這樣可以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更加安全地射殺對方。
碉堡上又探出了一名日軍士兵的頭,他不明白先前那個哨兵為什么會突然死去,頭部應該是中彈了,可是并沒有聽到槍聲,他惶恐之余,想看個究竟。結果一顆子彈又將他掀翻了去。
接著,碉堡里的幾處射擊口里噴射出了一道道的火焰,在遭到了莫明其妙的襲擊之后,幾架機槍開始了猛烈地盲目掃射。
一排子彈傾泄而來,激得土包塵土飛揚。唐林忙向后退去。
唐林換了個比較安全的位置,舉槍朝碉堡的一處射擊口射了一槍。那架機槍隨即啞了,顯是擊中了機槍手。暫停了一下之下,緊接著那架機槍又響了起來。
唐林沒有再開槍,退到一土丘后面隱蔽了起來。
在胡亂掃射了一陣之后,碉堡內的幾架機槍都停了下來,因為日軍并沒有發(fā)現(xiàn)來襲的目標,這令他們感到了奇怪。停止射擊,進行觀察。
二十多分鐘后,在碉堡里用望遠鏡觀察卻一無所獲的日軍,終于按耐不住,派出了十多個人,在一名軍曹的率領下進行實地搜索。這正是唐林所期盼的,對方龜縮在碉堡里,他是沒有機會射殺的。
在檢查了三名中彈身亡的日軍后,尤其是那名中彈的機槍手,碉堡里的日軍確定了神秘子彈襲來的方向。
出了碉堡的十二名日軍士兵,緊張的觀察了一會,見無動靜,這才放下了吊橋,出了據(jù)點,朝唐林潛伏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搜索過來。碉堡內的機槍隨時進行火力掩護支援。
唐林見十二名日軍都出了據(jù)點,先是一個點射,擊翻了那名軍曹。其他士兵忙臥倒射擊,碉堡里的機槍又開始了吼叫。
唐林在野地里的樹木和土丘的遮掩下,迅速地撤離了剛才的射擊位置,繞到了另一個方向。這里有一條突起的地垅,是碉堡內的機槍火力威脅不到的地方,并且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出了據(jù)點搜索的日軍士兵。并乘這個機會,填裝子彈。
在機槍的掩護下,日軍又開始了向前移動。唐林在他們的側翼,也開始了點射。在射倒了三名士兵之后,另外八名士兵這才感覺到了恐懼,趴在地上不再前進。碉堡內盲目射擊的機槍火力已掩護不了他們了。并且趴在地上只要一抬頭,便會遭到精確和無情的射殺,他們忘記了臥倒的同時,應該找到一處掩體。
又有五名士兵斃命,剩下的三名士兵看到了旁邊同伴中彈時的身體的抽搐,驚得爬起來,轉身朝據(jù)點里拼命跑去。但又相繼摔倒,永遠沒有再起來。
外面的情形,碉堡里的日軍看得真真切切,竟然在沒有看到敵人任何影子的情況下,這十二名士兵便稀哩糊涂地斷送了生命。驚恐之余,他們又進行了一番瘋狂的掃射。
唐林在射擊殺了這十二名日軍士兵之后,又轉換了一個位置,射啞了一個機槍射擊口。碉堡內的日軍這才感覺到,他們在堅固的碉堡里也是不安全的,于是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停止了射擊。
唐林這時候覺得,射殺這些日本人竟和射殺山中的野獸沒有什么區(qū)別,多得只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和快感。那種殺人的感覺,也許就是這樣罷。
“16個了!”唐林心中數(shù)道,他頭一次計算起了他的獵物,他的目的是要將這個據(jù)點里的日軍統(tǒng)統(tǒng)殺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