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昏暗的天空中,風雪讓整個世界變得夢幻。宮非正輕笑一聲,伸手擰斷一截早已經落盡了葉子的樹枝,悉簌的聲音中,樹冠上的積雪直往下落,宮非正沒有避讓,任由雪花跌落一身。?
而后她腳下青布鞋踏上一塊積雪的石頭,輕輕借力,人已經朝著林子中竄去。?
破空之聲,在漫天雪舞中顯得并不突兀,一柄長劍,來勢洶洶。宮非正卻看也沒看,一揚手,手中一截枯枝準確無誤的擊在長劍七寸位置,破空而來的長劍被輕易蕩開,而宮非正已經在空中借勢翻身。?
宮澄輕叱一聲,腳下猛然停步,激起漫天雪花,而后一個轉身,人已經退了回來,手中長劍比她的身子更快,已經猶如魅影一般朝著白衣的宮非正而去。?
宮非正不避不讓,手中枯枝迎像宮澄的劍尖,兩相接觸,居然發出砰然悶響,宮非正手中柔韌的樹枝以著奇怪的幅度不停的顫抖,宮澄只覺得自己劍上的千斤之力就那樣被泄了個干凈。?
開碑裂石的一劍,猶如在空氣中,而那截樹枝突然跳開與劍尖的針鋒相對,輕靈飄逸,而又不可閃避的朝著宮澄襲來……?
咻一聲。?
被劍尖刮破了樹皮的樹枝路出一點清白,柔韌的樹枝以輕靈飄逸的手法,幾乎完全沒有聲響的出現在宮澄頸側。?
宮澄放棄了。垂下手中長劍,豈料那柔韌的樹枝似乎有了生命般在宮澄脖子后一彎,竟然將宮澄的脖子圈了起來。?
宮非正邪邪一笑,手上一拉,宮澄不由自主的被拉到宮非正面前,頓時宮澄被這大力一拉,紅衣飛舞,滿頭青絲飛揚,猶如天山仙子般被輪轉著拉入宮非正懷中:“我一個風雪夜歸人,沒想到半路還能抓上一只山狐精。”?
宮澄依然被那截樹枝圈子,橫了一眼宮非正,清麗的臉上,眼珠一轉,也來了玩興:“我是天山修道小妖一名,五百年才化做人形來報公子恩。”?
宮非正微微瞇了瞇眼,調侃意味十足:“公子我身邊多美人,光那魔教少主就能嚇退不少人,小妖你擔心不擔心?”?
“我怕她作甚?我有師傅傍身,哼!”宮澄說完,傲嬌的仰頭。?
雪花飛舞,大朵大朵的跌落到她嬌小清麗,澄澈甚至帶著童真的臉上,然后滑開,留下兩朵在體溫中化成透明的水。?
仰望雪夜天空,她的眼睛如水般潤澤清亮,她的肌膚如雪花般白皙柔嫩,她挺翹的鼻尖倔強可愛,她的薄唇紅潤誘人。?
宮非正有一刻竟然失神。這失神來得荒謬而突然,那感覺細膩卻巨大,瞬間將人的心思籠罩。有種無力抗拒的**突然抓住了自己的心,紅唇誘人,想要采擷,是否是一個錯??
若她不是柳道正的女兒,宮非正想,自己會的。?
肆無忌憚的宮非正。?
亦正亦邪的宮非正。?
驕傲淡定的宮非正。?
這是蒼閉月說的。也是宮非正覺得的。至少在蒼閉月面前是這樣的。?
可是那一刻,宮非正突然覺得,自己并非肆無忌憚,并非驕傲淡定,至少面對面前這個人的時候,這一刻,自己既不淡定也不自我,自己有了采擷的**,卻沒有這么去做……?
這個發現讓宮非正覺得很挫敗。強勢自我管了的人突然發現自己不再自我的時候,就失去了心里那一雙屬于自己的優越翅膀,當肆無忌憚變得瞻前顧后的時候,屬于自己的那股銳氣便消失了……?
這樣的人,連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宮非正的驕傲,是自己給的,如果怯懦了,就不是宮非正了,失去了自我與淡然,宮非正有綁縛的感覺,而這感覺會讓人生氣,生自己的氣。?
所以宮非正想也沒再想,霸道的伸手摟著宮澄,低頭朝著那誘人的紅唇探去。?
薄唇,有些涼意,卻有著誘人的芬芳。宮澄似乎被這突然的意外襲得缺乏了思維,一雙明亮的眼睛不可思議的大睜著,既沒有回應,也沒有退卻,也或者,這突如其來的時刻,養在深閨人未識的柳大小姐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咿唔一聲,似乎是本能。也或者是有點無法呼吸。?
宮非正放開她,看著她臉上兩朵紅霞,已經掛上了滿臉的笑意:“小妖,回家。”?
宮澄還愣著,臉上的紅卻越發的升騰,似乎這個時候,才開始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宮澄低低的問,小女人這個時候已經垂下了堪比猴子屁股的臉,手不由自主的揉著衣服。?
“不為什么,回家了。”宮非正說,然后踏雪而歸。?
不為什么,想親就親,宮非正的一生就應該是這樣的,活得自我,活得肆無忌憚,就算你是柳道正的女兒也一樣。?
宮澄抹了抹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還有宮非正留下的味道。腦子里,還留著一片眩暈……?
宮非正的背影已經遠了,朦朧的雪花中一襲白衣的她漸漸融入風雪迷蒙的盡頭,宮澄的唇角路出一抹笑容,也不施展輕功,就如同凡夫俗子一般,在樹林里奔跑“師傅,等等我!”。?
宮澄回到小木屋的時候,宮非正坐在窗戶邊,手里拿著那支竹笛,一曲悠揚的《風雪夜》吹出了塞北的空曠,吹出天山的大氣,吹出了風雪夜讓人窒息的美。?
宮澄幽幽坐到宮非正身邊,托腮望著宮非正。此時的宮非正目光透過窗戶,望向窗外幽暗的天空。夜晚的冷風,夾雜著雪花,卷起宮非正的發絲,偶爾的大片雪花透過窗戶,蹁躚著舞蹈,然后跌落在宮非正的身上。?
屋子,依然是四壁空徒的茅草屋,依然是已經腐朽了樹皮的樹木搭建,依然四面透風。而宮非正卻猶如仙子,讓這草廬居然透著超然的韻味。?
宮澄想起江南的柳家莊來,雕梁畫棟,亭臺閣,無一不精致,無一不奢華。而宮非正,這么多年就這么一個人孤單在這天山上,在這草廬中生活嗎??
笛聲止了。宮澄才開口:“師傅這么多年,一直都住在這小茅屋嗎?”?
宮非正沒回答收了手上的竹笛:“怎么,太簡陋了不習慣嗎?柳大小姐。”?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起我不會武功的時候,在這里,差點兒冷死,我想你小時候,武功還弱的時候,是怎么過來的。明天,我去伐些樹木把這屋子修葺一下。”宮澄聽到宮非正口中的一點不滿,連忙解釋。?
“沒關系,過上一陣,我就帶你出去闖蕩江湖。”宮非正頓了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師傅臨終前,曾交托我一個任務,在完成師傅遺命之前,我不可用宮非正這個名字行走江湖,而且必須在這草廬中刻苦習武。”?
“什么遺命?”宮澄好奇了。?
宮非正看了看她,沒回答。宮澄才發現自己問這個問題有點兒越矩了,連忙改了話題:“我們要出去行走江湖,那師傅你說,澄兒的武功在江湖上是個什么位置?”?
“你內功深厚,已經是一流的高手,放眼江湖,只有各大派當家能和你一教高下。但是你的應敵經驗不足,仙宗武功,講求一個靈字,你的武功勢大力沉,全憑內力支撐,沒有發揮出你應有的水平。不過這個需要實戰。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說到武功,宮非正認真起來。?
宮澄扭捏了一下,扯著宮澄的衣角:“我會好好練的,師傅你給我說說江湖。阿蘭和我說過一點兒,但是她也不怎么知道。”?
“說當今江湖,要從五百多年前說起,那時候江湖上出了影響后世的兩位偉人,一個叫吳痕,是宮廷派系的高手,一個叫封雪逸,是當時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萬花谷少谷主。兩個人相愛之后,隱匿山野,心無旁騖,潛心于武學研究。到了中年,二人悟出一套太極功,創立了武學的太極陰陽學說,隨后,建立太極宗,收納門徒,將功法傳了下來。”?
“夫妻倆嗎?很厲害啊。”宮澄覺得故事很好聽。?
“夫妻?算不上,兩個都是女的。不過不妨礙她們一生不變的感情。”宮非正繼續道:“吳痕和封雪逸只是想將這一套武學流傳,并不注重發展門派,所以,在兩人手中,太極宗的門徒很少,但個個都是高手。此后多年,太極宗卻開始沒落,一則,門徒不多,資質參差,二則,太極神功太過玄妙,進步很慢。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多年,直到后來有一位很有才華的宗主,在太極圓通理論上開創了五行理論。將玄妙到無法琢磨的太極神功分解為,金木水火土四系功法,每一系都比太極神功要容易修煉得多。此后該門派高手如云,漸漸壯大,成為江湖第一大門派。當時,太極宗有個規矩,掌門必須是修煉太極神功的弟子接任,以此確保太極神功不會因為門下弟子求武功速成,而漸漸沒落,宗主之下有金木水火土五位護法,聽宗主號令。”?
“聽起來很強大。那宗主一定是天縱奇才,呼風喚雨的人物。”宮澄感慨。?
宮非正卻冷笑一聲:“呼風喚雨?五行系武功比較速成,高手很多,太極宗太過玄妙,各代宗主雖然是資質最好的人,但武功幾乎比五個護法都低,所以沒過多少年,五行護法就各自起了心思,想要獨立門戶,就這樣,盛極一時的太極宗沒落。五行護法開始改名換姓立了威震江湖的五宗。”?
“啊?拿五宗?”宮澄聽得入迷,這比阿蘭說的好聽多了。?
“水系的丹靈宗,火系烈火宗,土系霸王宗,金系金剛宗,木系……仙宗!”宮非正輕描淡寫。?
“啊,仙宗!就是我們這一派啊。可是其他的幾宗我完全沒有聽過。”宮澄覺得太奇妙了,原來是這樣的淵源。?
“五行相生相克,五宗互不想讓,在江湖上打了很多年,到最后,都是大傷元氣,五位宗主終于坐下來和談,決定休養生息,誰也別想吞掉誰。除非是太極宗的傳人再次出現。如果那樣,那么五宗只聽太極宗主號令。”?
“哦,那和現在的江湖有什么關系?”聽完故事,宮澄回到現實。?
“這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五宗當然不會真那么乖,什么也不做。不滿修養條約的五宗高手在其后多年紛紛創立了自己的門派,以至于,每一宗幾乎都衍生出不少門派。所以,如今江湖才如此百花齊放。”宮非正似乎說累了,起身回到床上。?
“是些什么門派啊?”宮澄被吊足了胃口。連忙跑到宮非正身邊挨著躺下——謝天謝地,宮非正這里太簡陋只有一張床。?
宮非正沒說話。閉了眼睛:“睡覺。”?
“才不要,我還要聽。”宮澄急忙要求,可惜宮非正不理。宮澄一急翻身壓到宮非正身上,掰正了她的臉,睜著一雙興奮的眼睛:“師傅快說啊。”?
“阮霸天屬于丹靈宗。關家屬于金剛宗,燕家堡是霸王宗,符師門是烈火宗。澄兒,你是不是該下去了?”?
“那仙宗呢?”宮澄不管,還問。?
宮非正一把推開宮澄:“煩。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