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雌劍似水被當(dāng)時威霸天下的玄羅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所得,玄帝酆都玄功通玄無人能敵,爲(wèi)了爭奪這柄雌劍卻仍然不得已擊殺了上百名當(dāng)世高手受了些傷才得以脫身。
只是也殺出了極大的威風(fēng),自此之後再無人敢惦念玄羅神教那把似水劍。
而雄劍流年卻在那場爭奪中下落成迷,即便這樣過了幾十年,仍有無數(shù)人在想方設(shè)法搜尋神劍流年的下落,妄圖以此立身名揚四海。
神劍之禍引得上千武林豪傑身死,傷者不計其數(shù),其中不乏與馮保武功相近之人,馮保此後一直爲(wèi)當(dāng)時自己的決斷感到慶幸,但是這份慶幸中有沒有夾雜著些許遺憾就沒人知曉了。
當(dāng)時蔣精忠從馮保口中聽到神劍之禍的傳聞時只是一笑了之,那時的他並不相信這世界上竟然有比權(quán)利更讓人瘋狂的東西,所謂的雌雄雙劍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比尋常兵刃鋒利一些堅固一些罷了。
直到今天蔣精忠才知道了,這柄劍上所具備的邪異魅力是任何一個習(xí)武用兵之人都無法抗衡的,他甚至在心底腹誹已故的馮保竟然愚蠢到不去爭奪。
看著面前飛舞的流年劍,聽著耳邊那低沉壓抑的龍吟,蔣精忠?guī)缀跻撩云渲辛耍撬圆煌藭r不時往那繩索上攻上幾槍。
蕭遙眼前的世界越發(fā)的昏暗,手中流年劍狂舞著,而他的心思卻幾乎都放在了那緊繃的長索上,就在他馬上支撐不住的時候。
那繃緊的長索終於鬆弛了下來,這也就意味著師伯鬼三姑已經(jīng)平安到達(dá)了崖下。
蕭遙用盡力氣躍到懸崖邊,手中的流年劍用力往長索上斬去,只要切斷了這根長索崖下的金玉良師徒三人,還有他的師伯鬼三姑就能安然無恙,而他自己的生死已經(jīng)無從顧忌了。
蕭遙這一劍劈出最後一絲力氣也幾乎隨之而去,神兵流年之下別說那兩指粗細(xì)的長索,就連地面也被蕭遙斬開了幾尺長深數(shù)寸的裂口。
蔣精忠見到蕭遙突然不在守在繩索前,反是躍到崖邊,心中一驚還當(dāng)蕭遙自知無幸準(zhǔn)備跳崖,對於那柄流年劍的著緊使得蔣精忠下意識的一式烏龍入洞往蕭遙胸口刺去。
這一槍蘊含著蔣精忠精純的功力,蔣精忠自信別說蕭遙只是血肉之軀,就是一塊巨石他也能夠刺穿,解決了一個隱藏的禍患不說,那柄無數(shù)武者夢寐以求的流年劍也要落入他的手中了,想到這裡蔣精忠眸子裡猶如點燃了一團烈火,修習(xí)寒玉功的他首次感覺到了渾身的燥熱。
當(dāng)龍膽亮銀槍*刺來時,蕭遙已經(jīng)虛弱的無力去躲閃,亮銀槍猶如一條陰狠的毒蛇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胸膛上,努力的想要將他刺穿吞噬。
槍未至勁氣先至,胸襟外袍在勁氣下化作了飛散的碎片,露出了下面一抹難以察覺的暗金色,龍膽亮銀槍遇到了這一抹暗金色卻彷彿遇到了巨大的對手。
蕭遙身子驟然被大力撞飛,人在空中不由自主的仰頭噴出一片濃的化不開的血霧,龍膽亮銀槍的槍尖努力地想要攻破那一抹暗金色的阻攔,只聽咔咔幾聲碎裂聲,幾滴鮮血順著龍膽亮銀槍的十字槍尖留下。
蔣精忠佇立在崖邊,看著蕭遙的身子連同手中的流年劍一起逐漸消失在深不可測的黑暗深淵,任由從天而降的血霧散落在他的身上,他本來銀光燦燦的長髮也因爲(wèi)這捧濃重的血霧而沾染了幾分詭異的暗紅。
蔣精忠深吸數(shù)口氣,這才強壓下縱身躍出將流年劍抓住的衝動。
正在這時,數(shù)百名東廠精銳已經(jīng)衝破了密林來到了這處開闊的峭壁,望向血霧中猶如一塊寒冰的蔣精忠,每個人都感覺彷彿置身寒冬暴雪之中。
蔣精忠冷冷道:“李永華!”
李永華趕忙上前幾步跪倒在地,恭敬道:“屬下在。”
蔣精忠陰沉道:“你馬上帶人,用最快的速度繞到這片絕壁的下面,把方圓五里範(fàn)圍全部封鎖不準(zhǔn)任何人進(jìn)出,連一隻蒼蠅也不能讓他飛出去。”
李永華急忙道:“屬下領(lǐng)命。”然後風(fēng)也似的幾乎逃命一般離開了這片密林,他知道如今的蔣精忠就像一座隨時爆發(fā)的火山,稍有不慎就會吞噬一切靠近的生命。
蔣精忠收拾心情,帶人出了密林,正準(zhǔn)備策馬趕往那片峭壁之下,突然一名廠衛(wèi)策馬趕了過來。
一見到蔣精忠連忙翻身下馬,跪倒在地抱拳道:“啓稟千歲大人,大軍行至崖下需要經(jīng)過戚家軍營帳範(fàn)圍,戚家軍大營已經(jīng)有一支人馬追著李大人他們?nèi)チ恕!?
蔣精忠皺眉道:“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是誰。”
那名廠衛(wèi)道:“回稟千歲大人,應(yīng)該是戚繼光的長子戚祚國,請千歲大人示下。”
蔣精忠閉目嘆了一口氣道:“傳令李永華,讓他即刻帶兵回營,不要和戚祚國糾纏。”
隨後冷聲道:“戚繼光你不太懂的進(jìn)退了,多次壞我好事,本座早晚要讓你生不如死。”
未幾蔣精忠率軍回到大營之後,獨自回到營帳中,似乎自語道:“毒刺,你帶領(lǐng)營中剩下的所有幽影,繞過戚家軍的營帳,潛到那片絕壁之下……”
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替我在那裡找一具新死的男屍……”
死生兩難鬼三姑抓起了那根連接著生與死的長索,最後看了正在和蔣精忠激斗的蕭遙一眼,面對著蔣精忠的蕭遙神色嚴(yán)峻,但是鬼三姑卻能感覺到蕭遙在笑,爲(wèi)了她能脫離險境而笑。
鬼三姑也在笑,笑的很開心,即便她的靈魂正在低泣,她不願意這時候離去,卻只能離去。
看著爲(wèi)了掩護(hù)她逃生而陷入絕境的蕭遙,鬼三姑感覺雖然自己的身體還活著,但是她的心卻已經(jīng)死了,她之所以離開甚至不是爲(wèi)了活命,而是爲(wèi)了讓那個倔強的身影可以無牽無掛。
鬼三姑順著長索滑下,她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並不出彩的輕功、並不出彩的武功、並不出彩的暗器,甚至恨自己爲(wèi)什麼那麼心慈,不將自己知曉的幾種世間劇毒的毒藥練成戴在身上。
她知道自己在長索上停留的每一秒,耗費的可以說都是崖頂上蕭遙的血肉和精神,這長索的漫長讓她感覺到一種絕望的恐懼。
當(dāng)終於可以看到下面的地面時,鬼三姑毫不遲疑的鬆開了長索跳到了巖道上,然後緊緊地盯著頭頂上這條生命的長索,對於她平生中嗤之以鼻的奇蹟,她第一次那麼渴望出現(xiàn)。
然則幾乎與她落地的那一秒同時,這條連接生與死的長索竟然從上而斷瞬間墜落,同樣斷掉的還有崖下每一個人的心絃,鬼三姑定定地看著上方黑漆漆的幽深,似乎看到了那個倔強的身影,揮劍斬斷長索的一幕,她好恨…好恨…恨自己,也恨那個人……
張翼德和金玉良兩人見到死生連南鬼三姑下來,急忙圍了過來問了許多也說了許多,但是鬼三姑卻只是定定地望著頭頂深不可測的黑暗如同失了魂一般。
緊跟著長長的繩索掉落了下來,金玉良和張翼德默默地看著斷裂的長索,看著長索一端那整齊的切痕。
他們想說些什麼,卻覺得喉嚨十分的乾澀,一句話都說不出。
鬼三姑仍是定定地擡頭開著黑漆漆的天空,似乎上面有什麼東西深深地吸引住了她,讓她無法挪開雙眸。
突然一道黑影從天空上重重的墜落了下來,金玉良想要將掉下來的東西接住,無奈這個黑影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的掉出了這條狹窄巖道的範(fàn)圍,黑影下面便是翻騰怒號的東江江水。
黑影墜落水中,發(fā)出了‘噗通’‘噗通’兩個聲響,一個聲音是那掉落的黑影的,另外一個聲音又是誰呢。
當(dāng)金玉良和張翼德從新把視線從江面上移開時,一旁仰頭向天的鬼三姑已經(jīng)從原地消失了,難道方纔那另外一個聲音是鬼三姑使足落入了水中麼?
金玉良和張翼德急忙向巖道兩旁看去並未見到鬼三姑的人影,而眼前奔騰的東江江水依舊浩浩蕩蕩。
張翼德吃吃道:“師…師父,咱們怎麼辦?”
金玉良看了看腳旁斷裂的長索,看了看頭頂黑漆漆的天幕,又看了看一旁重傷昏迷不醒的女兒金函雅,嘆道:“翼德,你去扶函雅,咱們離開這裡吧。”
張翼德遲疑道:“師父,那蕭大哥和鬼婆婆呢。”
金玉良閉目道:“翼德,你蕭大哥很有可能在崖頂遇到了蔣精忠那個閹狗,雖然他護(hù)著鬼前輩下了崖,但是可能自己已經(jīng)命喪蔣精忠之手了。”
張翼德驚道:“師父你是說,先前那掉下來的黑影是蕭大哥的屍體。”
金玉良沉痛的點了點頭。
張翼德道:“那鬼婆婆她怎麼辦。”
金玉良道:“鬼前輩很可能是心憂蕭兄弟的安危失足掉入東江,但若是那掉落的黑影真是蕭兄弟,鬼前輩說不定是自己跳下江的……”
頓了一頓,金玉良道:“咱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是希望他們兩人吉人自有天相,無論如何等到安頓好了函雅這孩子,咱們師徒兩人再順著東江江流一路尋覓過去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
張翼德喃喃道:“師父,你說咱們能找到蕭大哥和鬼婆婆麼?”
金玉良道:“盡人事聽天命吧,蕭兄弟的面相絕非短命之人,若是找不到,爲(wèi)師也只能親自去靈霧谷一趟了,蕭兄弟於良門有大恩,他的仇咱們不能不報。”
最後一句話金玉良說的斬釘截鐵,就連張翼德也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牙齒幾乎咬出了血來。
當(dāng)斷裂的細(xì)索從天掉落時,鬼三姑的心絃幾乎也爲(wèi)之而斷,而隨後那從上掉落的黑影卻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牽引拉住了鬼三姑,讓她沒有絲毫的猶豫拼盡全力跳入了奔騰的東江之中,而她伸出的手也終於抓住了那個既陌生又熟悉,既溫暖又冰冷的身體。
無情的東江水,彷彿戲耍一般,用一股股激流想要將兩具身體分開,但是鬼三姑卻驀地爆發(fā)出一股難以想象的力氣,她的手指迸裂了但她也終於將那個人擁入了懷裡。
即便是周圍越來越黑暗,即便是意識越來越稀薄,她都死死的抱住那個漸漸冷下來的身體不肯鬆開。
這條癲狂的江水不知來自哪裡將去何處,鬼三姑也不知道在河水中漂泊了多遠(yuǎn),終於在一道淺灣時鬼三姑的腳觸到了地面。
此時她的意識幾乎已經(jīng)潰散,卻仍奮力站起從激流中將那個身體拖到了岸上,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蹟吧,鬼三姑在心中暗暗的想著,她突然間彷彿愛上了這個曾經(jīng)被她嗤之以鼻的詞彙。
鬼三姑的臉無異是醜陋的,薑黃乾裂的麪皮點綴著一大塊藏青的胎記,一隻眼皮似乎無法擡起,襯托的兩隻眼睛的大小似乎都不一致,髒銀色的散亂短髮從不梳理,但是唯獨她的眸子很亮牙齒很白,眸子猶如一汪秋水又似天上的繁星,牙齒則各個整齊猶如一顆顆整齊的玉石般晶瑩。
鬼三姑的眸子閃著明亮的光彩,她把蕭遙的身體放平,受傷的手搭上了蕭遙的手腕,又將手放在蕭遙的胸膛上感受了一番,感受著蕭遙猶如風(fēng)中燭火般搖曳的命力,神色一暗卻又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
就見鬼三姑突然張開嘴巴微微露出了一口皓齒,費力的從嘴裡摳出一個充滿孔洞的硬核。
沒有絲毫猶豫的拿起一塊河邊的卵石往這顆硬核上敲去,只是她現(xiàn)在實在是太疲憊了,足足敲了幾十下才把硬核敲碎,而她原本皺褶的雙手離開江水就變得瑩潤了許多,現(xiàn)在卻又鮮血淋漓。
硬核破碎,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便從硬核中傳了出來,鬼三姑只吸入了少許便覺得精神略微振奮了些。
但她卻強忍住多吸幾口的願望,將碎核外皮一片片撥開,從中取出了一顆如珍珠般大小猶如瑩玉的藥丸來。
這粒藥丸名叫神農(nóng)丹,在千幾百年前又曾被人稱作起死回生丹,只因無論是再沉重的傷勢再垂危的病情,只要能吞服吸收了這粒神農(nóng)丹,那麼但凡對方還有一口氣便能回生。
這神農(nóng)丹相傳是炎帝神農(nóng)氏採集萬物百草煉製而成,煉丹之時犯了天忌,三粒神農(nóng)丹足足折損了炎帝神農(nóng)氏三十年陽壽。
歲月流轉(zhuǎn),神農(nóng)丹也早已成爲(wèi)了被世人遺忘的傳說,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流傳下來了一粒。
鬼三姑將藥丸捧在手心,猶如捧著一顆脆弱的生靈般,小心的將藥丸放到了蕭遙嘴中,而後竟然拿起了一塊硬核碎片。
將溼漉漉的灰袍衣袖捲起,露出了衣袍下白的炫目嫩的驚心的皮膚出來,任誰都無法想象一個耄耋老嫗枯枝般的手掌上面,連接的竟然是白嫩如藕的手臂。
碎片劃過雪白的肌膚,帶出了一道長長地血痕,眉頭輕皺殷紅的血液已然流出,她趕忙將傷口湊到了蕭遙的嘴邊。
鬼三姑一生鑽研醫(yī)道,對自己的身子自然也是調(diào)養(yǎng)有加,那血液未流多久傷口便已凝固。
沒有絲毫猶豫的,鬼三姑又用碎片劃出了一道傷痕,當(dāng)?shù)谖宓纻蹌澇鰰r,鬼三姑已經(jīng)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乾枯焦黃的麪皮沒有絲毫的變色,但是眸子已經(jīng)黯淡了許多,手腕更是慘白的好像透明瞭一般。
掙扎著劃出第六道傷口,剛將手腕放到蕭遙嘴邊,沒等傷口凝結(jié)鬼三姑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倒在了蕭遙的身上。
歲月的流逝,幾乎已經(jīng)沒有什麼人能夠記得曾經(jīng)被稱作起死回生丹的神農(nóng)丹的樣子,即便是有人偶然尋到了神農(nóng)丹,並且僥倖認(rèn)出了神農(nóng)丹若不得其用法也只能徒呼奈何,不能化開藥效的神農(nóng)丹不過是一顆玉石罷了,而化開神農(nóng)丹藥效的法子很簡單又難到了極致。
說它很簡單是因爲(wèi),只要是神農(nóng)氏的後人具有神農(nóng)氏的血脈,那麼只需將神農(nóng)丹吞服,自然便能激發(fā)神農(nóng)丹的藥效。
說它很艱難是因爲(wèi),若不是神農(nóng)氏的後人,就只能取到足夠多的神農(nóng)氏後人的血液做藥引才能夠化開藥效,而神農(nóng)氏的血必須是活的,離開神農(nóng)氏後人身體的時間不能超過一炷香的時間,否則便不能爲(wèi)引反而有害。
神農(nóng)丹只有三粒,千百年過去了誰都說不好鬼三姑手上這一粒是不是最後一粒,而經(jīng)過瘟神帝釋天一亂後,神農(nóng)氏的後人愈發(fā)稀少,是否還有血脈流傳於世都未可知。
鬼三姑這時卻用自己的血來爲(wèi)蕭遙化開藥效,如果那粒瑩潤的玉丹真的是傳說中的神農(nóng)丹的話,難道說鬼三姑竟然是存活下來的神農(nóng)氏後人麼,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有心力交瘁疲憊昏迷的鬼三姑知曉了。
鮮血一滴一滴的流向蕭遙嘴裡的玉丸丹藥,鬼三姑的血液中似乎帶著一種令人心醉的清涼,就如同那玉丹破殼時發(fā)出的清涼一般。
但是這兩種清涼相觸的地方,卻彷彿熔巖灼燒一般,堅硬的玉丹在血液的澆灌下逐漸的融化變小,最後慢慢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