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的未來,當長羽楓問起恭心霖為什么第一次如此尷尬的見面卻沒有讓她感到對于陌生人的膽怯的時候。
長羽楓并沒有得到恭心霖自認為的從容不迫的想法,恭心霖覺得能夠和像是小胖子一樣的長羽楓聊的來,甚至是自來熟,一個最大的原因,只是因為她覺得一個渾身是泥,還看起來有點呆的小胖子,不應該是壞人。
起碼,尋荒影認同恭心霖的觀點,他說自己的羊有些呆,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這個世界哪里有那么多命中注定的事情呢?
當事理的規律和自然的規律整合在一起,就是命中注定嗎?
“你一個人嗎?”長羽楓確實滿身是泥,但是皮糙肉厚,可能察覺的沒有那么明顯。
“你不也一個人?”恭心霖坐在長羽楓的側面,離他的距離不遠不近,有一種微妙的距離感。
“那就是一個人了。”
“嗯……”
長羽楓摸了一把臉,手上和臉上已經凝固的泥碎成了微白的粉末,揉搓在手上,他看了一眼,在尋荒影的身上抹了一把。
尋荒影難以置信的瞪了他一眼。
“哎……你也是被天火燒到這里來的?”
這句話表明,自己就是被天火燒到這里的。
長羽楓看著尋荒影,又幫他拍干凈,尋荒影正在吃剩下的面包,這只小羊身體很小,卻出奇的能吃。
“也不能算吧,我是在……四處游歷。我是異鄉人。”恭心霖吃完了面包,坐在臺階上,和所有難民一樣,靜靜的坐著,等待著內務府下一次發放糧食。
“異鄉人?”長羽楓這個老土著覺得這個詞很好啊,異鄉人這個詞多好啊,不表明是哪里,怎么說都行。
“對,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可能從來沒有去過,當然,我也不會告訴你。哈哈。”
恭心霖哈哈兩句,將腿靠攏,雙手放在膝蓋上的下面,向后仰了一下,十月,正午的太陽不再強烈,恭心霖的短發在太陽中發光,竟然如此的好看。
長羽楓看著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點來自于現世的小神秘都會讓這個女孩子發笑,但是說實在的,他也來自于很遠很遠的地方。
但是現在,或許他沒有辦法說自己從何而來。也說不清楚。
長羽楓在臺階上放松了一下,慢慢的將自己的背靠在上一級的臺階,剛剛分發糧食的時候這里人多,現在少了很多。
“不過,只是我為了你好,說出來會嚇到你的。所以沒有告訴你。”恭心霖解釋了一下,這個給了自己糧食的一個小胖子,怎么說也不好欺騙,很不好意思欺騙。
她剛剛是在看著自己的,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或許是泥,或許是那種堅毅,起碼尋荒影應該知道。
“我也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啊,說不定,我也是一個異鄉人呢?對吧?影?”長羽楓看著旁邊的太陽,想不出還有什么別的話來。
難得悠閑一會兒,這種碰到老鄉,卻只能慢慢的聊下去的感覺其實也很微妙。
長羽楓不知道恭心霖在想什么,或許是想要去做什么事情,或許是去想更遙遠的未來。
“對,我家大傻子說的都對。”尋荒影吃完了面包,一屁股坐到了長羽楓的旁邊,靠著他休息。
人吃飽了就要休息,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
“哈哈哈,你的召喚獸真可愛~還會罵人的~”恭心霖瞇著眼睛對尋荒影笑,尋荒影吃的很飽,肚子鼓成了小球。
這個羊球,總是如此惹人討厭。
“我是……算了,懶得和你計較。”尋荒影想要去糾正召喚獸的稱號,卻因為懶而不再糾結。
“你現在想要去哪里?我是說……”長羽楓看向了恭心霖,恭心霖看校服來看,還是一個高中生而已,一個高中生成為了穿越者,或許,會比自己好上那么一點。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能力。
“我?我想要去……”恭心霖說的時候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開始看天,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說的樣子,但是又被問到了,總得說一個的感覺。
“我想要先去找這個世界最強的人拜師學藝,然后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恭心霖的回答很干脆,干脆利落的讓長羽楓有些恍惚,這個思考過后的決定,讓長羽楓如此的茫然?
長羽楓一開始聽到的時候,竟然有些錯愕,自己有沒有聽錯。
他確認了一遍。
“沒錯,你沒有聽錯,我就是要去找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向他拜師學藝。”恭心霖也重復了一遍。
“為啥呀?”
長羽楓的背往前,不再靠著上一級臺階。
“因為……”可能恭心霖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或者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撓了下頭疑惑的看著長羽楓,長羽楓眨了兩下眼睛,也奇怪的看著他。
“這個問題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想要拜師學藝,不是很正常嗎?難道去種田嗎?哈哈。”
恭心霖晃了一下腦袋,像是一下子心情大好,開始哼起了歌謠:“如果學會了厲害的魔法或者劍術,想要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不是嗎?都是花功夫學,當然要學最好的啦。”
“那,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是誰嗎?”
長羽楓停頓了一下,不明白恭心霖最后應該怎么樣去完成這個看起來是白日做夢的目標。
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很離譜,先不說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是誰——帝國有【帝國名仕錄】還好說,公國或者是其他王國都不存在排名的名號順序,許多厲害的人物,只是在江湖上留有傳說,讓他們都打一架不太可能吧,那怎么排出第一來呢……
可能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只是一個概念,恭心霖想要變強的心,確實顯露無疑。
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真的存在嗎?真的愿意教給一個前來拜師的小姑娘嗎?能學會嗎?
“不是,你怎么找的呢?”長羽楓稍有停頓的問道:“我是說,你現在的實力是什么階段了?魔法師?魔導師?大魔導師?”
起碼,得有這個實力才能讓“最厲害”看上自己吧?教不教都另說。但是有了這個實力,也不需要誰教了吧……
“啥?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實力系統呢……你能和我講一講嗎?”
恭心霖像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一樣,這讓長羽楓更為震驚了,不過也沒關系,她是穿越者,可以理解。
“這個,是這樣的,從魔法學徒,到大魔導師,其實沒有什么太大的限制,只要你會一個及以上六階以上的超位魔法,就可以自稱大魔導師了,一般來說,可以打過五十級以上的魔獸或者兇獸是大魔導師的標準,其他的擁有名號的魔法師是自創魔法之后才有的,實力限制并不明確。”
長羽楓自己也稀里糊涂,只能講出個大概,那是因為具體的魔法升位限制條件也很模糊,魔法部認可你就是了,魔法部不認可,你可以以實力自封,沒有任何限制。
“魔法師只是利用本源靈力進行實力提升的職業之一,還有很多東西,被統稱為魔法師,但不是魔法師,再被統稱為冒險家,或者探險家。”
“也就是說,可以學的種類很多對嗎?”恭心霖很仔細的聽,而長羽楓停頓了一下,隨后看著恭心霖點了頭。
“嗯,比如【異能者】等等非傳統的魔法師,說來說去,他們并沒有魔法師的學習體系這么完善,所以判別他們,把他們歸到哪一類很難確定。但是可以這么理解沒錯,有些天生就有的特殊能力者就不適用于魔法體系。”
長羽楓仔細想了一下,其實他也覺得說的太過于模糊而想要重新解釋一遍,但是那又太過漫長,反而放棄了。
“那帝國呢?”
恭心霖聽到這方面的知識有一種孜孜不倦的學習勁,讓長羽楓看了一眼尋荒影,他有些為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帝國有一套完整的實力升遷體系,就是金木水火土星日月天地人,他們的實力體系就沒有那么模糊了,所有的修行者都可以用這十個等級劃分實力,每一階都有不同的晉升難度,其中金木水火土為一層,星日月,天地人,獨六層。”
“那,帝國的修行者和公國的修行者有什么區別?”
“區別在于對本源靈力的提取和使用,帝國的修行者注重靈力的精煉程度,強化自身,或者強化物件來達到突破自身的身體限制或者是能力限度,公國注重靈力的廣度和容量,利用類似于【言靈】一樣的魔法咒術進行發動本源靈力,言靈需要多少靈力,他就需要提供多少靈力。這個樣子。”
長羽楓解釋的稍微精練了,這幾乎是靈界所有修行者都需要遵循的靈力運用規則。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誰最強最厲害嗎?看你很像是百事通的樣子。”
恭心霖的目光在長羽楓的身上停留,而長羽楓解釋的毫無壓力,摸著自己的衣服。
但是被問到這個問題,他還是有些茫然。
“是我。”
尋荒影吃飽了沒事干,開始加入到這種飯后的聊天里,不過他的第一句話就這么驚人,把恭心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了他這個圓滾滾毛球的身上。
“你!?”
恭心霖明顯將信將疑的樣子,讓長羽楓無奈的點了點頭。
“嗯,確實是他。”
“你們開玩笑的吧?”恭心霖笑了一下,笑的很難看,她覺得長羽楓有點耍她的意思,如果是認識尋荒影和長羽楓,這句話沒人會拒絕,但是現在恭心霖和他們只是萍水相逢,恭心霖好像真的很想去找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而不是聽到尋荒影如玩笑話一樣的回答。
“哎……這個也沒辦法和你解釋,但是你真的想要去找人拜師學藝嗎?”長羽楓對于這個恭心霖這個目標倒是沒有任何想法,因為他看得出來恭心霖非常渴望拜師學藝,他這個時候去說這很難,這辦不到,無異于潑冷水,很可能讓對話提前結束。
“當然,總不會真要我去種田吧……我才不干呢。”
“你以前是個農民?”
“不是,讓某人去種田的意思是說,原來那件事情就算達不到,也比種田好多了。”
“哦……”
長羽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是學不會魔法的,對于元素的親和也只能說說話而已,根本無法駕馭元素為自己所用,所以他連從芙蘭畢業所交的學術創造,都是精工器械方面的創新。
他倒是正兒八經的學過理科。這個世界的理科知識根本不發達,會魔法了,還用理科也太難為人家魔法師了。
不過,在芙蘭的魔法學習中,有所接觸到理科知識這個倒是有的,不過不太多。
拿建筑魔法舉例,雖然魔法可以讓木材了木料亂飛,但是要造一個可以住人的房子,沒點知識很難憑空做出來,也不敢住人。
本源靈力的使用最忌諱的事情就是憑空變物。
這涉及到另外一個魔法學概念【等價交換】。
不過,咒術的言靈可以憑空變物,這就涉及到言靈的本質概念了,長羽楓對于這個,是真的只知道個大概了。
“你呢?”
恭心霖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
“你想要去哪里?去干嘛?”
也可能是因為長羽楓不知道該怎么繼續問下去了,他對于穿越者的留意度很低,如果沒有尋荒影,他和這個女孩子也不一定會相遇。
怎么說呢,他被問到這個問題,也沒有想好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問別人的時候還行,問自己就糊涂了。
“我也不太清楚……”
他答道。
“你為什么想要去找別人拜師學藝啊?為了,力量?我是說,為了實力?”
他反而問了。
正午的太陽暖洋洋的,他去看恭心霖,恭心霖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繼而又回到了正常的觀望。
“你看一下這些難民,你覺得是什么導致了他們現在在這里拿救濟糧?還有我,還有你。為什么?”
實力吧……如果可以不被天火左右……實力足夠的話,在這里拿救濟糧,簡言意駭,實力不夠。
“我沒有辦法回答……他們本來可以不這么做。我相信。”
長羽楓吸了一口氣揉了一下眼睛。
“怎么可能沒有辦法回答。這就是我去拜師的原因,這里可是強大的人殺人不眨眼的世界,魔獸,兇獸,還有那些影獵者,不去學才會覺得奇怪吧……你難道想要一次又一次的成為難民嗎?”
恭心霖看了一眼這個小胖子,而小胖子好像沉默了下來。
長羽楓知道,是自己天真了,所以他不好回答,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個怎么回答呢?人又沒有傷天害理,假如恭心霖真的學到了強大的力量,應該為她高興才是。
這應該是恭心霖的第二個愿望。
而長羽楓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土著人了,他所想的,可能確實和穿越者不一樣,穿越者來到靈界,和陌生的世界沒有任何瓜葛,也沒有任何寄托,他們所想的,當然是全新的東西,比如從未見過的魔法和劍術,從未想過的修行功法。
他們在這個世界生存的邏輯就更加簡單了,因為沒有心里負擔,再加上想法的超前,很多事情做起來其實都得心應手也說不定。
如果把這里的人當成可以隨意踐踏的“物品”,來讓自己達到某種享樂或者滿足自己需求的目的,那也可以理解。
但是無法接受。
那是糟糕的……
起碼,長羽楓在這個問題上,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也不知道該怎么去理解。
就像是某種物品,對于別人來說可能一文不值,但是對于自己卻是至寶,這份感情的比對和寄托是很難處理的。
他的嘴唇合起來,完全的遮住了,露出了自己的下巴。
他的下巴光溜溜的,肥肥的,雙下巴。
他始終沒有回答。當然也不是逃避,只是無法更好的回答之前,他選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