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場,眼看屋里的人走了個精光,葉薰覺得狂亂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下來。。忍不住責備道,“我又沒什么事情,你這么大張旗鼓干嘛?”
“你剛才臉色那么難看,還敢說沒事?”沈歸曦搖搖頭。
葉薰不想為這種小事爭執,沒好氣地說道,“你父親馬上就要到了,你先去見他吧,可不要因為我耽誤了時間。”
“父親他身在軍中,等會兒再見也無妨,還是你的病情重要。”沈歸曦笑道,“再說,我一個人去見又有什么意思,自然是你與我一起去見他。”
“我干嘛要去見他?!”一句話正戳中了葉薰的心病,把她嚇了一大跳。
經過這幾個月旅途中的思考,她早已明白,也已經下定決心去面對這些不可避免的糾葛。可是,現在去見沈涯,怎么說都不是合適的時機。蕭若宸在京城對付他的小動作,以沈涯的精明不可能沒有發覺,自己這個姐姐豈不是送上門去要挾的人質?更何況還有被認出舊身份的危險。
明明離抵達京城還有很長一段路呢,他怎么會憑空出現在這個窮山溝里頭?葉薰頭疼地想著沈歸曦自然不可能知道葉薰心里頭的小算盤,他輕笑一聲,道:“你當然要去見他。你是我……”他略一遲疑,斬釘截鐵地說道,“是我未來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兒媳……”
“胡說八道什么,誰是你未來的妻子?”想不到沈歸曦沖動之下說的這么直白。葉薰又羞又惱,憤憤然瞪了他一眼。
“我們都見過長輩了,怎么不是我未過門地妻子?”沈歸曦狡黠地笑道。“若不是夫妻,那你說你算是我什么人?”
“什么人?反正我不過是你們沈家的丫環。我有什么資格去見他。”葉薰只覺得心情莫名的煩躁不堪,隨口說道。對了,差一點兒忘記了,自己好像還有這么一個身份。以這個時代地仆役地位之低下,就算是沈涯他當場把自己殺了。那也是他的合法權利。這么一想,更不能去見他了。
聽了這句話,沈歸曦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大小姐,你這個時候倒記起自己是丫環了,一路上對我呼來喝去,指使……”
“我什么時候對你呼喝指使了?”葉薰氣勢洶洶地打斷了沈歸曦地“訴苦”。
“好好好,你沒有,”沈歸曦苦笑了一聲。道,“誰敢把你當丫環?真要說起來,我是你的小廝還差不多。”
見葉薰對他的話恍如未聞。神色依然郁郁忐忑。沈歸曦神色微動,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半跪在床前。按住葉薰的手,溫聲問道。“你是不是害怕見他?”
“啊,誰?”葉薰條件反射地反問道。
“我父親。”沈歸曦沉聲回答。
瞬間有一種心底秘密被人看穿的刺透感,葉薰受驚嚇般猛地抬起頭,正對上沈歸曦卓然明亮地視線。
純黑如墨玉的瞳孔清晰地反映出她蒼白中隱含著驚惶的臉色,反駁否認的話語怎么也說不出口了。葉薰只得低下頭,似是而非地含糊道,“是有些……”
“你放心,父親絕對不會反對我們的事情的。”沈歸曦安慰地溫聲笑道。
“嗯。”葉薰心不在焉地支吾。
“呵,等你回了京城,只怕要叫那個雁秋當嫂嫂了,”沈歸曦欣喜地繼續道,“這個消息還是萬總管剛剛告訴我的。回京城不久,我大哥就與她定親了,”雁秋……和沈歸暮?!
這個意外的消息真的讓葉薰大吃了一驚,驚異地抬起頭來。
“據說還是皇后娘娘親自賜婚。”沈歸曦笑道,“所以,我們也不必擔心,等回了京城……”
喂喂喂,這個白癡再想些什么啊?他竟然以為她是在擔心……葉薰有些黑線了,她怎么可能為那種事情而擔心?
葉薰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止住了他地長篇大論。
沈歸曦無辜挨了這記眼刀,卻不知道自己又是那句話得罪了佳人,只好住口不說,仰頭靜望著葉薰。
葉薰卻對他滿含期待的視線恍如未覺,此時她滿腦子里面都是:
女孩子青春期容貌改變究竟大不大?現在的自己和當年京城里面地形象……對了,記得上次見到金菱,就感覺她的容貌成長改變了不少,雖然還是能夠認出來,但自己經歷地時間更長。而且剛剛萬總管還說險些沒有認出她來,應該不全是客套話吧?這幾年她早已經不再是那個養尊處優什么事情也不懂地大小姐了。奔波勞累之中,容貌氣度應該都變化了很多……
可是,萬
葉薰心里反復糾結著。唉,煩死了,反正自己不能見他,干脆裝病得了,也免得見出意外來。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忽然外面一陣喧嘩,隱約有“大人到了……”地聲音傳來。
沈涯已經來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躲著他,葉薰連忙對沈歸曦說道:“你先去見將軍吧,我身體不適,以后再說。”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把他往外推去。力氣之大,全無一點身體不適的樣子
。
沈歸曦還想要反對,但見到葉薰神色堅決,猶豫了一下,也就不在多說了,反正日后機會多得是。
趕走了沈歸曦,葉薰獨自一個人留在屋里,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猛地聽到沈涯近在眼前的消息,那一瞬間竟然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葉薰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有一些苦澀。雖然那個電閃雷鳴、山崩地裂的夜晚已經是相隔遙遠的記憶了,遙遠到讓她幾乎記不清楚其中地細節,但是那逃亡過程中殘留的冰冷和生死一線的恐怖卻牢牢地留在了心底。并且與沈涯這個名字掛上了鉤。
作為一個成年人地自己尚且如此,那么對蕭若宸來說呢?那個夜晚他所經歷的不僅僅是恐怖和冰冷。還有更重要地,親人、家庭、地位……那種瞬間失去了所有一切的絕望,
自己應該怎么辦?
長久以來,她不是沒有想過和沈歸曦的未來,可是從來不敢真正地深入地去思考。
他和她中間隔著一個沈涯,一個蕭若宸。
這兩人對他們來說,都是絕對不可能放棄,也絕對不可能忽略的存在與感情。
她不是蕭若嵐,也從來沒有將自己當做過蕭若嵐,她對沈涯與其說是仇恨,倒不如說只是單純的恐懼,對擁有這種手段這種心機地人的一種本能的恐懼和敬而遠之。如果脫開這一點,在葉薰看來。沈涯對付蕭家的手段雖然堪稱殘酷,但以他的立場其實并不過分。當時如果得勝的是蕭仁,蕭國丈的手段只會更加寸草不生。朝政的斗爭就是這樣你死我活。
雖然她并不仇恨沈涯。但是她卻知道,對蕭若宸來說。那是一段不可能化解的仇恨。自己應該如何面對他地感受?
而沈涯一旦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兄妹的。到時候必定又是一場你死我活地較量。
甚至沈歸曦一旦知道了自己那個虛幻的過去身份,又會怎樣?
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
?葉薰苦笑了一聲。疲憊地向后仰倒向床榻。從武陵山到涼川城,是逃亡,是求生,也是戰場,是一個危機重重,生死攸關地保命求存地戰場;可遙遠的京城,卻又將是一個新戰場,而且,是一個比涼川更加險惡,更加情何以堪地戰場……沈涯的營帳并未入驛站,而是和普通士兵一樣直接駐扎在了路邊。
葉薰一直安靜地呆在這間偏僻的屋子里,四周守衛的士兵知道她身份特殊,也不敢輕易打擾。
沈歸曦直到半夜才回來,從他的口中,葉薰才知道為什么沈涯會親自率領著大軍來到這里。
他們是準備繞過東部無量山,偷襲駐守在涼川東部大營的突厥兵,打破突厥對東部的封鎖,同時也正可以聯絡弩揚族。這樣計算起來,沈歸曦奔波這兩個月的成果真是恰到好處,幫助沈涯節省了不少時間。
聽到這番布置,葉薰也暗暗咂舌,一旦東部大營失守,突厥以涼川為中心的控制力度必定會大大削弱,聯合白汶城的駐軍,更可以對突厥勢力形成夾擊包圍。
對現在的葉薰來說,這也是一個好消息。兵貴神速,沈涯既然是帶兵打仗的,肯定不會在這里久留,所以明日一早大軍就要動身繼續北上了。這一戰也是一場硬仗,至少短時間內,沈涯是不可能回京城了,倒也免了自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想到這里葉薰放心了不少。
沈歸曦也說“明天一早我們也動身,盡快返回京城。”更讓葉薰安下心來。
然而,意外之所以被稱之為意外,就是因為它總是發生在你措手不及的時候。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亮,葉薰就早早地起床,跑去井邊打了水準備洗漱。
正端著盆子往回走,前面數到人影出現在院門口。
葉薰一愣,初夏的晨曦朦朧中帶著細細的涼意,眼前一晃,人影已經如迷霧般錯開,一個高挑溫雅的身影映入眼簾,在四周護衛的簇擁下,更顯得卓爾不群。
看清楚來人面容,“哐啷”一聲,葉薰手里的盆子跌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