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小蘇

小蘇是個剛到大理寺不久的新人，一般這類的新人大多是作為尸檢官的副手存在的，但是因為有點關系，小蘇被安排了一個簡單的工作。

——看管停尸間。

對比起同行和破爛尸體打交道的情況來看，這個工作要輕松的許多，只是需要偶爾在停尸間里轉一下，其他上工的時候守在門口就行了。

月錢又多，還不累，難得的好差事。

……

外頭尚書大人李巖的事情在這人口眾多的宮里頭傳遞的很快，尤其是大理寺里，幾乎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事情。

小蘇不常出去，也不太和人交流，但是對于這件事情也有所耳聞。因此在看到有新的尸體遞送過來的時候，他并沒有很驚訝。

送尸體的是小王，平日里和小蘇見的面最多，因此一見面就打了個招呼。

小蘇回了個笑臉道:“又有新尸體送過來？”

小王點了點頭:“可不是。”他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我跟你說，這次送過來的可是朝堂門口那個。”

“尚書大人的夫人李氏？”小蘇來了興趣，像他們看停尸間的一般可沒那個機會出去參與什么大案子，也就見見案件尸體的白布，連里頭人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小王飛快點頭:“對！就是李氏。”又道:“你怎知道？莫不是你也聽了傳言？”

小蘇笑了:“這大理寺里頭都傳遍了，聽說是死的蹊蹺。”

小王小聲道:“可不是蹊蹺，聽說這李氏還有個四個月的孩子都被人挖走了。但這個人還是突然爆炸死的，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突然爆炸死的？那孩子誰挖的？”小蘇一驚:“你怕不是聽了假的謠言吧！”

小王急了:“誰聽假的了？我弟弟就跟著大人去現場了，那說的還能假？不過聽說這人死的時候孩子就被挖了，但沒人知道是誰挖的，傷口和內臟都是從里面撕碎的。”

“真的假的。”小蘇目露懷疑。

小王拍了一把小蘇的腦袋:“不信就算了！”

小蘇嘿嘿笑了兩聲連說“不敢”。

小王不再繼續多嘴。

他只是個打雜的，送完尸體馬上還要回去幫人整理案件資料、跑腿什么的，看小蘇懷疑，也沒了繼續說的意思，只道一句“你自己注意著點”之后，就轉身離開了。

小蘇哪里能不知道小王怕是有點生氣？連忙追到門口喊了一句:“小王，過些天請你喝酒啊！”

“得嘞。”

小王一擺手應下，小蘇這才松了口氣兒。

其實也不怪他懷疑，這小王說的話就跟瞎扯的沒什么區別。聽起來就跟街上說書人講的書一樣假，邏輯上根本就很是混亂。他小蘇雖然說只是個看門的，但不至于智障了，因此也就只當是聽了個故事，沒怎么在意。

……

看守停尸間這個工作說輕松也輕松，就是有點兒嚇人，其中有一點就是白天上完日工之后，夜里還有晚工要上。

不過晚上要簡單些，一共三次巡查，有人打更通知。只需要按時在停尸間里轉轉，看看有沒有什么賊人進來就行，其他時候該睡覺還是睡覺。

當然為了上晚工方便，睡覺的地方就在停尸間旁邊——一個緊挨著的瓦屋。不算特別小，干干凈凈的什么都齊全，若不是在停尸間旁邊，估計大理寺不少人都想住這樣的瓦屋。

……

這天晚上，上完日工之后，小蘇按照平時的行程叫人給他捎了一只燒雞。

頭一次巡查的時間比較短，不用等到半夜，因此小蘇也就沒睡，吃著燒雞等著打更的人到了之后去巡查。

燒雞按照小蘇的月錢不是每天都能吃到，所以當天小蘇還弄了一兩小酒過來配菜。

這很快的就等到了第一次巡查的時候。

小蘇把桌子上亂七八糟的雞骨頭扔到紙包里頭包好，順帶著就給扔到了屋外的垃圾點，然后就進了停尸間開始巡察。

這個停尸間平日里很少有主人，一般只有重大案件的尸體會放在大理寺的停尸間。所以其實這個屋子里，也就只有一具今天剛弄過來的尸體。

小蘇今兒個喝了一兩小酒，不醉但是有些酒氣，加上此時已經是深夜，有些困意。

進來停尸間的時候，一打開門，小蘇就覺得有點兒涼風吹進來了。他晃了晃自己有些倦怠的腦袋，打起精神朝著里頭走去。

這停尸間分兩層，外一層有個大柜子和一面巨大的銅鏡，柜子放檢查人穿的白衣、白褂、手套還有腳上的布底鞋，免得進去了弄臟了里頭毀壞證據。鏡子則是小蘇自己放進去的，早上用來整理儀容。里頭一層才是真正停尸的地方。

小蘇走到外一層，還沒到大柜子跟前就看到往日里被鎖緊的柜子門今兒個不知道怎么回事兒，自己打開了。

難道是白天進去的時候忘了鎖？

小蘇沒多想，只當是自己疏忽，快步走了過去。

柜子門開的不大，鎖頭是打開的掛在鐵圈上面，鑰匙被掛在旁邊的吊鉤上。

小蘇看了看，里頭的布衣布鞋都沒丟，還是白白的干干凈凈的放在里頭，整整齊齊的擺著。

小蘇不是什么愛干凈的人，也有著大多數單身男人的通病，生活很是不講究，所以一般衣服除了十天洗一次以外，都是團巴團巴扔在里頭的。所以乍一看到這么干凈整潔，他還真不敢去拿。

怎么回事兒？

小蘇這下可反應過來不對了。柜子沒鎖可能是他自己忘了，但是這衣服絕對不可能是他自己弄的。

可不是他自己還能是誰？昨天來巡查的時候一直到現在可就只有小王來過這里啊！但小王那比他更邋遢的作風，還能幫他疊衣服？怕不是做夢。

那會是誰？

小王不知怎的，突然心口一涼，腦中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李氏。

“該死的，你這人做夢不成？人都死了還能出什么鬼？別怕，說不準就是你自個兒昨天疊了結果忘了！”

小王心知牽強，但還是努力安慰自己。

“打更了啊——打更嘞——打更——”

遠處傳來打更人的聲音，聽到不太真切。

按照往日他都應該檢查出來了，今日卻還沒進去。

若是再這么拖下去，怕是明天的日工就沒法干了。

想到這里，小蘇咬了咬牙，一把拿過白衣白褂穿上，最后套了雙白鞋，走進了里間停尸的地方。

然而他并沒有注意到，在走過銅鏡的那一剎那，鏡子里突然出現的一個無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