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西放棄了。
沒有普羅修特的指引,他就是一根沒有靈魂的蘿卜。
人生的偶像已經(jīng)幻滅,他又何必再繼續(xù)堅持。
還有什么好堅持的呢?如果連大哥都會怕死逃跑的話。、
貝西倒地還是絕望地松開了魚竿。
他也不說話,只是像一條失去理想的咸魚一般愣愣地站在那兒等著風干。
“很好...”
李青大大地松了口氣。
大量的失血已經(jīng)徹底掏空了他的身體,他即使恢復年輕也不可能有戰(zhàn)斗之力。
不光沒有力氣,甚至還很危險。
那個放血降溫的辦法雖然很有療效,但是不可避免的,這個療法還有一個小小的副作用——會死。
這種程度的傷口是根本堵不住的。
最多能再撐一分鐘,如果等不到喬魯諾的急救,李青一定會死。
“但這已經(jīng)夠了...”
李青忍著疼痛,平靜地想著:
“那個蘿卜頭已經(jīng)喪失了戰(zhàn)意。”
“只要他放下武器不對我動手,我就有極大的希望撐過這次危機。”
自戰(zhàn)斗打響,時間已然過去了三分多鐘。
雖然現(xiàn)在電話損壞失去了聯(lián)系,但李青相信自己的同伴絕對能在這幾分鐘里想辦法進入車站支援。
而剛剛他也完美地挑動了貝西的情緒劇變。
貝西就像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一樣在站臺上大吼大叫,那種響亮刺耳的聲音正好能為趕來支援李青的同伴們提供指引。
“最大的危機已經(jīng)過去了...”
“這一局,應該是我贏了。”
李青仔細地觀察著貝西:
這個外表兇厲內(nèi)心軟弱的家伙現(xiàn)在就像是沒了電的機器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氣沉沉地停了那里。
沒辦法,哀莫大于心死。
他的信仰背叛了他,而他也背叛了他的信仰。
現(xiàn)在的貝西已經(jīng)完全沒有威脅性了。
接下來李青只要等待,等待同伴們過來救出自己。
他心里正這么想著,然后...
只聽得站臺旁邊??康牧熊嚴铮蝗粋鱽砹艘魂嚫O窸窣窣的腳步聲。
“什、什么?!”
“火車里有人能動?”
李青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臟驟然一緊。
他剛剛能騙過貝西,完全是因為現(xiàn)在這個站臺上沒有路人礙事,只有他一個人可以作為判斷壯烈成仁是否解除的樣本。
可如果要是這倆火車里有什么路人下來,讓貝西看見那些人身上的老化沒有解除...
一切就都完了!
“該死,該死...”
李青的心里正砰砰打鼓:
“為什么會突然有人走動?”
“剛剛車里明明一直沒有動靜,里面的乘客應該都已經(jīng)被老化得不能動了才對!”
緊張在心中積聚到了極致。
但此刻失血過多的李青根本就沒有力氣做些什么,他只能無力地等待著命運降臨。
終于,火車里的腳步聲近了。
有一個客人動作遲鈍地走到未曾開啟的車門旁邊,拍著車門玻璃向站臺上的貝西大聲呼喝:
“喂喂...你一直都在站臺上吧?”
“知不知道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車廂里好像爆發(fā)了某種疾病?!?
“我的身體突然變老了,牙齒和頭發(fā)都脫落了——我需要報警,這應該是像那不勒斯一樣的恐怖襲擊!”
車門后的乘客如此不依不撓地呼喊著。
而貝西雖然沉浸在迷茫和絕望中不得行動,但他的目光卻還是下意識地被那個乘客吸引力過去。
但李青卻反而松了一口氣。
因為,當對方出現(xiàn)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已經(jīng)恢復了年輕!
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在老化中掉去大半,精神也這劇變之后有些迷糊癡呆,但這個路人的身體卻的的確確已經(jīng)擺脫了老化。
他的血肉是飽滿的,皮膚是紅潤的,明顯沒有被壯烈成仁影響。
“原來如此!”
“怪不得一直沒動靜的車廂里突然有人能動了,原來是他們已經(jīng)恢復了年輕——”
李青高高提起的心臟一下子放了下來:
“普羅修特這次是真的死了?!?
“他已經(jīng)被我熬死了,所以就連火車乘客們的老化也都隨之解除?!?
“死人不可能再跟我作對,這樣一來,我的謊言就幾乎不可能再被拆穿了?!?
人生大起大落莫過于此。
本以為要橫生枝節(jié),沒想到卻是天降喜訊。
這種過山車一樣的刺激感覺,著實讓現(xiàn)在心臟失血的李青有些喘不過氣。
然后,更讓他喘不過氣的事情來了:
原來這趟大起大落的過山車,還剩下一個要命的彎。
“喂喂,你們快去報警??!”
“等等,那個禿子身上怎么有那么多血?”
“醫(yī)生!哪里有....有...醫(yī)生...”
車門后面,當著貝西和李青的面,原本那個正激動拍著窗戶的乘客突然沒了聲音。
因為他又變老了。
他那剛剛才恢復年輕的身軀,竟然在這一瞬間重新變得蒼老。
“這是...”
貝西和李青同時變了臉色:
“壯...烈...成...仁!”
“大哥沒走?!”貝西臉色劇變。
“他還沒死?!”李青同樣如此。
這一刻,他真的差點因此心跳驟停。
“完了...”
李青瞬間意識到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普羅修特根本就沒有死——”
“他剛剛是主動解除了替身能力,讓火車里的乘客有力氣離開座位走出車廂?!?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給貝西提醒,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讓貝西知道他一直都在這里!”
這一刻,李青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不僅僅是因為失血更多,更是因為他心中產(chǎn)生了恐懼。
是的,他竟然在害怕。
除了某種自恐龍時代一直存活至今的恐怖遠古生物,李青還從來沒有爬過任何東西。
但現(xiàn)在,他卻切切實實地因為敵人而絕望了。
這并不是因為對方力量的強大,強大的力量永遠無法令李青屈服,只有可怕的意志才會使他為之顫抖:
“這個男人...難道是打不死的嗎?”
“到底是怎樣的意志,怎樣的覺悟,能讓他堅持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普羅修特的傷絕對比李青還重。
但他卻一直堅持到了現(xiàn)在,用殘破的生命給了李青最后一擊。
此時此刻,李青不由回想起玩三國殺時被周泰頂著13張不屈極限反殺的恐怖,玩LOL時被蠻王開著大招1滴血越塔狂砍的屈辱。
你怎么...
就!是!不!死!
李青的心在咆哮,手在顫抖。
他已經(jīng)把自己的最后一條命壓榨到了極限,但敵人的極限卻要比他更遠。
“喂...禿子?!?
不出意料的,貝西反應過來了。
他看到了那個乘客在自己面前老化的過程,也讀懂了普羅修特用生命給他發(fā)出的提醒。
“你剛剛,是在騙我吧?”
“普羅修特大哥根本就沒有逃,他一直就在我身邊堅持著,一直都默默地守護我!”
貝西的身體在劇烈顫抖,眼里不由地涌出悔恨的淚水。
他粗大的蘿卜腦袋突然智商上線,就連那雙朦朧的淚眼都變得銳利難當:
“大哥明明在這里卻沒辦法說話沒辦法現(xiàn)身,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我?!?
“也就是說,他一定是受了非常嚴重的傷勢,傷得不能動了快要死了?!?
“可即使是這樣,大哥也依舊在背后守護著我!”
“而我...而我...”
“我卻做了這樣應該千刀萬剮的蠢事!”
一股駭人的氣勢在貝西身上猛然涌出。
這是殺意,濃到化不開的殺意:
“在大哥過世以前,李青——”
“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
“動手吧...”
李青語氣平靜地說道。
他真的已經(jīng)盡力了,拼過了,能做的都做了。
無論是生命還是覺悟,他真的都已經(jīng)拼到了極限。
“我來到這世界上從來沒有輸過。”
“但這一局,是我輸了?!?
李青坦然地接受了現(xiàn)實,不敗的盲僧終于敗了。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失敗最終卻沒有讓他覺得懊悔,反倒讓他覺得酣暢淋漓:
“Good Game.”
李青在心中平靜地打出一行GG。
他閉上眼睛,準備迎接這場游戲的終局。
“不,你沒有輸?!?
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深沉的聲音。
沉重的腳步聲中,承太郎那高大魁梧的身影緩緩逼近:
“你的堅持沒有白費?!?
“我們贏了,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