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中俯瞰下去,連綿百里的圖拉利昂森林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這樣的高度看下,中央那株巨大的精靈古樹也是如同一座孤立在海中的大山一般的巍峨,氣勢雄渾。
兩只石像鬼盤旋在精靈古樹的正上方,上面分別坐著一個魔法師,他們的臉上都有著一張銀色的骷髏面具。
這兩個魔法師打扮普通,似乎除了臉上那銀色面具之外就再也沒有出奇之處,但就是那兩張面具就已經足夠。那是大多數人心中的傳說中的魔鬼,是大陸上最神秘也最有震撼力的身份和地位的標志,更是實力的證明。
但是現在這兩個傳說中最神秘最恐怖的魔法師眼里卻全是驚訝,好像他們才看見了傳說一樣。
確實如此,在他們兩人的眼中,精靈古樹的這種氣勢也許遠比普通人看到的要龐大得多,那勃然的生機和魔法力甚至讓他們感覺到自己的神經都在一陣一陣地抽緊,自己身體中那原本足以傲視大陸的魔法力在和這棵大樹相形之下和一只老鼠差不多。
一個魔法師開始喃喃地誦念著咒文,雙手分別朝下面遙遙一按,兩聲巨大的爆炸聲頓時從下面響起。巨大的火焰隨著爆炸的波浪擴散開升騰而起,形成兩朵火焰的小蘑菇云。“地獄爆焰”雖然不是最頂級的攻擊魔法,但是也離這個頂級也差不了多遠,在小規模的戰斗中能夠發出這樣一個魔法的魔法師通常都可以成扭轉戰局的關鍵人物,而這個魔法師居然用雙手同時發出了兩次。而且居然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吃力。這個場景如果被世上所有的魔法師看到,恐怕很多人從此以后就不敢再研習這個魔法了。
但是發出這兩個魔法的魔法師并沒有顯得高興或者是自滿,反而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因為那兩發地獄爆焰并沒有真的炸到精靈古樹或者是下方的圖拉利昂森林,一層若有若無的光芒在精靈古樹的上方閃了閃。兩發高級魔法就在半空中爆炸了。這個魔師用半是贊嘆半是遺憾的語氣說:“看來這就是阿基巴德閣下在書中提到過的上古精靈帝國時代的戰爭古樹了。想不到圖拉利昂里真的還留有這樣一棵。那些精靈們倒也沉得住氣,直到這個時候才用世界樹之葉來開動它。我也萬萬沒想到世界樹之葉被當作精靈古樹的核心之后居然會有這樣的效果,居然可以承受住我們的全力攻擊。”
另一個魔法師也皺眉看著下方的森林,有點氣急敗壞地問:“這這里還有一發烈火威彈和一發冰風暴的卷軸,要不要合起來再加上我們兩人力量試試?”他不只是有點氣急敗壞,臉上還有著掩蓋不住的疲勞。實際上剛才他已經施放過好幾個大魔法了。但是除了在森林上空炸出一片五顏六色的光芒之外沒有絲毫的作用。
“沒用的,不能一口氣破開那層結界,世界樹之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立刻又可以讓它完全恢復原樣。我們兩人現在的魔法力已經不夠了……”魔法師側頭想了想,繼續說:“如果是禁咒的話應該可以。或者再有兩個人來,四人一起用頂級魔法出手攻擊一點的話也應該可以奏效,這畢竟不是低語之森那樣的絕對魔法失效屏障……”
“要試試嗎?我想用不著浪費禁咒卷軸,那玩意制作實在是太費勁了。我馬上去叫人,只要為了下面那第世界樹之葉,相信即便是山特老師都會很有興趣的吧……”
一個聲音從下面的戰爭古樹上傳來,聲音并不大。但是卻籠罩了這片森林的上空。“黑暗意志的守護者們,或者說我應該稱呼你們人社會中的名字,尊敬的死靈法師,請你們回去吧,我們并不想和你們為敵。但是我們也絕不能夠讓你們取走那些他們所想要的東西。”
一個死靈法師看著下面哼出一聲冷笑:“笑話,真以為縮在這個烏龜殼里就能讓我們后退么?我倒不相信他們敢從里面冒出頭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綠色的光芒從戰爭古樹中陡然射出,直指其中一個死靈法師乘坐的石像鬼。
石像鬼的反應和機動性都是無可挑剔,隨著上面死婁法師的意識一動,在這頃刻之間挪開了一點點位置,但是只是這一點點位置很對石像鬼的巨大身軀來說明顯不夠,一聲輕響,黑曜石構筑的身軀像玻璃一樣飛散碎裂,石像鬼半邊肩膀和手臂都在綠色光芒掠過化作滿天碎片。
石像鬼沒有感覺,不會慘叫,但是上面那個死靈法師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他清楚如果這道綠光從他身上掠過那是什么后果,不過他同時也看出了這道綠婚的目標好像并不對準著他,而是好的是石像鬼的頭顱。
“尊敬的死靈法師,我說過了,我們并不想和諸位為敵。”聲音再一次響起,聲調和音量都沒有變,但是聽在兩個死靈法師的耳朵里已經完全是另一個味道,說服力已經強了很多倍。“但是我同樣保證我們有足夠的能力讓諸位打消念頭。歐福的塞德洛斯先生和格魯將軍都可以接到我們即時發出的消息,他們手上也都有圖拉利昂的傳送卷軸,可以在任何時候趕到這里來。我想你們并不希望看到他們吧……”
“這些長耳朵的老鼠,我遲早要把你們全變成試驗臺上的肉塊。”那個險些被綠光射中的死靈法師看著下方的眼光中已經滿是滔天的怒火和殺意。這個很明顯的要挾已經嚴重地傷害了他作為死靈法師的自尊,一個認為自己已經站在世界頂端的人絕對不會喜歡別人把他拉下來的感覺,特別是他還完全對別人的這種威脅無能為力的時候。
幾只長有羽翼的飛馬載著精靈在精靈古樹的樹冠周圍盤旋。雖然始終也不敢飛出那層無形的魔法屏障,但是上面的精靈弓箭手也始終沒有收起手里的弓箭。
另一個死靈法師并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激動和憤怒,只是眼睛里閃出一抹寒光,隨即輕聲說:“走吧。”
兩只石像鬼半空打了個旋,都無奈的轉向朝東方飛去。
下面的精靈古樹上,巨大茂密的枝椏的最中央是一個樹枝交織而成的平臺。一老兩少三個精靈仰望著天空中遠去的石像鬼的背影。滿臉皺紋的精靈長老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羅伊德長老,您為什么不要我對準那個死靈法師?對這些邪惡黑暗的東西殺了一個是一個,何必又要出言警告讓他們離開?”手提巨大的黑色長弓的女精靈皺眉問。她的臉上微有疲倦之色,剛才這一箭耗費的力量并不少。
羅伊德長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即便是對準了,這么遠的距離之下也不見得直的能夠一擊而殺。即便是殺得了一個,以你現在的力量也絕不可能射出連續兩箭把另一個也殺了。這些家伙都是自高自大之輩,無論是傷了其中一個還是讓他們感覺受了威脅,只要真的把他們激怒了,我敢肯定明天出現在上方的就絕對不會是兩個人,所用出的魔法也決然不會只是這些常規的魔法了。”他看了一眼旁邊,臉上憂色忡忡,“而露亞長老的能力恐怕也到了極限,其實上面那兩個家伙再用轟擊一下也許就受不了了。”
羅伊德長老所注視的在平臺中央端坐著的精靈少女雙眼緊閉,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平臺的正中央是一個魔法陣,一片翠綠的樹葉在陣中央把自身的綠色光芒緩慢地發散到整個陣中,而少女的手正遙遙地虛按在這片樹葉上方。就是她操控著把世界樹之葉的力量用戰爭古樹施放出去,支撐起了那片抵擋上空魔法轟擊的屏障。
她緩緩地睜開眼,原本已經和頭發一樣銀白的臉色泛起一陣紅暈,雖然是陣病態的嫣紅,但是在她臉上看起來反而是顯得更有種生機的美。雖然世界樹之葉的生命力可以生生不息,但是她卻不行。這畢竟是獨立控制著戰爭古樹的屏障抵擋兩個大魔法師的魔法轟炸,她其實早就到達了極限。
幾個精靈長老也從古樹下走了上來,所有的人臉上都全是濃重的憂色。剛才在這天空上的每一次魔法爆炸都讓下面每一個精靈都心驚膽戰,只要那層戰爭古樹的防御一旦失效,下面要面對的就是滅頂之災。一個精靈長老抹了抹頭上的冷汗,說:“羅伊德長老,看來您即時開啟戰爭古樹的建議果然是正確的。”
羅伊德長老卻搖了搖頭,臉上的凝重之色比所有的精靈長老更重,他說:“這只是權宜之計罷了,那些家伙是不會放棄的。即便是塞德洛斯和格魯將軍能夠趕來,也只是讓他們有顧忌而已。下次只要他們出手,那必定是我們無法抵擋的攻勢。”
“那有什么辦法可以對付他們呢?圖拉利昂的飛馬并不多,能夠用來搭乘弓箭手的也就十多匹,憑這些是絕對抵擋不了那些石像鬼和死靈法師的。”
“那么就讓飛馬搭載所有的魔法師。”
“但是我們精靈的自然魔法并不長于正面進攻,元素魔法則沒有人有太高的水準,怎么和那些死靈法師的魔法抗衡呢……”
“沒辦法,那些死靈法師在用魔法把這里夷為平地之前絕對不可能飛入我們的弓箭射程之內,我們圖拉利昂上萬的精靈弓箭手卻沒有用武之地……”
“每棵戰爭古樹中都存儲有三個變異戰爭螳螂的卵……只要露亞長老利用世界樹之葉的力量將之孵化,也許就可以給我們足夠的戰斗力對付死靈法師們。”
“不行,伊沙貝爾女王當年出走低語之森收集這些東西并且建立圖拉利昂森林就是為了不再讓上古精靈的遺產被用以殺戮,挑起戰爭,這次動用戰爭古樹已經是萬不得已了……”
“無論是瑪法的神喻還是女王的用意,都是絕不能再為了紛爭和欲望而去追求力量,最后使力量失控。”
“但是紛爭并不是我們挑起的,欲望的源頭就是在那些人類的心中,難道我們要任人宰割么?”
爭論似乎并不能得出一個結果。最后所有的精靈長老們都把目光投向了羅伊德長老。
羅伊德長老皺眉看著臺上的世界樹之葉,臉上的皺紋擠作了一團。這東西確實是個麻煩,而這個麻煩最麻煩的地方就是無法徹底解決。這畢竟是精靈一族的圣物,即便是再大的犧牲也不能夠把這個東西交給旁人或者銷毀使用。
但是要保護一件東西,力量是必須的。而遵從瑪法教導而不去追求力量的精靈們無疑也絕不是死靈公會的對手。雖然可以隨時得到塞德洛斯和格魯的幫助,但是這看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還幸好暗中的盟友歐福拖住了教會和死靈公會的腳步,吸引了他們大多數的注意力和力量,否則情況只會更加的不堪。
“看來我們只有搬家了……不是得找幫手才行……”羅伊德長老苦笑著嘆了口氣。
歐福,半夜。
阿薩從床上跳下伸開雙臂動了動,脖子扭了扭,肌肉拉扯著全身的骨骼關節從頸椎到指關節都發出一陣均勻的劈啪聲,然后徑直走向門口。
“你在干什么?”杰西卡問。她精赤著全身依在床邊,漆黑細膩的皮膚,纖細卻充滿了力量的和諧美感的肢體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只暗夜中的黑色母豹而不是一個剛剛從狂亂后的沉睡中蘇醒過來的姹女。
“穿上衣服,好像有什么事發生了。”阿薩的話還沒說完,杰西卡也聽到了一個由遠而進的腳步聲。
阿薩拉開門,剛好半獸人的身影也出現在門口。半獸人沒有絲毫慌張。似乎早對這種開門方式習以為常,只是喘著氣對阿薩說:“塞德洛斯先生讓你盡快去市政廳。”
“出什么事了?聯軍進攻了么?”阿薩問,他聽見的不止是這個半獸人的腳步聲,還有外面街道上的喧鬧。獸人士兵們的叫嚷聲,跑動聲,武器之間的碰撞聲。
半獸人還是在喘氣。連他這種遠勝于人類的體質都很吃力,可見是用極快的速度奔跑而來的。他現在那張綠色的丑臉上滿是沒汗,如同一顆被浸泡透了的苦瓜,但是激動和興奮之情顯而易見,“不,是聯軍撤軍了,塞德洛斯先生召集所有的部隊準備出擊。”
市政廳前的廣場上已經是人山獸海,幾乎歐福所有的獸人都集合起來了。高大的狼人和食人魔提著巨大的戰錘和斧頭,矮小些的蜥蜴人也拿著各自的武器,在各個部族首領和勇士的帶領下有序而密集地排列在一起。半獸人馴獸師驅趕著十來只雙足飛龍和上百只蠻牛站在處圍。
雖然這個如同盛大閱兵儀式的場面因為次序良好并沒有顯得太吵鬧,但是數千個粗重的呼吸聲和喘息集合起來也匯成了股奇怪的志浪。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重氣息發自無數激動著的獸人們身上,代表著他們血液中奔騰的野性和沖動,整個場面暗示著這片不平靜的平靜之下壓抑著一場風暴。
只有市政廳的大門口亮著火把,所有獸人們的眼光和注意力都在那里,那個老人的身影在火光下照得如同一尊獸人們膜拜的神像。
塞德洛斯的聲音平靜而響亮,通過腳下臨時繪制的魔法陣傳到每個獸人的耳朵里:“首先我要告訴歐福的子民們一個好消息,教廷的聯軍終于撤軍了。”
塞德洛斯的話音剛落,無數吶喊和嗥叫從數千獸人的喉嚨中發出集合成一股雷鳴般的咆哮。
雖然這股聲音足可媲美比蒙巨獸的嘶吼,但是塞德洛斯的手只是憑空按了幾下,獸人們就很快地安靜了下去,他繼續說著:“這是我們的勝利,是在這里的每一個為了自由和生存而戰的人的勝利。但是這勝利并不徹底,一切都還遠沒有結束,教會的大軍這一次撤走了,但是他們用了多久就會帶著更多的士兵趕回來。”
“我們無間仇恨和戰斗,但是對于任何想要侵略我們的家園的敵人,我們也絕不會害怕和膽怯,不會吝嗇我們的武器和熱血。我們不會讓這些妄圖踏足歐福的敵人無損無傷地離開……”塞德洛斯的聲音頓了頓,然后再以更大更響亮足可把每個獸人的靈魂都震撼的聲音說:“為了我們的家園,為了我們的自由,為了我們的生存,我們要戰斗。”
天搖地動的咆哮聲平地而起,周圍那巨石構筑的建筑似乎都在顫動,迦那些龐大的雙足飛龍和蠻牛都在這片恐怖的氣勢中驚恐地掙扎,每個獸人都用最大的力量把自己胸中的火焰和野性噴發出來,他們高舉著手里的武器,那是一片即將收割無數生命的鋼鐵森林。
“聯軍撤軍,士氣低下,陣形散亂。這正是我們削減你們有生力量,徹底擊潰他們的士氣,培養我這士氣的絕好機會。”震耳欲聾的吼叫聲中,波魯干大眾必須吃力吼叫才能夠讓自己的聲音不被湮沒,對和他一起站在塞德洛斯后面不遠處陰影中的阿薩解釋著:“這次追擊估計至少會削減他們上萬的兵力,以后的壓力會輕松一些。”
阿薩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這股聲浪讓他的耳朵發痛,他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厭煩,因為這聲音似乎在哪里聽到過,雖然有些不同,但是大體意義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