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還是熱熱鬧鬧的最好。

大年三十大傢伙一起過的, 就都在陳家。

孩子們長大能幹的活太多。

安樣坐在廚房裡，只需要看看今天要做的菜，哪個配菜沒弄好, 指揮一下, 然後再掌勺就可以了。

包餃子更是熱鬧, 趙麗華這幾年也鍛煉出來, 做的也是有模有樣的。

陳叔在堂屋裡跟沈餘下棋, 連輸給沈餘兩盤之後，就有些不對了。

沈期，沈途, 陳南都在周圍趴著看。

陳永軍本來也看了一會，但是看到自家親爹連輸兩盤之後就不敢再坐在那邊, 他爹他還是瞭解的, 一會不捨得說幾個孩子, 那第一個罵的肯定是自己，乾脆先躲開。

沈閣也不在那邊坐, 他在廚房裡準(zhǔn)備幫忙時燒火。

“你咋過來了？不是陪著爹下棋的嗎？”

趙麗華手裡還在捏餃子，這身邊都是自家的親人，可開心了。

陳永軍趕緊搖頭。

“沈餘已經(jīng)贏了爹兩把，我再坐下去，可能就要罵我。”

趙麗華不懂, 罵他幹啥？

陳永軍也沒解釋, 反正就不過去。

沈途在旁邊看著, 爲(wèi)自己弟弟贏了高興, 但是看看爺爺愁著的臉, 趁著爺爺想下一個下在哪裡的時候，然後伸手在後面提醒一下沈餘。

沈餘回頭看他一眼, 交換一下眼神，多年兄弟，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陳叔終於想好下在哪裡了。

沈餘卻是越殺越勇，贏得越來越快。

沈途皺了皺眉頭，看看沈餘，他剛剛真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嗎？再看看爺爺，又開始給沈餘使眼色。

沈餘一點沒懂，而且還覺得自己下的很棒，贏得很快。

沈途想走，但不能走，弟弟還在，不能拋下他。

陳叔連輸六把，才拉著臉說不下。

沈餘還有些可惜，他下的還挺高興的。

沈途看著他爺爺，居然一點都沒發(fā)火。

陳叔揹著手進(jìn)了廚房。

沈途看他走了，伸手拍了一下沈餘。

“你剛剛沒有看到我的眼神嗎？”

沈餘點頭。

“我看到了啊，不是你說讓我快點殺爺爺個片甲不留嗎？”

陳南在旁邊都要笑的不行了。

沈期尷尬的看著兩位哥哥。

沈途嘆氣。

“我剛剛給你使眼色，是跟你說，要讓著爺爺，大過年的，讓爺爺高興，你完全理解反了。”

沈餘皺著眉頭，他剛剛是真的沒想到。

“那沒事吧？”

沈途知道沈餘是聰明，但完全腦子裡沒有想過別的，這個聰明還是適合做研究。

“沒事，爺爺不是去廚房了?！?

陳叔揹著手轉(zhuǎn)著到了廚房裡，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陳永軍坐在馬紮上沒事幹。

“怎麼就你沒事幹，別人都在忙，你眼裡就沒活嗎？”

陳永軍用手指了指自己？所以他還是沒躲過去是吧。

“我坐在這裡歇一會?！?

陳叔冷哼的看他一眼。

“你有啥好歇的，你回來都歇多久了?！?

陳永軍瞬間就知道多說多錯，他應(yīng)該閉嘴的，立刻就到旁邊拿出來兩根蔥開始剝蔥。

陳叔這會纔算是好受，又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陳永軍拍拍自己的胸脯。

“爹下棋輸了就這樣，反正總是不開心?！?

他覺得自己跑的是挺快的，但是耐不住人追到這邊來啊。

陳叔沒啥事幹，就又要出去溜達(dá)一圈。

廚房裡他們都笑成了一團(tuán)。

除夕夜的飯是很豐盛的。

一整隻雞全部給燉上，紅燒了一條魚。

還有做的梅菜扣肉，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炒熱菜。

還有個丸子湯。

最主要的是兩盤餃子。

這一大桌子好菜，一年到頭也只有過年的飯桌上能看到。

吃完除夕夜的飯，陳叔讓他們都各自回家裡守歲，畢竟都成家立業(yè)了。

陳永軍他們肯定是要在一起守歲的。

除夕夜到處都是鞭炮聲。

安樣跟沈閣牽著手回家。

沈途他們?nèi)齻€並排在前面走著。

安樣穿的厚實，圍的圍脖就剩下倆眼睛。

“看前面的孩子缺了一個，沈練也不知道這會吃上餃子沒？”

沈閣其實想說應(yīng)該吃不上，但大過年的。

“肯定會的，咱們部隊食堂都能包餃子，他們那邊肯定也有?！?

安樣擡頭看他一眼。

“沈閣，你覺得我好騙啊？沈練這麼久不來信，是進(jìn)了什麼特別重要或者需要保密的地方吧，我養(yǎng)沈練十幾年，他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最清楚，如果有機(jī)會有時間他一定會寄信的，沈練是最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⒆印！?

沈閣沒想到安樣的反應(yīng)這麼快。

“當(dāng)兵都會這樣的，現(xiàn)在可能吃不了，等他回來，你就再包給他吃。”

安樣看著踩下來的腳印，外面這會也沒多少大人，這會太冷，倒是家門口幾個孩子在放炮，大人應(yīng)該都在家裡圍著爐子說話，或者嗑瓜子。

“等到再過兩年，他們仨也得走，到最後還是我們?！?

沈閣笑著點頭。

“對啊，他們早就該自己出去?！?

安樣輕笑一聲。

“你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到，不然肯定說我們對他們不好?！?

沈閣低頭看了一眼安樣。

“安同志一向是個不怕別人說的?！?

安樣是不怕別人說。

“那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是不是?！?

沈閣表示贊同。

這條路太短了，覺得還沒說幾句話呢，他們就到家。

沈途在前面已經(jīng)把門給打開了。

“爹孃，快點?！?

沈閣跟安樣也快步走了進(jìn)去。

家裡也暖和和的，守歲本來也沒啥事。

沈閣乾脆就給他們上課，學(xué)習(xí)。

安樣在旁邊聽著，就快聽睡著。

自己站起來拿了一塊紅薯過來，還有做的小餅乾，在爐子上面烤起來紅薯就不那麼無聊。

沈途是不用學(xué)的，他好不容易算是有機(jī)會就坐在這裡看著他們忙活。

“娘，您這個餅乾做的真好吃，比供銷社賣的強(qiáng)多了?！?

安樣看他一樣。

“你想幹啥？”

沈途笑笑。

“娘，我走的時候給我?guī)c?！?

這倆人在邊上低聲說話。

沈閣聽到他們念念叨叨的，也沒有阻攔。

安樣想了一下。

“給我一個理由。”

沈途理由早就準(zhǔn)備好了。

“娘，跟我一起住的那個知青，家裡給寄東西了，還會分給我，我是不是也要禮尚往來?！?

安樣點點頭，表示贊同。

“當(dāng)然可以?！?

沈途沒有想到他娘今天這麼好說話。

“那，那娘勞煩您再多做些，到時候我?guī)ё??！?

安樣看他一眼，笑了起來。

“那可不成，你的人情往來要自己去跟人家往來，我是不會給你做的。”

沈途有些不敢置信。

“娘，您是我親孃。”

安樣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本質(zhì)。

“叫啥都是不可能的，不要妄圖用親情綁架我，不然我就要告狀?！?

嘴甜如沈途也被他孃的威脅給嚇到了，給誰告狀，除了他爹，還能有誰？

“娘，您作弊，兩個人吵架，不能找人幫忙的?！?

安樣輕哼一聲。

“你是因爲(wèi)沒人幫忙，我是有人幫忙，爲(wèi)什麼不能找？”

沈途舉手表示投降，好，他娘說的對。

“您行?！?

安樣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那當(dāng)然行。

沈閣在旁邊坐著，手裡雖然拿著書，但還是都有聽到，嘴角上揚。

一家人一起坐著守歲，絲毫都沒覺得困，早就停電了，點著煤油燈，火花的聲音，噼裡啪啦的。

十二點一到，軍區(qū)裡就響起了鞭炮的聲音，接二連三的。

沈家也要把鞭炮給點起來。

之前都是沈閣點的，應(yīng)該也是老大點的，但現(xiàn)在沈練沒在家裡。

“沈途，你去吧?！?

沈途接過來火柴，過去把院子裡放好的鞭炮就給點起來。

一家人站在門口，等著這鞭炮都著完。

“希望明年大哥會回來。”

安樣跟沈閣站的並不是很近，但轉(zhuǎn)頭都看向了對方，眼神中帶著滿滿的笑意。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給長輩端餃子，沈途帶著兩個弟弟過去的，自然還是會收到壓歲錢。

陳嬸今年給準(zhǔn)備的壓歲錢厚實了很多。

沈途一看就知道。

“奶奶，我們長大，就不要了。”

陳嬸臉一變。

“那可不成，咋能不要呢，多大在我們面前就都是孩子，而且你自己出去下鄉(xiāng)也不容易?！?

說著握著沈途的手，聲音小了很多。

“你可要自己留著，別跟你娘說給的多啊?！?

要是跟安樣說，一方面是安樣肯定要想方設(shè)法的給還回來，另外一方面是沈途這錢怕是帶不過去了。

沈途無奈的笑笑，這種事情是瞞不過他孃的。

“好，奶奶我知道了?！?

沈餘跟沈期在後面也接了過來。

陳嬸還不忘威脅他們倆。

“你們也不需告狀，知道不？”

沈餘跟沈期都趕緊點頭。

陳永軍趙麗華兩口子好幾年都不在家裡，壓歲錢自然也是沒給過的，這次也都一併給了。

沈途滿載而歸，他收到的兩份壓歲錢紅包就有二十幾塊了。

不過安樣也是要給陳南的，想著也是幾年沒見，就都給補(bǔ)上。

大年初一，一天三頓飯都要吃餃子，當(dāng)然也就不忙，因爲(wèi)餃子早就包好放在外面凍上。

圍坐在飯桌上吃飯。

安樣擡眼看看他們，纔開口。

“今年的壓歲錢就不用上交，你們自己留著就可以。”

沈途喝了一口餃子湯。

“那娘不能反悔?！?

安樣給自己都整笑了。

“好，我不反悔，不過就是你奶奶跟你二伯孃今年給的多，是吧。”

沈途就知道他娘是啥都知道。

安樣把筷子放下來。

“那你們之前上交的壓歲錢就不會再給你們了。”

沈途咯噔一下。

“娘，小時候的話都是騙我們的。”

安樣看了一眼沈閣。

“你說，是騙他們的嗎？”

沈閣今天沒啥工作，差不多都可以在家裡。

“不是。”

安樣挑眉笑笑。

“你覺得是騙你們的嗎？”

沈途搖頭。

“不是?！?

沈餘跟沈期就笑不吭聲。

安樣滿意的點點頭。

“去吧，都吃完了，刷碗?！?

沈途站起來把碗都摞在一起，認(rèn)命幹活。

安樣抿嘴忍住笑。

沈期跟沈餘也跟著過去。

沈閣看著安樣。

“你高興了？”

安樣點頭。

“當(dāng)然了，養(yǎng)大的兒子欺負(fù)一下也沒啥關(guān)係?！?

沈閣也覺得這麼說很有道理。

年過去之後，時間過的就快了。

沈途大年初六就背上行李回去。

沈餘跟沈期去火車站送的他。

“這是我們倆的壓歲錢，都給你吧?！?

沈途立刻就伸手接了過來。

“果然還是我的好兄弟，我一定會還你們的?！?

沈餘這話表示不想聽第二遍，因爲(wèi)聽得耳朵已經(jīng)起繭子了。

“你上次把我們的錢借走的欠條還在?！?

沈途哦了一聲。

“好吧，那你們要好好放著，我怕我記性不好，總是會忘?！?

沈餘說實話後悔了，想把他手裡的錢給要回來，奶奶，二伯孃，還有姑姑的，這加在一起，他們倆的有四十多。

“你還是趕緊上車吧，不然我怕你走不了。”

沈期還是很不捨得他二哥，伸出來胳膊抱了一下沈途。

“二哥，你去了還是要寫信回來的，一個月可以寫三封的，娘不看，我會看的?！?

沈途想說弟弟，你後面的話說的實在不怎麼令人感動。

“好，我會記得寫信的，還有快點把你包裡的東西給我?！?

沈期哦了一聲，把自己背的包拿了過來，裡面是餅乾。

沈餘瞪大了眼睛，他是完全不知道。

“你們，這是娘做的水果餅乾吧?！?

沈途嗯了一聲，抓起來就放到了自己的包裡。

“謝了，小期?！?

沈餘無奈的看著他們兩個。

“二哥，娘知道會打你的。”

沈途攤開手。

“我知道，但是娘暫時打不到我，等我回來再說吧?！?

那邊火車也要開，沈途給他們倆揮揮手。

“我先走了，你們快回家吧?！?

沈餘跟沈期也趕緊跟他揮手，不過還是看著火車開動之後，才離開火車站的。

倆人就走著回去，對於他們來說也不累，正好可以多走走。

“我跟你說，回家跟娘主動坦白。”

沈期抿抿嘴，點了頭。

“本來就打算送走二哥就跟娘主動說的?！?

沈餘無奈的看看天，天氣雖然冷，但萬里藍(lán)天，很好看，再過半年他也要走了，家裡就只有沈期，那明年呢，沈期也會離開，這裡就只有爹孃，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可離開也是爲(wèi)了更好的回來。

安樣在家裡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她不用猜就知道是沈途乾的，說不定還有幫手，因爲(wèi)沈途的包最後她給收拾了一下，需要把剛剛做好的鞋子放進(jìn)去，明明還是啥也沒有。

沈期是個好孩子，一回來還沒等安樣說，就主動交代了。

“行，沒事?！?

過了元宵節(jié)，陳永軍一家也都要走。

一家人把他們送到軍區(qū)門口。

陳永軍最不捨得的是沈餘。

“畢業(yè)之後，就過去我那邊，推薦信已經(jīng)給你準(zhǔn)備好?！?

沈餘笑著點頭。

“謝謝二伯?！?

陳永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好好幹，我很期待你的表現(xiàn)?！?

趙麗華拉著他的衣服。

“我覺得沈餘就應(yīng)該給你當(dāng)兒子?！?

陳永軍看看身邊自己的兒子也點頭。

“真的，就應(yīng)該是給我的，但我要是現(xiàn)在要，沈閣肯定不願意?！?

沈閣還沒說話。

安樣就先接了過來。

“不說他願不願意，我就是第一不願意的?！?

陳永軍哈哈笑了起來。

“哎，我這可是開玩笑的。”

沈閣看著他二哥。

“這個玩笑不能開。”

大家又都哈哈笑了起來。

陳永軍這一家一走，不知道又是幾年纔回來再能見上一面。

陳嬸也哭了起來。

兩個親家也是，跟閨女相處的日子以後就會是越來越短，如果沒意外，他們以後也會埋在這裡了，帝都也是回不去。

沈途已經(jīng)到大楊村很好幾天了，也沒啥事，不過村裡弄了竹條編籃子，他到曬場給人幫忙，還拉著一心想要在知青點偷懶的林方。

跟大傢伙坐在一起說說話，熱熱鬧鬧的，老鄉(xiāng)們都是很好的人，對人也很和善。

特別喜歡沈途，覺得他跟別的知青不一樣。

到中午散了，倆人才回來。

林方覺得編籃子太難了，他手好疼。

“這一個才賣兩分錢?！?

沈途點頭。

“對啊，一塊大白兔奶糖都買不起?！?

林方覺得很不值，有很多老鄉(xiāng)手上都有被割的口子。

沈途還是很瞭解林方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看村裡，都是靠著地裡的莊稼纔能有個溫飽，家裡的雞蛋都省著，去供銷社換錢，家裡的孩子纔有錢上學(xué)，更別說哪天生病去看病了，或許病都不敢生，所以你還覺得不值嗎？”

林方?jīng)]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日子，他即使下鄉(xiāng)來，也從來不缺吃不缺喝，想請假就請假，大不了扣公分，不要糧食，他有錢跟糧票。

“是挺難的。”

沈途嘆氣。

兩個人說著話回到知青點，這會也到了飯點。

知青裡還能數(shù)上沈途做飯好吃，都等著他回來呢。

中午飯熬的玉米糊糊，現(xiàn)在也不幹活，一天吃一頓飯基本就可以，知青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林方和沈途一樣，不缺錢用。

沈途回到房間裡抓了一把餅乾到外面給大家分一下，大概每人兩塊，差不多五六個人。

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老大哥嚐了一口餅乾。

“沈途，你這是在哪裡買的啊？這還有水果味，這是蘋果的。”

林方在沈途剛剛到這裡的時候就吃過。

“這是沈途在家裡拿過來的?！?

其實他都在替沈途心疼了，他本來在家裡過的就不容易，平日裡助人爲(wèi)樂沒啥，這會還把自己的餅乾拿出來。

沈途倒是沒啥，他也不是傻子，這麼多人，把東西拿出來，一會就沒，所以就一人兩塊，大概就差不多夠意思，而且在這裡，本來就是要大家相互幫助的。

“對，我娘做的烤餅乾，是不是還挺好吃的？”

他們都哇了一聲。

“沈途你好有福氣，你娘還會做烤餅乾。”

林方想替沈途說幾句話，但是朋友的家事，他不能到處去說。

沈途笑著點頭。

“對啊，我娘會的東西特別多?！?

說完轉(zhuǎn)身看向林方，突然想起來自己過年之前走的時候，跟林方說的話了，人果然不能隨便糊弄人，因爲(wèi)自己搞不好就會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其中一個知青也是很羨慕。

“這餅乾是新烤的吧，你家裡這大冬天還能吃到蘋果，真不錯?！?

沈途一時不知道說啥，說自己家裡種了兩顆樹，門口是一顆蘋果樹，後面還是一顆蘋果樹，他怕自己這麼說影響不好。

“還行，我們那邊是北方，都可以儲存秋天的蘋果過冬的?！?

大家聽著這話也是信了的。

吃過飯，沈途跟林方就一起回到了他們房間裡。

中午林方要睡覺。

沈途也不困，就開始看書學(xué)習(xí)，他是在家裡養(yǎng)成的習(xí)慣，而且多學(xué)點東西總是有用的。

林方看著沈途，總覺得是他脾氣太好了。

“你這次回家沒有受欺負(fù)吧。”

他看到別的知青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唯獨沈途就一個包。

沈途差點沒哽住，他倒是沒受欺負(fù)，回家還惹了一堆事情。

“沒有，我奶奶跟我二伯孃給我包了大紅包當(dāng)作壓歲錢。”

林方也替沈途高興，但又擔(dān)心起來。

“那你娘沒有要你的壓歲錢吧?！?

沈途不知道林方自己已經(jīng)腦補(bǔ)到這個地步了，一時還不知道怎麼解釋。

“那啥，其實我娘對我還可以?！?

試圖先挽回一下，不然他總覺得自己會被發(fā)現(xiàn)。

林方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就是太老實了，我看的出來你是個老實好人?！?

這話要是讓沈餘聽到，能把沈途從小到大幹的事情都給接出來，看看這就是所謂的老實好人。

沈途心想他是個好人，但不老實，可是現(xiàn)在也不好解釋，以後再說吧。

“對，不過這次回去我娘對我是真的很不錯?！?

林方看沈途說的是真的。

“那是不是你奶奶施壓了？我猜肯定你奶奶做了事情，不然可能也不會這樣，你有個好奶奶?！?

說著就是爲(wèi)沈途操心的樣子。

沈途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因爲(wèi)他第一次覺得林方是真的善良。

“應(yīng)該是吧，我奶奶對我確實很好?！?

林方一聽就這麼覺得。

“你以後要好好的孝順你奶奶，我覺得你肯定會大有作爲(wèi)的，咱們村裡有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生的推薦名額，你要在這裡好好的多做幾年，一定可以被推薦過去的，村裡的人都很喜歡你，這樣你就不用再受欺負(fù)了，你的弟弟們也不會?！?

沈途尷尬的嗯了一聲，趕緊想方設(shè)法的轉(zhuǎn)移話題。

他發(fā)誓以後再也不會隨便說說了，這應(yīng)對下來真的好難。

過完年轉(zhuǎn)眼到了一九七五年三月份，安樣把院子裡的地都重新翻了一遍，草也都清理了，葡萄架上的枯樹枝也都全部都收拾好了。

沈期跟沈餘放學(xué)回來都會幫忙，活就乾的快了很多。

抽個週六的時間，他們都在家裡，就讓他們一起幫忙這些要種的都給種上。

他們倆壓水，提水桶過來，重活都能幹。

安樣想著以後塑料普及，就可以扯上水管澆水，會更容易一些。

王秀淨(jìng)這兩天都很高興，於小路給家裡來了信，說自己在那邊都很好，讓家裡放心。

“走，挖薺菜，包餃子。”

安樣在家裡也閒下來，沒啥事情，拿上小鏟子就去。

“你家沈練還沒來信？”

安樣點點頭，而且她右眼皮一直在跳，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雖然迷信不可取，但心裡還是會慌。

這會的薺菜芽長的很嫩，最近這些年，日子都逐漸好過起來，挖薺菜的也沒有之前那麼瘋狂，不過也有不少人。

倆人找了一小片地方，開始挖薺菜。

“你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還都是新兵，不會有什麼大的任務(wù)的，小路他們就是每天訓(xùn)練啥的?！?

安樣只是點頭，但什麼情況肯定是不會說的。

“沒事的，可能他們那邊比較忙?！?

王秀淨(jìng)覺得自己實在不會說話，知道就不提這個話題了。

“對了，我聽說這個月，沈途寄過來四封信了？”

安樣聽到她說這個，也是無奈的搖搖頭。

“我們家沈途事情比較多，啥事情都要說。”

王秀淨(jìng)哈哈笑了起來。

“對，現(xiàn)在全軍區(qū)都知道沈途每個月的信有多少了?！?

安樣就知道他們家總是因爲(wèi)奇奇怪怪的事情出名。

倆人挖了不少，就提著籃子回家。

安樣坐在院子裡開始擇薺菜，又看看那邊葡萄架子，這個是更甜一些的，枝繁葉茂，估計今年結(jié)的會更多。

沈餘跟沈期一起放學(xué)回來，倆人一個高二，一個高三，放學(xué)時間也是一樣的。

“今天包餃子，你們先寫作業(yè)?！?

薺菜雞蛋的，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也沒有肉。

沈餘沒作業(yè)，他在學(xué)校上課的時候就寫完了。

“娘我來擇菜?！?

薺菜要一顆顆的擇，比較慢，不過也很時候慢慢的打發(fā)時間。

倆人就快了很多。

“娘，等到我走了，您要在家裡照顧好自己，這地種的要是費勁，就少種一些，讓小期多幹活?！?

沈餘很少說這些話，一般都是沈途話多的說，叨叨個沒停，或者是沈期，沈期是真的關(guān)心他娘，從小就是貼心的。

“好，不過你也太小看我，我才三十多，不是七八十，動不了?！?

沈餘手裡擇菜的動作沒停，臉上還帶著笑。

“我知道我娘很厲害?！?

安樣覺得自己是從沈餘的嘴裡說出來這話還真的不容易。

“咱家一個沈途就夠夠的了，你可給我別叨叨?！?

沈餘點頭，他知道，就是過一天就少一天，總是想多說兩句。

中午的薺菜餃子很是新鮮，雞蛋是自家的雞下的，薺菜是上午才擇的，裡面加了一些碎碎的小粉絲，吃起來口感特別的鮮。

除了安樣，每人兩大海碗。

安樣早就吃完了，就坐在旁邊看著他們吃。

“要不我把蓋簾上的給你們再煮了？”

沈閣搖搖頭。

“我飽了。”

沈餘跟沈期也跟著點頭。

安樣唉了一聲，這餃子可是沒少包啊，不過幸好她今天調(diào)的餡多，不然還真是不夠吃。

沈閣看到他嘆氣，正準(zhǔn)備說什麼呢？門口他的警衛(wèi)員就打了報告。

沈閣出去，警衛(wèi)員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只是軍區(qū)的陳師長找他。

安樣知道他忙。

“你快去吧。”

沈期跟沈餘負(fù)責(zé)把鍋碗瓢盆的洗乾淨(jìng)。

安樣去到房子後面看看土壤是不是能行，墑夠不夠。

沈閣到了軍區(qū)，陳叔就把電話遞給他了。

“你接?！?

沈閣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那邊的話。

“沈閣，沈練受傷了，人已經(jīng)送到這邊的軍區(qū)醫(yī)院，情況有些危險?！?

沈閣只是手抖了一下，然後就鎮(zhèn)定下來。

“醫(yī)生怎麼說？”

張師長也是有些覺得對不起。

“醫(yī)生說有危險，你看是不是讓家裡人過來一下?！?

沈閣腦子裡轉(zhuǎn)了又轉(zhuǎn)。

“好，我知道了?！?

張師長那邊又有人打報告進(jìn)來，電話也掐斷了。

陳叔看到沈閣的樣子，也是很擔(dān)心。

“你現(xiàn)在的職位不能輕易離開崗位，讓安樣快速過去?！?

沈練的情況危險，但不知道是多危險，到底是怎麼樣？

“我，我先回去。”

陳叔看他腦子估計還是亂的，就讓他趕緊走。

沈閣從軍區(qū)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家的，不過沈練的情況？咬了咬牙還是回到家裡。

沈餘跟沈期在他們屋子裡趴著看書。

沈閣沒打算隱瞞家裡任何一個人。

安樣剛剛從後面回來，就看到沈閣面無表情的走到門口。

“你怎麼了？”

沈閣轉(zhuǎn)身看到安樣。

“我跟你說件事情，你要做好準(zhǔn)備?！?

安樣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了。

“你想說什麼？”

是沈練？

沈閣沒有說，兩個人十幾年的夫妻，幾乎一瞬間就能猜到。

“是，不過情況具體怎麼樣，都不知道，我不方便離開這裡，你要先去一趟?！?

安樣握緊自己的手心。

她是肯定要去的。

“我，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

沈閣一直握著她的手，倆人進(jìn)來。

沈餘跟沈期聽到聲音又從自己屋子裡出來。

“爹，您又回來了?！?

安樣到他們裡屋去收拾行李。

沈閣皺著眉頭看向她們兩個。

“你們大哥受傷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裡，你娘要過去看他?！?

沈期瞬間眼睛就紅了。

沈餘還有些不敢相信。

“爹，那我大哥有沒有什麼危險，是不是已經(jīng)救過來了?！?

沈閣很誠實，搖了搖頭。

“具體情況我也不瞭解，得到了地方纔知道?！?

安樣收拾的特別快，錢，票都帶齊。

陳叔那邊在軍區(qū)裡也把證明信件都給準(zhǔn)備好，還有沈練在的醫(yī)院地址。

沈閣沈途沈期把安樣送到門口，安樣著急也沒跟他們有任何交代，就趕緊坐上軍區(qū)安排好的車直接就走了。

火車站那邊也已經(jīng)接到軍區(qū)的電話，安排好了車票。

安樣一路從軍區(qū)到上火車只用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很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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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裡到沈練在的地方大概三天兩夜。

安樣在路上想了很多結(jié)果，畢竟自己過去這段時間，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

第二天她纔在火車上要了熱水跟幹饅頭吃了，畢竟她不能先把自己熬倒。

沈餘跟沈期這兩天也是心不在焉，上學(xué)也沒啥力氣，沈閣下班回來也沒有什麼話，家裡第一次這麼沒有人氣。

因爲(wèi)安樣平時也不咋出門，除了王秀淨(jìng)跟方慈上門來找她，其他都沒人知道安樣不在。

陳嬸是在第三天知道的，她哭了差不多一天，恨不得也坐上火車去看看沈練，這麼多孫子裡，沈練是跟著她最長時間的了，沒有人比他更長，平時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

陳叔在家裡安慰了一場又一場的。

“你哭也沒有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安樣今天晚上就能到，到時候也能跟咱們說啥情況?！?

本來他是想打電話問問老張的，但是老張那天剛剛通完話就去帝都做報告，關(guān)於這次行動的成果彙報，是的，這次行動大獲全勝，只是到最後沈練因爲(wèi)其中一個隊員的失誤，纔會受傷。

“你，你總是說我，孩子不是去當(dāng)兵嗎？怎麼會受傷呢，咱們軍區(qū)裡那麼多孩子都去了，都沒事，咋就單單沈練受傷，你是不是又把沈練扔到什麼特殊的地方了，我就知道，當(dāng)初老大你就這麼做的。”

陳叔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釋，而且她說的也是事實，無從狡辯。

安樣是下午五點下的火車站，都已經(jīng)安排好，站臺上已經(jīng)有人舉著牌子，上面寫的安樣的名字。

來接人的是秦區(qū)。

安樣立刻就走了過去。

“同志你好，我就是安樣?！?

秦區(qū)知道沈練是烈士的孩子，以爲(wèi)這個是他的親戚。

“你好，我是秦區(qū)，車已經(jīng)等著了，沈練已經(jīng)脫離危險，現(xiàn)在轉(zhuǎn)到普通病房，醫(yī)生說明天就能醒來?！?

這是安樣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她覺得自己心臟好像才恢復(fù)跳動。

“真的??？那我現(xiàn)在能去看他不？”

秦區(qū)看到安樣這狀態(tài)實在不算是好，黑眼圈很明顯，本來是想勸她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的，但又想到這麼擔(dān)心沈練的，估計也是想去先看看他。

“好，我們上車先去醫(yī)院?！?

安樣深吸一口氣，沈練已經(jīng)沒有危險，那就是最好的。

司機(jī)在開車，秦區(qū)坐在前面，她坐在後面。

秦區(qū)轉(zhuǎn)身看向安樣。

“沈練就是失血太多，子彈偏了一些，沒有正中心臟，但搶救的也費勁，不過醫(yī)生說他身體素質(zhì)很好，又加上求生意志也很強(qiáng)，手術(shù)了一夜，病情就給穩(wěn)住了?！?

安樣光聽著手心裡都冒汗，應(yīng)該會很疼吧，沈練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傷。

秦區(qū)看著安樣眼眶裡已經(jīng)全是淚了，就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他只是想跟她描述一下，好讓她放心，現(xiàn)在好像弄巧成拙了。

安樣擺擺手，用手隨便擦了一下眼睛。

“我沒事?！?

秦區(qū)摸摸鼻子，他應(yīng)該閉嘴的，不過說些別的，她應(yīng)該會情緒好些。

“沈練自從來了這裡以後，都表現(xiàn)的很優(yōu)秀，我們的訓(xùn)練很嚴(yán)格，他帶著壓歲餅乾能林子裡待上十幾天，也都能扛住，還贏了，是真的不錯，什麼訓(xùn)練他幾乎都能是第一。”

安樣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些，他來過的唯一一封信裡都是他自己很好，各種好，聽到這些鼻子更酸。

秦區(qū)覺得自己又給說錯了，心裡咯噔咯噔的。

“那個安同志，您要不要給家裡發(fā)個電報啥的，讓他們放心。”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說錯了，沈練是烈士子女，沒爹沒孃，來的這個估計是最親近的人，這電報發(fā)給誰。

安樣也想到了。

“對，是的，那麻煩一會秦同志幫我發(fā)一下，我給你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