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0月末。北方小鎮上的暑氣已經消失殆盡。秀爾“站在”奶奶的院子里,看著前年春天自己和爸爸一起種下的柿子樹 ,樹上已經結滿了紅紅的柿子,一個一個的真的好像小燈籠。
“爾爾,等回頭結了柿子,爸爸教你怎么做柿餅,爸爸做的柿餅可比賣的還好吃”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爸爸什么時候騙過你”
“可上次,你說你做的紅燒魚比買的還好吃,可為什么那么難吃?還被媽媽罵了一頓”
“咳咳,這個,那次是失手,不算,不算,這次爸爸保證,相信爸爸”
“哎,好吧,我就再信你一次”
“你這家伙......”秀爾和爸爸笑了起來。
“現在柿子已經結好了,爸爸,你怎么又說話不算數了呢”,秀爾一動不動緊緊地盯著這棵柿子樹。
奶奶看著自己的小孫女,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拿了件衣服披在秀爾身上,輕輕地說“爾爾,天氣涼了,我們進屋里去吧”
“好的,奶奶,”秀爾收回自己的思緒。
忽然秀爾用力地握著推著輪椅的奶奶的手說,“奶奶,以后我乖乖聽話,奶奶別離開爾爾好不好?”
聽到這話的奶奶心頭一緊,一股酸楚感涌上心頭,回手握緊秀爾的手說“放心吧,奶奶哪兒也不去,奶奶答應過爾爾,要陪著爾爾一起長大的。”
院子里一陣秋風吹過,柿子樹隨風搖擺,樹葉飄落下來,像隨風飛舞的蝴蝶,發出簌簌的聲音。
秀爾因為腿的關系,并不能去普通的學校上學,當時醫生說,按時復健,秀爾還是有機會站起來的。所以奶奶處理掉爸爸的公司和股票,只留下一套房子,就帶著秀爾回到了家鄉。
奶奶找到了自己的老同學,一位專治骨科的老中醫。他和他的兒子一起創辦了一個專門收治特殊學生的學校,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稱之為“療養院”,因為學校以復健聞名。
雖然學校建在小鄉鎮上,但是慕名而來的人并不少,但是礙于費用的昂貴 ,學校里的學生并不算多。算上秀爾,一共不到30個學生。
而這其中和秀爾一樣因為車禍受傷需要復健的有十幾個,其余的學生都是平時不好好聽話,喜歡打架,整天大傷小傷不斷,不得不被父母送進學校里學習的問題學生。
秀爾就在奶奶的安排下來到了這所學校。學校環境非常不錯,占地非常廣闊。校園里隨處可見的都是法國梧桐和各種秀爾不認識的樹。
可能是“遼養”的作用大于學習的原因,教學樓并不多,只有一棟4層的樓房。而復健室的樓房外表看上去就比教學樓看上去華麗的多,這是一棟六層的帶有電梯的樓房,內部設施一應俱全,每一處設計都凸顯了對“殘障人士”的照顧。
“殘障人士”對于這個新的身份,秀爾還需要時間去適應,這對秀爾來說是個嶄新的陌生的世界。
按照之前的學習進度,秀爾被安排在了初一年級。
“班里的學生不多,有十幾個同學,差不多都是和秀爾一樣的情況,” 聽到張醫生對奶奶介紹的情況,秀爾,內心稍微有了一種輕松感。那是一種找到同類的放松感。
秀爾跟著張醫生走到了教室門口,張醫生示意了正在上課的教師,把坐在輪椅上的秀爾推了進去。
“同學們”張醫生說,“今天給大家帶了一位新的小伙伴,同學們歡迎”
“來,李老師,找個位置,安排一下”
“人家還沒自我介紹呢!張大大,你是不又忘了,每次介紹新同學你都忘了這茬兒”正在秀爾慶幸擺脫這尷尬的“入班” 儀式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喊了起來,隨后10幾個同學紛紛笑了起來。
張醫生也不惱,笑著說“你看我這記性,每次都忘了這關鍵的一環”。
然后張醫生示意秀爾,秀爾抬起頭看了看那個小男孩,然后環顧了一周,看到了一張明艷的臉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聲音洪亮的說“大家好,我叫謝秀爾,今年12歲。希望以后能和各位同學好好相處成為好朋友”。
聽完秀爾的介紹,同學們鼓起掌來,先前起哄的那個小男孩大聲地說“歡迎,歡迎,終于班里面來了個大美女,這樣碧嶺再也不一枝獨大了。”
聽到這樣話的同學,又紛紛起哄起來,還沒等這個男孩高興完,只見他旁邊的小女孩隨手就給他一巴掌,他也不惱。老師也不制止,只是笑著說別鬧了,開始上課。
老師安排秀爾坐在了小男孩的前邊,就這樣秀爾順利的進入了初一一班,開始了“療養院”的生活。
沒過多久,秀爾就知道了那個小男孩叫樊子樊,那個女孩叫碧嶺。 秀爾和他們兩個分在一個小組一起復健 。
樊子樊,是比秀爾小2歲的一個小男孩,人長得小小的矮矮的,但是非常白,除去發型和穿著,如果你不仔細看,會認為這是個小女孩。
但是因為他比秀爾早來了一年,受傷的程度也比秀爾輕,他現在在復健室已經能夠不用拐杖的走路,雖然走的異常艱難,但能站起來走總是讓人欣喜。
另一個是比秀爾大一歲的碧嶺,她長得非常漂亮,這是初見碧嶺時,秀爾最深刻的印象。12歲的小孩可能還不知道什么是美但卻明白漂亮的含義。
秀爾永遠記得那個傍晚,秀爾和奶奶辦完手續,從教學樓里出來。奶奶去取車,秀爾轉動輪椅想要繞過操場去追奶奶時,看到一個女生坐在輪椅上和一群男生正在打籃球。
只見她左手轉動著輪椅,右手拍著籃球,靈活的躲避對面男生的阻擊,前進后退,左躲右閃,輪椅像是和女孩在跳探戈般旋轉,移動,行如流水,十分迅速。
終于籃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一記漂亮的三分球,圍觀者們大聲喝采。女孩也開心的振臂呼喊,汗水沿著女孩的臉龐滾落下來,浸濕了她的上衣,女孩滿不在乎的接過隊友的毛巾搽了搽汗,又開始了下一輪的戰斗。
傍晚的陽光灑在那個女孩的臉上身上,渲染成金色的霞光,銀鈴般的笑聲灑在操場上,也刻在了秀爾的心上。
多年后秀爾回想起那天依然能夠感受到那天夕陽下被汗水浸濕的那張明艷的臉龐所帶給她的震撼:原來坐在輪椅也一樣可以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