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神之眼,可是只收強者哦,你確定嗎?”龍夜故意挑逗他。
“屁話,小爺我打遍天元世界,你這區區小廟,還能說小爺不是強者?”關了上千年的龍似乎只是脾氣壞,實際單純得腦子有點不太好使,只關心他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攀比之心罷了。
龍夜滿肚子壞水,聞言,干脆利落地從儲物元器里掏出一沓文件,全篇皆是手寫,周邊以花紋裝飾,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頁,將文件轉過去面對龍殘念。“吶,這個,可是只有頂尖強者加入時我們才會使用的合同,你若加入我們,就是整個神之眼最強,只有你才配得上這份合同……在這里簽個元力標記就行了。”他現場杜撰了一通,最后指著簽名欄的空白點了點,滿臉含笑地看著龍殘念。
對方低頭看著那合同紙,不說話,龍夜一度以為自己在花紋上做的手腳被看穿了,沒想到龍殘念竟來了句:“畫標記的位置太小了,小爺要畫一個占滿整篇的標記!”
噗。麟炎捏著水瓶,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在座各位無不震驚,龍夜指著空白處的指尖抽了抽,扶額道:“委屈您了,就這點空白,不簽標記的話就你沒有身份牌。”
“今日份的巧克力豆翻倍!麻煩的人類。”某龍氣沖沖地吼,手上卻很誠實地打下了自己的元力標記。
當他打下元力標記的時候,文件上的字發出一陣奇異的白光,只閃爍了一瞬,似乎表示著合同達成,隨即化作兩道光芒分別沒入龍殘念與龍夜二人身上。
“嗯?竟然是……你從哪兒學會的惡魔語?”龍殘念在光芒消逝后沉默了半晌,后知后覺地開始審視合同內容,“遵守規定……什么義務……什么執行……永不背叛……真麻煩,早知道你用惡魔語寫的契約小爺就不答應了。”他喃喃嘀咕,一把扯過龍夜的衣領貼到他耳邊,咬牙切齒道:“喂,你這混蛋,惡魔都絕種多少年了,你怎么會惡魔語?你知不知道,搞這種東西是會被全種族厭棄的啊!”
龍夜也壓低聲音答道:“是我小時候收養我的師傅教的,他確實也跟我說不要亂用、不能外傳,但……總之,我有我的理由。”
“你那個師傅呢?小爺可得去會會他。”龍殘念摩拳擦掌,準備好跟龍夜那位歪門邪道的師傅好好“交流”一番。
“我七八歲的時候就死了,被一個小組織殺的。”龍夜平靜地說,推開龍殘念,坐直了身子。
龍殘念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一個能掌握惡魔語的人竟然死了,龍夜說得云淡風輕,人類的生命,果真脆弱不堪。他又下意識地問:“那個小組織呢?”
龍夜平靜的臉上忽然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滅了。”
一個不留。
“可以講講神之眼的事嗎?我加入你們這么久了都還沒聽過它的故事。”麟炎坐在龍夜身邊,很是好奇地問道,車窗涌進的風很大,吹得二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龍夜沉吟片刻,卻是嘆了口氣:“其實沒什么好說的……”
麟炎一臉不信:“怎么可能,按你之前說的,神之眼怎么著也是遍布大陸,是規模極其龐大的啊。要不,你就說說怎么建立的唄。”
龍夜咬著嘴唇,皺著眉,沒有出聲,而是掏出手機開始打字:其實,我控制不了他們。
麟炎很驚訝,卻沒有吱聲,靜靜看龍夜講訴。
“最初,我不過是希望尋找與我志同道合的人罷了,當年加入我最多的,都是那些同樣活在苦難里的人。
那時候我的脾氣真的很差,尤其是新成員頻頻打亂我的計劃時,于是我要求他們必須聽我命令,此外,因為青云十六州的混亂,我需要建立一個有紀律的組織才能做到更多的事。
后來,我們真的做出了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卻吸引來更多的人希望加入我們。而也是在那時候,“神之眼”這個名字也第一次被提出來了。
我們是如此的狂熱,他們尊稱我為會長,仿佛我肢體的延伸,我所念所想,他們都言聽計從,從沒有人想過違抗,因為,神之眼真的給他們帶去了安全與他們所希望的正義。
他們在蔓延,在擴散,成員們身份差別巨大,從乞丐到精英,從學生到士兵,但他們之間又是那樣平等以待,這幾乎是人們所曾不敢想象的。我從未想過加入我們的人是如此之多,而他們也將神之眼的標志帶到了每一個角落——呵,這還是我強制要求他們不準畫到大型建筑上的結果。
每一個新成員在決定加入的那一刻起就被其他成員告知,他們的平等與正義都由一個人帶來,那個人叫龍夜。
無論何時何地遇見神之眼成員,他們都會恭敬地稱我為龍夜會長,那樣癡迷,那樣狂熱——我想沒有人會不沉迷于權力的膨脹,我亦是如此。也曾有人警告過我一切都在失控中發展,可我并未理會。”
龍夜抬手撫摸著脖子上掛著的金屬徽章,在手中細細把玩,那是神眼送給他的神之眼徽章。麟炎看完這一切,更是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有想到從來都是癲狂不羈的龍夜也會有這種過往,但問題是……
“這樣的話,你,不就是神之眼所一直打擊那種統治者嗎?”
龍夜聞言苦笑,不可置否,繼續打字。
“當我意識到一切失控的時候,我想我已經變成了我所一直憎恨的樣子,高高在上,手握大權,享受至高無上的尊敬,而他人……則在腳下臣服,且心甘情愿,毫無悖念。
一切都已經無法停止了,我醒悟得太晚,神之眼的力量已經深深扎根在社會的每個角落,那些狂熱的人,早就把神之眼當成了所謂信仰。”
寫到這里,龍夜神色冷峻,面露不屑。
“呵,說是信仰,倒不如說是躲避他們悲催生活的幻想鄉,太多對現實的不滿所導致的幻想都寄托在神之眼上了,恰恰我手中的神之眼又的確擁有幫助他們的能力。”
“但是,”麟炎小聲道,“為什么他們一定要死死守著神之眼?”
“為什么?”龍夜卻重復了一遍,“為什么?呵呵,因為每個人都想要平等,長得丑的人在生活中被歧視,坐高位的人在生活中被污蔑,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學生也承受了成績上永遠存在的差距。但是在神之眼,出身、信仰、家庭環境都不重要,每個人都是一場運動的一份子。在這個組織中,所有無論是生理還是精神上的不平等都被消除——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世界啊。”
“而你可能想不到的是,其中最狂熱的人,反而卻是生活中最懦弱的人。”
“我想他們可能只是在這里找到了存在的意義,而存在的意義繼而又變成了活著的意義——你知道,沒有意義地活著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所以神之眼就成了他們的生命,他們的一切。”
“而我,只能在他們崇拜的眼中一次次走上高臺講話,要穿著莊重的服裝,卻還要半隱于黑暗以保持神秘和威嚴。”
“第一次走上臺,我只有八歲。”
“有時我真的沒弄明白,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過一個小孩,憑什么讓他們言聽計從。但后來我仿佛明白了,因為我給了他們方向。”
“不就是一群想逃避現實的人么?其實我也沒資格嘲笑他們,因為我也逃走了。三年前,我逃到了青云十六州,僅我一人,組織里有我的幾位朋友鎮壓著,我認為應該問題不大。當時,我只想暫且遠離那些狂熱者,遠離那故作神秘的高臺,但我沒想到,他們竟不顧高層的阻攔,自發傾盡全力前來尋我。
要知道,神之眼一路從青云十六州成長而來,結下的仇怨幾十近百,沒有我的指揮,他們根本無法凝聚成一股力量,單打獨斗如何能斗過十六州大大小小的勢力,于是,在最后的一個峽谷,他們被包圍了。”
龍夜側開頭,怔怔地看著車窗外的天空,眼中閃爍,不知是星光還是淚光。
“那個峽谷,正是我躲藏的最后一處,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找到我的,總之,他們來了。”
“我想,也許這次回去我不會再走了,那一戰因為我,死了太多的人,如果沒有永夜大帝,我自己也一樣會是那次任性出走的犧牲品。不管那些人是怎樣的心態,又是因為怎樣懦弱的理由而走到一起,至少身為所謂領袖的我,不該隨隨便便地丟下他們。”
夜風,吹亂了二人的頭發,沒有人說話,這秋天的夜晚已經能令人感到涼意,遠遠近近閃爍的霓虹燈一片輝煌,像極了他生活多年的神之眼大樓外的世界,或許常人不會喜歡那偏僻的廢棄大樓,可對于他來說,他和他的朋友早已悄悄把它營造成了家。
離回家,已經不遠了。
車飛速駛過街道,天色逐漸變得明亮,城市的燈光也在隨之熄滅,零星的店鋪已然開張,唰啦啦的掃地聲也在街邊響起。
當他們來到一片停工的樓盤時,遠遠望見了四個高矮不一的人影,似乎是在前面迎接。車緩緩駛近,龍夜也漸漸看清四人面目,為麟炎一一指認:清瘦的男生是衾榮峻,高壯的是龔玄御,淺綠雙馬尾的是長孫皓曦,散發白衣的高個男生是零天。
“任務結束,可以回去了。”待四人接連下車,夢雪凝對面具人發出指令,面具人再度鞠躬,回到駕駛座將車開走了。
四人見得龍夜,先是萬分激動,旋即看見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龍殘念,又有些驚異,但并不影響他們的熱情。
衾榮峻按捺不住,沖上前一把抱住龍夜,嗚咽著:“夜哥!我好想你!你去哪兒了啊!”
龔玄御吸了一下鼻子,笑著扒開勒得龍夜動彈不得的衾榮峻,爽朗道:“快下來吧你,瞧你給小夜子勒得,咱邊走邊說,這兩年想必很精彩,還帶了新朋友回來。”
“我來帶路!”皓曦蹦跳著挽著夢雪凝的手臂,笑嘻嘻地走到前面。零天和龍夜相視一笑,去和麟炎與龍殘念交談起來。
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回家的路仿佛刻在基因里,過往的諸事好似夢里云煙,眼前笑作一片的大家才是永恒。
“新朋友吧?既然是龍夜帶回來的,一定是值得我們信任。來,先給兩位介紹一下咱們幾個。”零天與麟炎聊得很是不錯,高傲如龍殘念都愿意應他幾句,“首先肯定是咱們的龍夜兄弟了,可能他已經跟你們提起過,他是神之眼的領頭人,擔任會長的職位,別看他現在像個甩手掌柜不管事還亂跑,咱們這個組織當初可是他一手建立打拼下來的,雖然他沒有元印,但他很會用人,這也是為什么他這么弱卻能混得風生水起。”
“其次是夢雪凝,是我們的大姐頭,也是神之眼的副會長,也是第一個跟著龍夜干的人,平時有什么大事小事都是交給她處理,只有極為重要的事才會再上交給龍夜,而那種涉及到整個組織或者影響極大的事件才會召集我們幾個一起討論決策。”
“然后是衾榮峻,是第三個跟著龍夜打拼的,說實話他的定位好像不是特別明確,總之龍夜去干什么他都會跟著,無論是戰斗還是談判還是散心什么的,大概類似于……秘書?咳,你們千萬不要跟衾榮峻講我說他像個秘書,否則他肯定要跟我吵吵。”
“再者是龔玄御,據說他和龍夜小時候認識,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么情況,總之是龍夜以前在青云十六州的地下天元師拳場里救出來的,然后就干脆跟著他干。一般有什么可能會發生沖突的事件就由他負責解決。”
“最后是長孫皓曦,在我們幾個里面,她的年紀最小,總喜歡搞點惡作劇,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她本意是不壞的,并且一旦認真起來,可能我們單挑都不是她的對手。組織有什么任務需要親自去監督的話,基本都是她去,許多奇奇怪怪的角色她都能應付得很不錯,我自愧不如。”
“至于我本人嘛,呵呵,鄙人不才,不是很會戰斗,相比之下更喜歡搞一些微不足道的研究,說來有趣,當年我也是因為這點愛好,被人抓去逼著制作新儀器,也正是這樣,龍夜帶人突進那個據點的時候發現了我并帶出來,神之眼的氛圍正合我意,既能做一些正常來說不允許被制作的東西,又能保證成品不會被用于惡性事件,我也就順理成章地加入他們了,現在算來……也快十年了,還真是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