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吃不下

一個時辰後，衛淵離開，留下劍心碎了一地的蘇雪晶和劍心更加通透的上官阡陌。

蘇雪晶雙眼緊閉，腦海中全是剛纔對局的棋譜。兩人共下七局，沒有一局超過百手。衛淵棋風極蠻橫極不講理，從一開始就挑起爭鬥，且寸步不讓，一路搏殺到底。

七局下罷，蘇雪晶感覺，完全就是如街頭鬥毆般廝打了七場，不使用任何招數道法的那種。

其實從第二局開始蘇雪晶就已經覺察到不對了，但架不住上官阡陌一起在旁邊煽風點火，再加上衛淵落子一點不像是練過棋的樣子，於是心有不甘，他又是個倔的，所以不知不覺地連下七局。

現在衛淵走了，蘇雪晶越想越不對。

衛淵落子中既沒有定式，也沒有古譜招法，所以一開始蘇雪晶下意識地就認定衛淵是個新手。但連敗七局，蘇雪晶已明白過來，以雙方棋力對比，自己對上衛淵怕是要下讓子局。

蘇雪晶自認棋力與真正國手只差一線，但對上衛淵居然要被讓子？

他忽然擡頭，對上官阡陌道：“你上一次和衛淵下，難道贏過？”

上官阡陌笑得燦爛，道：“當然沒贏。不過每一盤都沒下到最後，就和師叔這次一樣。”

蘇雪晶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面如鍋底，喝道：“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師叔法眼如炬！確實還有一件事，那就是這個衛淵，就是下出塗鴉十局的人。”

蘇雪晶腦海中一道電光劃過，所有事情全都串到了一起！難怪衛淵能夠以一堆呆招、愚型、無理手輕輕鬆鬆就擊敗了自己，難怪自己要被下讓子局。

只是一想到剛剛自己還想要給當世棋仙下三盤指導棋，蘇雪晶瞬間有當場兵解的衝動，劍心上如同蒙上了一層豬油。

他狠狠瞪了上官阡陌一眼，身影如風過浮沙，漸漸淡去，就此不見。

上官阡陌抱著抱枕，仰天倒下。今日劍心通透，宜睡覺。

衛淵察覺到了蘇雪晶的消失，一時不知道是真走了還是躲起來了。不過下棋還真不是衛淵能控制的，現在人間煙火中整整有四十萬凡人，且還在不斷增加，棋力大增，遠勝於塗鴉十局之時。

現在還有些時間衛淵就一一巡查各個營地，查看流民的訓練情況。剛看到第二座營地衛淵忽然心中一動，望向東方。

四道紫氣以幾乎無法追蹤的速度而來，落入衛淵識海！

一次四道御景氣運？

衛淵此前的苦心佈置總算有了結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青冥就又會多出四位御景強援。

雖然他們待不了多久，但衛淵總能想到辦法讓他們多留幾天。就如上次那個下到一百九十九手的棋局，自己可以再多下一手，那就是一個新譜了。

收穫的四道紫氣中，有兩道明顯粗大，另外兩道則是有些微弱暗淡。衛淵現在自是分不出哪一道氣運來自於誰，且先放著。

巡查完所有營地後，衛淵擡頭望天，頓時皺眉。往日這個時候應該天色已亮，但今天依然是夜色深沉。

在濃郁的黑色中，似是有什麼巨大的危險正在醞釀。

青冥各處，不斷有人望向天空，然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漸漸的，所有人都發現了天地的異常，眼中流露出驚恐。

一片巨大的鐵幕不知何時形成，正不斷向四方延展，隔絕了日月星辰，也擋住了天外怪物的目光，只給世界留下越來越濃郁的絕望的黑暗。

這是大道層面的改變，比起什麼烏雲蔽日，血染天穹位格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雖然只是暫時的改變，但這等手段已經不是普通仙人能有。

衛淵心神一動，青冥中處處響起鐘聲、鼓聲和號角聲，大批剛剛準備訓練的凡人接到命令，前往指定的戰線，準備應戰。

一個個太初宮修士飛起，在昏暗中飛向四面八方。餘知拙則是指揮修士們將一車車照明彈緊急送往各處戰場，同時就地給飛彈換裝照明彈頭，忙到飛起。

此時巫族已經將運河修到了距離青冥一百五十里處，這個距離大軍疾行一個時辰就能抵達青冥。

前出偵察的偵騎傳回消息，巫族大軍已經傾巢而出，同時推出了十座祭壇。

天空中鐵幕還在不斷擴張，大地上巫族大軍則是在徐徐逼近。天地間已近乎絕對的黑暗，就只有東方天空還透著一些亮。

甘州，那少年猛地起鉤，釣線崩得筆直，他連擡兩次竿，居然都沒有將那東西從水下釣上來。

他沒有起第三次竿，眼前卻浮現了一幕景象。

一個年方十歲、衣著樸素的少年正在習武，練得滿身汗水。幾個同樣年紀、華衣錦服的少男少女走了過來，神神秘秘地道：“我們發現了一株寶藥，可以增長元神！今天晚上我們就去尋寶，你要不要一起？”

那少年本來不太情願，但被幾人一陣慫恿，還是答應下來。

畫面一轉，變爲黑夜，幾個少年在山林中無聲前進，前方忽然出現一個山洞，洞口處就是那株寶藥。樸素少年慢慢靠近，同時警惕著天然守護的妖獸，卻沒有注意到其它幾個少年已經消失。

就在他順利到達洞口時周圍突然被法術強光照得通明，景物變化，這哪裡是什麼荒山野地，分別是一處精心打理的藥園！

畫面突然變得模糊，周圍火把亂晃，人影幢幢，無數聲音混雜在一起。

“他怎麼會來偷靈藥？”

“他家裡那麼窮，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那麼好的天賦，偏要做這種事，可惜了……”

木然中，少年在人羣中看到了自己的三個同伴，其中有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此刻他們眼中是興奮和得意。

少年被押著經過他們面前時，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呂長河，不要怪我。有你在，我就永遠成不了親傳弟子。”

景象定格，只有最後一句話在反覆迴盪。

釣魚少年心底一聲嘆息，這是他當年面對最大的誘惑，也是人生中第一個刻骨銘心的記憶。那一天，埋葬了他童年所有的單純、友情和陽光。

他忽然將釣竿放下，自語道：“看來這條魚，不是我該吃的。”

他散去影像召來隨從，道：“調動二線部隊，全部部署到南方邊境，盯著許家。北邊留四成兵力即可。”

隨從領命而去。

少年向晉王都的方向望去，淡道：“你這邊小花樣倒也越來越多了。也罷，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看看你能翻騰出什麼來。”

時間慢慢靠近正午，青冥卻仍處在深夜。此時處處燈火，大地上更是有幾條蜿蜒火龍，一路通往前線。

每個人心頭都如壓了一塊巨石，天地運行大道的改變讓修士們的法力都變得不那麼穩定。

兩支巫族大軍一左一右，先行出發一個時辰，前出百里後，巫族中軍才正式開拔，兩個時辰後即會抵達定安城下。這一次巫族同樣出動百萬大軍，軍氣鋪天蓋地而來。

而青冥界域卻還沒有恢復如初，半個定安城都暴露在界域之外。

大戰在際，衛淵正在加緊檢查後續投入部隊的戰備情況，忽然間遠方天際傳來一個尖細且奇異的聲音：“衛淵！我有三千陽壽，前來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