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巫族發動第五次進攻。這一戰與第四戰大致相當，但是巫族準備了大量黑水皮球作爲進攻堡壘的武器。

此舉果然見效，數十個皮球砸下去，一個小堡壘就會徹底被毀，裡面全部守軍無一倖免。

好在皮球不難攔截，巫族十個皮球拋過來只能落地一兩個，並且衛淵也全力轟擊拋投皮球的巨獸。

一戰下來，巫族在毀了二十餘個小堡壘後就耗光了黑水皮球，戰爭又回到了傳統模式。雙方最終血戰一番巫族扔下二十萬屍體，人族戰死六萬。

打了這麼多次，戰後人們已經變得有些麻木。衛淵則是派了許多人，在各個城市、礦場和工坊等人羣密集處，宣稱巫族已經是強弩之末，馬上就要被打回去了。

四五兩戰，人族傷亡控制下來了，後方也未受滋擾，於是就有不少人信了，重拾信心。

戰後數日，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界域的邊緣碰面。那個黑袍神秘者輕車熟路，直接落入隱秘山谷，鑽進了一個天然洞穴。

洞穴幽深曲折，深處點燃了一點燈光，在洞口處是看不見燈光的。

燈火看起來十分溫暖，給這本是冰冷陰溼的洞窟中也帶來了一絲溫馨。但是黑袍神秘者卻是對燈火十分厭惡，縮在陰影裡，不耐煩道：“沒事點什麼燈？東西呢，拿來了沒有？”

對面那人取出一個盒子，用道力託著送了過來，道：“都在裡面了。新火藥的配方，還有一份後方訓練營地的分佈圖。”

“要這分佈圖幹什麼？”

那人族道：“所有流民在上戰場前都要在這些訓練營地訓練，所以你們如能能夠成功突襲這些營地，青冥十幾萬部隊就沒有了。這不應該是一件大功嗎？”

黑袍神秘者怒道：“這算什麼大功？這些跟爬蟲一樣的賤民，誰關心他們的死活？紅葉大人的安危才最重要，讓你搜集那件法寶的資料，你卻啥都不知道，都幹什麼吃的？”

“法寶的資料也有，我拿到了煉製時剩下的一點材料，都放在盒子裡了。”

黑袍神秘人大喜：“若真是如此，那當記你一大功！我先看看……”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盒蓋，盒中突然亮起一道強光，瞬間讓他睜眼欲盲！他一聲尖叫，心知不妙，就想向洞外逃跑。

模糊視線中，他看到前方出現一個有些嬌小的身影，攔住了去路，然後輕飄飄的一拳砸了過來。

“找死！”黑袍巫族狂吼，以平生之力合身撞了上去！

那女孩子小手揮起，一巴掌將他抽了回去。

黑袍巫族只覺得自己彷彿只是一隻小雞，被一頭路過的金剛拍中，全身上下骨頭都差點被一下拍散。

他踉蹌後退幾步，雙腿突然一軟，差點坐倒在地。這時他才發覺不對，轉頭望向燈火，突然明白過來：燈火有毒！

他拼盡全力躍起，撲向那人族內奸，想要把他掐死。

但是他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高大身影，隨手拿住自己。那隻手上有不可匹敵的大力，且有海量道力洶涌而來，無數道法瞬間沖毀了自己的防禦，將自己從內而外的牢牢束縛住。

黑袍巫族撲通倒地，頭頂出現了一條碧綠兩頭小蛇，但此刻蛇身上纏繞著重重鎖鏈，已經是動彈不得。

衛淵現身，鬆了口氣，道：“還好有孫師叔的藥香，否則怕是要麻煩得多。”

那人族內奸則是脫下斗篷，露出了本來面目，竟是個明豔甜美的少女，乃是水月殿的費語彤。

風聽雨走了過來，向費語彤看了一眼，臉上有些許不忍。

衛淵提起黑袍巫族，道：“抓住了這傢伙也算是一件功勞，走吧，隨我去見祖師。”

片刻後，在主峰衛淵居處，玄月祖師坐於正堂上首側邊坐著瀾華和另一位水月殿真人。兩位真人臉色都是十分難看，又有不忍。

費語彤跪在地上，聲音平靜中也有著解脫：“……弟子自懂事以來，每每感覺所得修行資糧比之其它殿弟子要少很多，只夠勉強維持正常修行。但是集中授業的同學中，有許多人都能勇猛精進。弟子自問天賦才情不比他們稍遜，卻在修行上慢慢被拉開了差距。

再後來，弟子聽聞天青水月兩殿所有資糧都被拿去供應衛師兄一人，致使大家都短缺資糧，甚至難以正常修行。雖然衛師兄確實是不世出的天才，年紀輕輕已經名動天下，拿下了青冥界域，但我們兩殿弟子，私下裡難免會有些怨言。

等來到青冥，弟子才知如任師兄這樣的前輩師兄師姐們也卡在了法相關卡處，因爲沒有資糧而無法突破……”

玄月真君忽然重重一拍扶手，喝道：“胡說！兩殿每一個弟子我都熟悉，他們明明是積累不足、道心也還未穩，不敢面對成就法相時可能出現的天劫，才一直拖延至今！這和資糧有什麼關係？”

費語彤依然平靜，顯示出和年紀完全不相稱的成熟，說：“您剛纔也說了幾位師兄積累不足，這不就是資糧嗎？至於法相天劫，年輕弟子中除了衛師兄和我，應該沒有人不擔心。師兄們就算道心穩了，法軀強度不夠，照樣會在天劫中身死道消。”

玄月真君臉上閃過怒意：“這也不是你背叛人族、欺師滅祖的理由！”

“弟子知道，和弟子所做所爲比起來，這些都是藉口。但是上下幾代弟子們的怨氣也是存在的。整整十年大家都是進境緩慢，什麼都匱乏，更難有珍稀藥材輔助突破。雖然師恩如山，弟子們不敢抱怨，但十年修煉最快速的時光就這麼被荒廢了，只爲供奉衛師兄一人，心底一些怨氣總是難免的。”

兩位水月殿真人都是頗爲不忍，玄月真君面色凝重，一言不發。

費語彤繼續道：“我在同屆集中授業的班上，本來應該是第一，但是慢慢的就落出了前十，當時時常受幾個對頭的當面背後嘲諷。後來巫族突然找上了我，給了我一直想要、但自知永遠得不到的提升根骨資質的寶物。弟子根骨稍有瑕疵，再拖下去就難以彌補了，所以這其實一直是弟子的心病。巫族對癥下藥，弟子就沒把持住。”

瀾華真人忽然道：“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說？師父我總還是有些積蓄的，至不濟再找人湊一湊，也應該能給你兌換一份寶物。”

“師父已經很不容易了，弟子不忍心。這巫族出現得恰是時候，我……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下來。那巫族說要給衛師兄下些咒法，弟子想以衛師兄的根基，自不會怕巫族的咒法，於是就做下了錯事。再後來，等弟子發現竟是因果大咒，一切都已經晚了。

以上就是一切，弟子自知罪無可赦。但見了因果大咒後，弟子也是日夜心中煎熬，現在全說出來了，就輕鬆多了。”

另一位水月殿真人嘆道：“你，你怎地如此糊塗！唉，那些巫族說話也能隨便信的？”

瀾華真人起身行禮，道：“老師，這孩子雖然犯下大錯，但此次能主動找到我，坦承所做之事，理應罪減一等。再加上又捉到了那巫族法相，多少也是一功。我水月殿這些年來就得了這麼一個佳弟子，過去十年也確實有所虧欠……”

玄月真君擡手止住瀾華，道：“再情有可原，也無法彌補她所做之事。如若不是淵兒氣運加身這一次他和張生都要隕落，青冥也會碎裂！這是何等大事，如何能抵？！”

瀾華真人一聲嘆息，不再說話。

玄月真君道：“淵兒，此事與你最是相關，你現在也是界主，你來做決定吧。”

衛淵早有思慮，便道：“情有可原，但罪不可赦，再多功勞也難抵罪過。所以弟子的想法是，送師妹轉世重修。”

瀾華真人騰地站起，但又慢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