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得了軍令,散布在城中各處埋鍋造飯的衙役,一個個的也跟著上頭。
他們也是男兒,雖曾經(jīng)許是百姓們看不起的存在,平日里也沒少撥盤欺壓百姓,可生死存亡的節(jié)骨眼上,在這片生他們養(yǎng)他們的土地上,他們也可是熱血男兒。
圍裙一撩,手中大馬勺往最近的百姓手中一塞,把煮粥發(fā)飯的活計交托出去,衙役們拔出手里的大刀片子,振臂一呼。
“兄弟們,咱們身為封州人,不管以往如何,總得對得起自己身上這身皮,但凡還有血性的,跟著我,咱們上陣殺敵去?!?
“殺!”
“城在人在,城亡我亡……”
呼啦啦的,這些好的壞的,往日可能作威作福的衙役們跟著動了,一個個高舉著腰刀,跟隨著前頭那些熱血百姓的步伐,奔赴向四方城門。
一時間,保家衛(wèi)國,誓死守城,激蕩在每個人的心間。
周遭老弱病殘幼見了不由為之動容。
一位接過衙役手中大馬勺的年輕寡婦,敲響了眼前的鍋邊放聲大喊。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叔伯姐妹們,咱們別的幫不上忙,可咱也不能讓在前頭殺敵的英雄們餓著肚子,誰來幫忙一起添把火,咱得保證城樓上的男人們餓了有吃,渴了有水,最好再燒些滾水,沒有滾石,咱們燙也燙死那些來犯的胡狗?!?
“對對對,杜娘子這話在理,咱上陣殺敵不在行,可燒飯燒水,給軍爺搬搬抬抬不在話下,還有能動的老東西沒,咱們給城樓上搬運滾石去?!?
“哎哎,算我一個?!?
“我也來?!?
“還有我?!?
激動中又有人大喊,“爺爺,仗打了這么久,滾石怕是不夠用。”
有人還附和,“就是,被圍這么久,哪家哪戶不是錢財糧草盡數(shù)空,城里水倒是不缺,可是滾石著實不夠,柴火怕是煮粥都頂不了多久,如何燒滾水?”
自然也有聰明人大聲大聲的應(yīng),“活人還能被尿憋死!滾石不夠就拆家呀,從我家開始,拆它!房子沒了可再蓋,城破了,人沒了,那就真什么都沒了!”
眾人一聽是啊,人沒了就真什么都沒了,于是大家伙紛紛響應(yīng)。
“對,對,對,扒屋子,就從城樓下最近的開始,還就不信了,把整個封州城都拆了,咱還缺滾石?缺柴火?干啦!”
“對,干啦!”
霎時間人人響應(yīng),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傷殘孩童,一個個干完手里粥后,紛紛自覺投入到緊張的戰(zhàn)斗中,各司其職,各自忙碌,卻忙而不亂,都在為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戰(zhàn)。
看著這一幕幕,李瑤光哪里會閑著,當(dāng)即也要加入進去,不想被領(lǐng)隊一把攔住,李瑤光黑臉。
“影一你攔我干嘛?”
親衛(wèi)影一不懼李瑤光黑臉回道:“李姑娘,將軍有令,命爾等誓死保護姑娘安危。”
“我不需要?!?
影一以及分散在李瑤光周近百米內(nèi),占據(jù)各處有利地形潛藏身形的四十幾人全都不為所動。
李瑤光頭都大了,不由語重心長。
“影一,大哥,像你們這樣的高手,雖是影衛(wèi)但跟著沈越,想必這些年來沒少南征北戰(zhàn)殺敵立功吧?如今外頭大敵當(dāng)前,以你們的熱血,難道就不想去殺他一場,難道就不想堂堂正正攢點軍功嗎?”
想是當(dāng)然想的,若能從幕后影衛(wèi)親衛(wèi)變成前沿將帥,他們何樂而不為,只是身為影衛(wèi)親衛(wèi),主上命令至上,所以……
李瑤光能看出影一眼底的猶豫,也能感受到他們鼓脹的肌肉下,聞著戰(zhàn)火的躍躍欲試。
“影一,你們一個個本領(lǐng)高強,本就該去前沿戰(zhàn)場一展所長,報效朝廷,護衛(wèi)百姓,守著我算怎么回事?且沒聽說過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么,你們將軍只要你們護著我對吧?那只要封州守住了,你們不等于就是護住了我嗎?一個道理呀,趕緊的動起來,都去前線殺敵去吧。”
不得不說,李瑤光的勸說讓影一以及支棱著耳朵聽的影衛(wèi)們狠狠心動了,可想到自身責(zé)任,影一掃了眼同伴們后依舊猶豫。
為此李瑤光不得已再下絕殺,保證道。
“影一,你放心,我不亂來的,我在城里又不亂跑,只幫著大家做點后勤工作,你們在城樓上殺敵,只要城不破,我就很安全,跟你們將軍的命令一點也不違背,可你們?nèi)糁活欀Wo我,把這么強的有生力量浪費在此,若是城破,不說生靈涂炭,我也不一定得活,所以,保護城池就是保護我,你們?nèi)グ?,盡你們所能建功立業(yè)去吧,我就在此絕不亂跑?!?
影一一聽,再聽四方城樓接連傳來的金戈廝殺,終于點頭,對著李瑤光拱手道謝。
走是走了,可離開前,還是強勢的留下了兩個武功最高的影衛(wèi)護佑李瑤光左右,影一自己帶著剩下人手,分散四路殺入城墻上,給守城的軍民加入了一劑強心劑。
城樓上,戰(zhàn)爭越烈,李瑤光擼起袖子帶著倆影衛(wèi)一起干,看到那位組織燒水送飯的杜娘子安排人挑水刷鍋,李瑤光想了想,一個主意頓時生成。
跑上去拉著杜娘子嘰里呱啦這么一說,杜娘子眼睛都亮了,暢快大笑著一擊掌,招呼來熟悉的鄉(xiāng)鄰,“馬小子你去,把我家茶僚上煮茶的大鍋都取來,咱們不燒水啦。”
正要去挑水的半大少年一愣,下意識問,“杜嫂子,取鍋也就算了,不燒水燒什么呀?”
“燒什么?哈,該死的胡狗子困了咱們這么久,你們想想夜香郎有多久沒進城運倒夜香啦?城內(nèi)萬萬戶,哪家哪戶不都積攢好多。”
杜娘子想著就無比暢快,不由指著李瑤光朗聲與大家伙道:“這位好心運糧進城的小爺說的對,胡狗子那么壞,是該讓他們嘗一嘗滾燙金湯的味道了!讓他們作惡為虐,小爺可說了,金湯燙身,不死也殘。”
眾人一聽紛紛叫好,一個個的不用吩咐立刻表態(tài)。
“嗨,杜娘子,干啥要用你做營生的大鍋啊,以后等胡狗殺退了,你還要生計呢,鍋可價貴,不可糟蹋!正好我家有煮豬食的陶缶,臟了也不心疼,我這就家取去?!?
“對對,我家也有,我這就去取,順便把家里積攢的好貨都挑來?!?
“我記得我家隔壁有黃家香湯館,東家可惡,早早跑了,里頭荒廢,灶頭一切具備,來幾個人跟我隨去,咱們挑點金湯就在那燒,順道的就往城樓上運了。”
“好好好,我同你去。”
“我也去?!?
一時間又走一大波,看樣子還在聯(lián)系別的同伴一起干。
被杜娘子喚住的少年不由傻眼,“杜娘子,那我還去嗎?”
杜娘子笑了,解恨道:“去,都取來,東西越多越好,鍋沒了可再置,咱非得讓外頭的胡狗子們嘗一嘗咱的厲害,定要打怕了他們,叫他們再不敢來。”
得了吩咐,少年脆生生應(yīng)了,招呼了一群半大孩子,一窩蜂就往杜娘子茶僚而去。
其他人也不閑著,就算是大半條命都去了,走路都要攙扶的老兩口,看著這一個個熱血的人,喝完手里的粥,老兩口攙扶著回家,也把連日來積攢的金湯往外頭運。
眾志成城,萬眾一心,這樣的軍民一體豁出去拼殺,胡狄怎么可能會勝利?更何況,擔(dān)憂李瑤光安危,沈越更是馬不停蹄,說好的五日,竟是硬生生被他縮短成了三日。
攻城連續(xù)三天不休,當(dāng)?shù)谌障﹃柕挠鄷煘⒙洌莾?nèi)城外都困乏到了頂點之時,送食水登上城樓的李瑤光驚喜的看到,遠(yuǎn)處落日的余暉下,一面熟悉的旗幟迎風(fēng)招展,大軍抵達的動靜震耳欲聾。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