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風澀然一笑,道:“因為我這幾天感覺到經脈有些異樣,似乎是中了一種奇怪的毒,但又不似毒,時發時不發,更在功力摧至一定境界之時,就很可能突然發作,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而我自成毒人之軀時,就已百毒不侵,不懼任何外來的毒物,可是仍有中毒之象,如此情況惟一可以解釋的,就只有一個可能,便是田新球在煉制毒人之時種下的毒蠱!”
“啊,竟有這回事?”三子吃驚地望著蔡風的臉色,惟有一片蒼白,其它的什么也找不到。
“我一直在探找原因,可仍是無法明白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破除毒人之后,我體內已經留下了后遺癥。”蔡風肯定地道。
“可惜,陶老神仙不在,否則他一定能知道這是什么原因。”三子感到有些遺憾地道。
“是呀,天下間也惟有他才能夠破解毒人之毒,相信他對毒人的了解絕對不會比田新球少。”蔡風嘆道。
“那我們這就去南朝尋找老神仙,讓他給公子看看看,早一點治好就多一分取勝葉虛的把握了。”無名五插話道。
蔡風苦笑道:“想見老神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下間能找到他隱居的地方之人不多。
雖然我也知道在積金,可并不知道具體地址,惟有我爹和黃叔叔知道,另外蕭衍等有限的幾人知道,我就是有心去見老神仙,也得先找到這些人中的一個才行。蕭衍當然不用提,那就必須找到我爹,要么是黃叔叔,否則急也沒有用。”
元定芳一呆,她沒想到見一個陶弘景也這么難,不由得擔心地問道:“那我們該怎么辦?”
“先回葛家莊!”蔡風道。
“回葛家莊,再到積金,然后是玉皇頂,可是如今的時間全部加起來也只有兩個月,恐怕根本就不夠用,而且這一路奔波,你如何養傷?如何能夠安心行功?這對你于玉皇頂之戰絕對不利!”三子急道。
“我們先得回葛家莊,至于去不去找老神仙,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我先得在葛家莊養好傷,也許
我師叔能有辦法。或者,我爹也在葛家莊中,到時候由他們去想辦法,相信一定能行。”
蔡風認真地道。
“那也只好這樣了。”三子無可奈何地道。
“我們必須走一步算一步,但絕對不能失了分寸,一步步得走穩。回葛家莊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至少,在那里我能夠安心養傷!”蔡風無可奈何地道。
“那我們什么時候起程?”無名五問道。
“越快越好,我們吃了午飯,就立刻起程!”蔡風道。
元宵節,春節的最后余韻。
花燈四懸,天色其實也并沒有暗下來。
今日的天氣極好,雪化冰消,白天的陽光極暖,晚上的風雖然冷了些,可是阻不住人們追逐花燈的興致。
當然,能夠享受花燈掛滿街巷的只有那些未被戰火燒及的地方。
建康,南朝最為繁榮之地。
天下重鎮之中,也只有北朝之都洛陽才能與建康相比擬。
建康城最近出了一樁大事情,那就是平北侯府被封,仆奴等人盡數被斬,鬧得滿城沸沸揚揚,但卻不掩節日的喜氣。
蕭衍終于臨朝,這使文武百官心定了不少。此刻的蕭衍比之往日似乎更多了一分深沉,望之令人心寒生畏。
蕭衍近日來并不怎么高興,蕭正德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對付那毫無頭緒的魔門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而昌義之諸人更精得像沙漠中的豺狼,一點風吹草動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所做的監視和安排全都無效。
彭連虎等六大護衛回京,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們的樣子都有些狼狽。
石中天沒能追到,早在蕭衍的意料之中,可是他仍然禁不住大發雷霆,將彭連虎諸人狠狠訓了一頓,然后才聽他們的細述。
彭連虎諸人聽說蕭衍差點被石中天的計劃給害死,心頭都捏了一把冷汗,能讓蕭衍大罵一頓也好,至少說明已不再追究他們的罪責,于是一個個將經過詳細述說了一遍。
原來,那天黃海和爾朱榮再戰,竟戰了個兩日兩夜方休,各自都累得吐血,戰到最后竟然半個時辰才出一招,有時候時間更長。抑或是兩人最后已招不成招,所有的招式都用完了,惟有臨場創招,絞盡腦汁相斗。
兩日之間,那個異域武癡達摩只是在一旁靜靜地觀戰,看著兩大絕世高手那驚天動地的比斗,最后實在忍不住手癢,硬要與彭連虎比斗。
彭連虎眼觀高手相斗,領悟頗多,就與達摩切磋起來,可是三十招不到,就被對方擊落三次刀。于是黃銳、追風、逐月三人也加入了戰團,以四敵一,竟仍然處于劣勢,更被達摩攻得節節敗退。
達摩直呼不過癮,竟在攻擊彭連虎四人的同時,又向爾朱情與爾朱仇攻去。
幾人逼得沒法,只好六人聯手攻擊達摩一人,這才勉強戰成平手。
達摩武功之高的確出乎彭連虎諸人的意料之外奇招怪式跌出不窮,竟讓他們應接不暇,而且達摩的武學大異于中土武學,一種他們從來都未曾見識過的模式,使得彭連虎諸人一時反應不過來。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彭連虎諸人才能更好地將這兩日來所領悟的武學意境運用得自然純熟,但他們的悟性與達摩相比,似乎相差了很大一截,達摩更在與幾人相斗之中愈斗愈勇,竟將爾朱榮與黃海相斗時領悟出來的中上武學與天竺武學融于一體,更是奇招怪出。
斗到后來,抗天也加入了戰團,七人斗一人,才敵住達摩。
此時爾朱榮和黃海也斗得難分難解,兩人出招變緩,時而冥思苦想,時而比手劃腳擊出一招。
達摩這般亂打一氣,最后對這種比斗方式失去了興趣,開始注意爾朱榮和黃海,實在忍不住時,竟也加入了爾朱榮和黃海兩人的比斗之中,開始冥思苦想,在兩人演出一招之時,他也出招。
爾朱榮和黃海都大驚,雖然三人的招式沒有相互接觸,可是他們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位異域武癡達摩所想的招式竟然可以同時將二人的招式化解。
彭連虎諸人也都看得如癡如醉,這三大絕世高手,各憑心思,在比斗中創出絕世新招奇學。玄奧無倫的招式,也只有如彭連虎這般高手才能夠明白其中的神奇所在。
爾朱榮和黃海諸人斗到筋疲力竭之后,就不再是生死搏斗,反而變成了切磋,相互學習精進。
達摩的武學來自異域天竺,所施展出來的招式更讓人耳目為之一新,使所有武人的視野都似乎開闊了很多。
這兩天兩夜之中,所有人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渾然忘記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失。直到后來,爾來榮、黃海和達摩都絞盡心智吐出鮮血才大笑住手。
“想不到中原的武學如此深奧莫測,今日真是痛快,痛快之至!”達摩再咳出一小口鮮血,大笑道。
彭連虎心頭大驚,心知這種比試絕對不會較之真刀真槍輕松,甚至會今人耗盡心力,油盡燈枯而亡,三人這一場比試,全都受了內傷。
黃海和爾朱榮傷得比達摩更重,他們在這之前便已經受了傷,再加上這一場心智與功力的相斗,更是傷上加傷。
“大和尚好武功,原以為只有中土才有登峰造極的武功,卻沒想到你這大和尚也如此厲害,佩服佩服!”黃海擦了擦嘴角滲出的鮮血,笑道。
爾朱榮神情雖然委頓,但似乎極為興奮,今日之斗雖然讓他受傷,可這對他的武學修為肯定又上了一個新臺階。
“黃海,你和蔡傷誰要略勝一籌?”爾朱榮有些好奇地問道,想到當年黃海甘心做蔡傷的家將,想來蔡傷的武功定比黃海更強。
黃海想了想,吸了口氣道:“二十二年前,他在第一千三百七十六招上勝過我,我們交換兵刃后再戰,他卻在一千一百四十三招上勝我。二十多年的修行,他很少再出手,但我卻知道,在這隱居的十九年中,他的武功早已突破了人體的極限,不可否認,他武功的進展比我快。此刻的他,在一千招之內必能敗我,或許更少!”
“啊!”爾朱榮的目光極為深沉地望著黃海,似乎想自黃海的眸子之中發現一些什么。
黃海并沒有半絲回避之意,爾朱榮知道黃海絕對不是在說謊,那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中原還有人比你們的武功更好?”達摩似乎表現得更為興奮,一種躍躍欲戰的情緒表露無遺。
“或許可以算是。”爾朱榮道。
“那人是誰呢?”達摩急問道。
黃海眉頭一皺,道:“大和尚似乎太過于心急了吧,這讓我無法將大和尚與出家人聯系在一起。”
達摩不以為恥,反而傻傻一笑,道:“貧僧就是因為性子太急,屢犯佛戒,才被師父遣入中土尋找佛
緣的。
“尋找佛緣?”爾朱榮和黃海同時愕然道。
“不錯,我師父乃是天竺國大雷音寺第一高僧,說貧僧今生有十九大劫,要想闖過這十九大劫的話,惟有足行東方尋找佛緣。”達摩誠懇地道。
“佛緣又是個什么東西?”爾朱榮問出了黃海想要問的問題。
“佛緣并非什么東西,而是一種緣分,我們佛家所講的便是一個‘緣’字,因果輪回,皆由綠起。當年我師伯佛陀便東渡而尋找佛緣。師父心有所感,在前年清明之時,突感蒼天召喚,知我師伯登入天道就讓我東來尋緣。”達摩并沒有隱瞞什么。
“什么,佛陀大師是你的師伯?”黃海一驚,問道。
“那自然是,師伯東渡中土已有數十年之久,在天竺國之時,其佛學修為就已少有人能比,東來中土終突破佛限登入天道,此乃正是一種‘緣’的造化。
黃海再沒說什么,對于佛陀,他所知不多,只是在北臺頂之上見過一面,而后就再沒見過,對佛陀的了解,蔡傷知道的就多了,煩難大師與佛陀相處數十年,一起參研佛學,而蔡傷更在少林寺呆過一段時間,自然對佛陀了解比較深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位高手究竟是誰嗎?”爾朱榮似乎想為蔡傷找點麻煩,蔡傷是他的生平宿敵,能讓敵人多一點麻煩自然是好事。
黃海沒有做聲,他并不想說什么。
“那人是誰?”達摩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那人就是有天下第一刀之稱的蔡傷!”爾朱榮似乎捕捉到了達摩那好戰的本性。
“天下第一刀?蔡傷?”達摩也有些驚異,心中暗想:“能稱為天下第一刀的人,當然是可怕的人物了,我倒要見識見識這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大和尚,你去找他算是找對人了。”黃海插口道。
爾朱榮也為之一愣,他不明白,為什么黃海附加這么一句話,忖道:“難道黃海與蔡傷之間也有矛盾不成?”
“阿彌陀佛,是嗎?那我一定要去會會這樣一個人,居然敢稱天下第一刀。”達摩有些不太服氣地道。
“他不僅是一個武學宗師,而在另一個方面對大和尚你也一定有所幫助。”黃海接著道。
“什么方面?”達摩好奇地問道。
“他還對佛學有所精研,相信與你所尋找的佛緣也有些了解。”黃海道。
“阿彌陀佛,如此那就更好了。”達摩喜道。
“當初佛陀升入天道,與之一起的還有兩人,其中一個就是蔡傷的授業恩師煩難大師,他在少林寺與佛陀共研佛學數十載,之后才與道家第一人共同升入天道。因此,我相信蔡傷就是與你佛緣有關的‘因’,至于‘果’嘛,那就必須靠你自己去創造了。”黃海真誠地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原來這天下第一刀也是我佛門中的弟子,那大好了。黃施主既然對升天之事知道得這么清楚,可否告知,我師伯究竟于何處升入天道嗎?”達摩悠然神往地道。
爾朱榮心神一動,想到被譽為上代神話的幾人登入天道,也神往不已,忖道:“他們升入天道,豈會不留下絕世武技供后人瞻仰?如果
能知道三人的升天之地,或許能找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東西,得到一些出人意料的收獲也說不定。
黃海一笑,道:“此事還是由大和尚親自去問蔡傷為好,你可以去少林寺看看,再則就是冀州葛家莊。這段時間,他只會在這兩個地方。”
爾朱榮心下一陣失望。
達摩卻大喜,如果
黃海不告訴他,他在這個陌生的神州大地,去尋找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那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心中不由得對黃海多了一分感激。
“貧僧在這里先謝過黃施主了!”達摩由衷地道。
“不用客氣,我只希望大和尚早日找到佛緣,弘揚佛學,光大正道,能為天下蒼生謀幸福,如果
大和尚將來不幸輪入魔道,我也照樣會與你為敵的。”黃海認真地道。
“黃施主的善心貧僧心領了,貧僧雖好武成癡,卻也非善惡不分之輩。阿彌陀佛,倒是黃施主心牽蒼生,貧僧深感心服,若能為蒼生出力,黃施主但請吩咐貧僧就是。”達摩所說極為認真。
黃海心中微感欣慰,眼下這大和尚只要心術不壞,那就是正道之福,以達摩的武功,魔道看來應該有難了。“看上去達摩似乎傻里傻氣,敵我不分,可其內心卻包含著仁心俠骨,實為佛門一大幸事呀。”
黃海心中有些感慨。
“今日就此別過,他日有緣再找兩位施主切磋武功!”達摩說著搖晃著起身走了。
“咕……”彭連虎的肚子中猶如有只青蛙在叫。
眾人先是一愣,然后全都大笑起來,想到兩天兩夜未吃東西,的確是餓得慌了。
“我去抓魚來吃。”彭連虎起身便向水潭中走去“后來他們有沒有繼續再戰?”蕭衍聽著彭連虎說了如此多,忍不住問道。
“沒有,他們各自所受的傷似乎都很重,屬下本想趁機將黃海擒回來,但有感他對屬下的救命之恩,是以便沒有下手,請皇上原諒。”彭連虎無可奈何地道。
蕭衍淡然一笑,道:“黃海之事你不用操心,眼下魔門猖獗,我們多一分力量總會好些,有黃海的存在,魔門就多一分顧忌!”
“屬下明白。”黃銳等幾人沉聲應道。
“爾朱榮的武功似乎比我們想象之中有所差距,以屬下之見,他似乎有些藏私。”抗天懷疑道。
“何有此種想法?”蕭衍奇問道。
“傳說爾朱榮是北魏第一劍,甚至比蔡傷更厲害,可是今日卻只能跟黃海戰個平手,這豈不是有點名過其實嗎?如果
不是名過其實,就必定藏有殺招并未施展出來。”抗天分析道。
“連虎有什么看法呢?”蕭衍淡然問道。
“以屬下之見,爾朱榮并沒有藏私,像這種比斗,他根本就不可能藏私,我看那大和尚達摩的武學修為之高,中原能勝他的人大概不多,也許沒有。若說蔡傷和石中天還有一點點可能,以他和黃海的武功,即使爾朱榮藏私,他們豈有不知之理?而且爾朱榮根本就沒有必要寧可身受重傷也不使出絕招,如果
他能殺了黃海豈不是一了百了?”彭連虎分析道。
“嗯,連虎所講的確有理,爾朱榮的武功名過其實并不值得奇怪,想那鮮卑人對外族的排擠,他們又豈能讓漢人的風頭蓋過他們?蔡傷的武功再好,也只不過是個漢人,但爾朱榮卻不同,他是鮮卑的大支系契胡族酋長。雖然爾朱榮的武功比蔡傷可能要差些,可是鮮卑人寧可去傳誦爾朱榮,抬高爾未榮的身價。蔡傷與爾朱榮從來都沒有交過手,只是因為他們的身份所限,在北魏雖然宣稱爾朱榮是天下第一,可是江湖人的心目之中,蔡傷卻絕對是第一。
他們兩人分別
代表刀、劍兩個極端,沒有正式交手,武功高低自然很難評斷。如果
照你們所言,爾朱榮的武功的確有些名過其實。”蕭衍分析道。
“屬下也是如此想的。”彭連虎道。
“雖然爾朱榮的武功名過其實,但絕對不能小覷,因為黃海的武功絕對不能小看,任何小看黃海的人都會吃虧,甚至賠上性命!”蕭衍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