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慕楓所謂的驚喜就是幫席若萱找了律師,準備起訴蔡先勇種種惡行!
原來慕楓好一陣子忙碌所謂的打官司賺錢只是個幌子,蒐羅蔡先勇的犯罪證據纔是真的!
原來慕楓爲了席若萱做了那麼多的努力,而她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
當席若萱意識到這幾點之後,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過多的動作。
眼前那個黑黑的頭髮捲曲得像方便麪似的律師,西裝革履,風度翩翩地坐在席若萱的對面。眼前的玻璃桌上放著一份“律師委託函”,正等著她簽字。
“席小姐,你好!我是木格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同時也是星臺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師何顯,這次特地受慕楓委託擔任該案件的代理人。介於你是受害者之一,並且是這樁家庭暴力中的持續受害者,而且家庭糾紛是個自訴案件,要想將蔡先勇的案子徹底解決,就必須由你親自授權委託,希望你可以在這份協議上簽字。”
眼前這位何顯律師一本正經地說著,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
席若萱看著那份正兒八經的律師函,她的心裡有一種簽字了就將自己賣了的感覺。
她的人生,她的屈辱,她的過去,所有的所有,都將會被攤開在公衆面前,比人肉搜索還要方便快捷,正大光明!
席若萱嚯得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她感覺自己已經氣得直髮抖了。
席若萱儘量用冷靜的強調錶明自己的立場:“真抱歉!我是不會籤的,這是我們家的家事,我不需要其他任何人干涉!”
席若萱說完就提起包包往外走去,真有奪門而逃的衝動!就像是拔光了衣服被人看光的感覺——她一直埋藏的過去,就這樣要被他們一點一點挖出來,重見天日了嗎?
慕楓追了出來,依舊如往常一樣來了一句與劇情毫不搭邊的話:“席若萱!你又想逃避!”
逃避?
其實這話席若萱每次聽來真都覺得可笑,她逃避什麼了?
難道她必須什麼事都哈哈一笑當做什麼也沒發生,或者當做什麼事都很嚴重,已經到了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一樣?然而她卻無能爲力,只能向上天禱告著趕緊降臨一名天使爲她排憂解難吧!也許這樣,就不是逃避了,就是積極面對了?因爲沒得選擇……
還是,她應該像慕楓那樣,最好比他找更多的人,讓他們都來看看她的傷疤!然後一人剝一點,直到剝下所有的傷口,而她卻依然要陪笑說:“沒事!揭吧!反正今天揭開,總有一天也還是會癒合的。”
很多時候,席若席覺得她對待人生對待朋友,甚至對待愛情,都是挺坦然的!然而曾經發生的那些永遠無法磨滅的傷口,卻是永遠都無法令她釋然的!是的,她想,她做不到!然而她又能怎麼做呢?
她何嘗不想沉冤得雪,然而她一個人受傷已經夠了……蔡梓烽還那麼小,她不希望他的成長過程中一路揹負著“殺人犯、強姦犯的兒子”的罵名!因爲傷害已經造成,如果可以選擇,那她寧願選擇讓傷害中止,而不是擴散……
這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度假村,也是剛剛那律師何顯的地盤。
席若萱和慕楓站在一個枯朽在冬天裡的古樹下,這一帶似乎剛下過雨,滿地鋪滿了潮溼的枯枝殘葉。
席若萱看著眼前與她冷眼相對的慕楓,她冷笑一聲,看來奢望慕楓這個一意孤行的傢伙明白她的想法,恐怕挺難的。
“慕楓,不要總說我逃避好嗎?你對你媽媽難道就是面對了嗎?你更是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在逃避!一定是當有人一提起她就說她死了吧?就像得知我去探望她一樣,你會生氣會有情緒,這不是因爲你真的覺得她死了,而是她身爲你母親,卻依舊讓你依戀著,然而心裡的矛盾複雜的糾結,以至於別人提起你就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
席若萱就像是故意要報復他一樣,尖酸地反脣相譏。
果然,還沒等席若萱說出更刺激人的話,慕楓已經暴跳如雷:“席若萱!你懂什麼?那瘋女人和你那冤死的媽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都一樣是受苦受難的偉大母親,只是你不承認罷了!難道你所痛恨的是我媽死了而你媽卻沒死成嗎?”
席若萱話剛出口,慕楓那雙英氣逼人的劍眉,開始變得陰氣逼人。
氣氛變得格外冷寂,冷寂得讓席若萱感覺到一絲後怕。
然而,沒一會兒,慕楓身上所散發的那陰氣就消散了,他妥協地說;“算了,我今天不是找你來討論誰媽誰媽死了沒的!走!跟我去簽字!”
慕楓或許是一時也沒想到什麼話來反駁席若萱,明明就是如她所說在逃避吧?因爲被她說中心事了嗎?
席若萱甩開慕楓拉她的手,用一種就像是輕蔑的眼神瞪著慕楓說:“慕楓!你是我的監護人嗎?你有什麼權利以我的名義說告就告!我什麼時候需要你爲我做這些無謂的犧牲了?”
“什麼叫無謂的犧牲?我爲你做這些,你不感激就算了,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但是你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算怎麼回事?”
“就像你不會需要我的感激一樣,我一樣不需要你爲我做這些!”席若萱冷冷地回道。
慕楓斜睨著眼看著席若萱說:“席若萱,我開始看不懂你了……我在替你討公道你知不知道?你家的事,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家庭問題了!難道你寧願一輩子受著那樣的屈辱活著嗎?”
“屈辱嗎?我並沒有覺得啊!相反,如果你爲我做了這些,我才更覺得是屈辱!”
慕楓嘆了口氣,然後握住席若萱的肩膀,晃著她說:“爲什麼呢?明明可以快樂,明明可以過得瀟灑!爲什麼我們不選擇呢?”
“我認爲我一直都過得挺瀟灑的!沒必要改變什麼!”就這樣活著,能夠活著,對於席若萱來說,已經是上天最大的饋贈!
慕楓握著席若萱肩膀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他憤憤不平地吼道:“行!你是瀟灑了!那麼席若萱的媽媽就活該枉死了嗎?”
媽媽……
席若萱突然安靜下來,她一雙眼空洞的彷彿已經失去了生命。
席若萱看著慕楓,無言以對,是的,她成全得了生活,卻成全不了死去的生命……
“席若萱,你不過就是害怕自己受傷害的事情讓人知道,讓人瞧不起!是不是?你是不是怕別人覺得你很髒,怕別人取笑你?”慕楓突然咬牙切齒地怒吼著,把心裡一直的猜想脫口而出。
髒?
這個字眼出來怎麼就那麼傷呢?
席若萱錯愕的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慕楓,他竟然會這麼說……
髒嗎?慕楓也是這麼認爲的嗎?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她一心想要隱瞞的一些過去……
慕楓也察覺到自己話語過重了,但是話說出口,已無法收回。
“是,沒錯……”
此刻的心寒已經涼透了身心,席若萱冷然的盯著慕楓,有水滴淌過臉龐,滴落,然而她卻沒能去辨別那是樹枝上的雨珠滑落,還是淚,“也許,慕楓也是嫌棄我的吧?”
慕楓表情掠過一絲驚訝,而後低下頭無聲地嘆了口氣,接著擡起頭來,用疼惜般的眼神盯著席若萱說:“席若萱!我再說一次!我不會嫌棄你!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爲你報仇,爲你討回公道!蔡先勇這個混蛋絕對不可以再讓他逍遙法外!”
“呵呵,慕楓,私生子的罵名你背了二十年了吧?你說,被說成是強姦犯的兒子或是殺人犯的兒子,性格將來會不會比你更古怪?”席若萱冷笑道。
“席若萱!”
“既然你不知道,那麼換我告訴你,如果你告發了蔡先勇,據我所知,強姦案是公訴案件的話,應該是需要公開審理的吧?到時候,不僅我會惹來如你所說的那些言論,而且烽烽將會在處於怎樣的環境生存,你懂嗎?”
慕楓戲膩地看著席若萱笑了,他擡手輕撫著她的臉說:“笨蛋席若萱,你難道忘了你男人我是學法律的嗎?是否公開審理我還不知道?讓我幫你上一課好了,涉及國家秘密的案件,涉及個人隱私的案件,以及十四歲以上不滿十六歲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經人民法院決定不公開審理的十六歲以上不滿十八歲未成年人犯罪的案件等六種情況下,法院是可以不公開審理的,強姦案涉及到了個人隱私,法院是不會公開審理的!”
他說的那麼公式化,在席若萱聽來卻那麼的讓人難過……爲什麼她的傷痛,一定要被擺到桌面上來切割分解?他既然知道是她的隱私,爲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將她的隱私傳開?讓別人來揭開她遮羞的面紗?
“你以爲不公開審理,就沒人知道了嗎?慕楓,謝謝你願意爲我做這些,但是很抱歉,我不喜歡被聚焦的感覺!”
席若萱轉身往外走去,慕楓猛地拉住了她,然而此刻的席若萱卻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般爆發開來,她扯過慕楓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直到舌尖嚐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席若萱才鬆開了牙口,愣愣的看著慕楓手腕滲出的鮮紅色液體……
席若萱看著那血,忍著心中對他的心疼,咬牙切齒地吼道:“慕楓!別再自以爲是的爲我做這做那的了!你難道不能體會下我的感受嗎?呵呵,不過也是,你只會在意你自己的感受!你就是無法釋懷自己的女朋友曾經有過那麼骯髒的歷史對吧?那麼,從今天開始,我覺得我們也有必要好好思考下我們彼此的關係!”
沒等慕楓說話席若萱搖搖頭說,“請讓我安靜下好嗎?我懇請你!”
慕楓也感受到了席若萱此刻的情緒異常,他沒再像往常一樣拉住她繼續跟她爭論,而是平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開。
在席若萱走出好幾步的時候,慕楓突然開口喊道;“萱萱,說好的不逃離的!”
席若萱的腳步猛地一擲,頓在了原地。
逃離嗎?或許她現在真的正在從慕楓爲她所營造的城牆裡逃脫……然而就算她想逃,這建築高高的城牆她卻總也找不到逃離的出口,只能盲目的逃竄,最後傷痕累累的獨自離席……
這是她們交往以來吵的最兇的一次,那天席若萱沒有回頭,她必須狠下心讓慕楓知道,他的好,好到讓人窒息,讓人想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