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阿爾的東北邊,火光沖天,將夜晚熏成了火紅色。
一個五歲大的小孩子拉著一個哭得稀里嘩啦的四歲小孩,注視著被熊熊大火吞噬的原來的家園,眼神被悲傷與仇恨沁滿。
他倆是狼族的后裔。
狼族族人基本上都是混血,均是由中原漢人與西域烏拉那族結合的混血,是中原人和西域人都不喜歡混血。
中原人還好,不喜歡也頂多是給個白眼,找點兒麻煩而已。
而西域人則殘忍的許多,特別是皇室族群達官顯貴,他們遇到混血,輕則抓捕奴役,重則屠殺滿族。
狼族人口并不多,只有兩三千人而已,原本定居在朵格赫拉西南部的樹林里,以涉獵馴養為生,還算過得比較舒坦,然而就在不久前,烏拉那的老國王去世,換新君登位,他們的安生日子從此就到頭了。
烏拉那的新君是個殘暴的主,因為他父親的寵愛是個漢族女子奪走的,從而導致他母親含恨而終,所以非常厭惡漢人,和漢人媾·和而產生的混血,特別是有烏拉那一脈的混血,最叫他深惡痛絕,欲除之后快,因此,不顧大臣們的阻撓,發布了屠殺混血的政策。
于是,烏拉那境內開始亂了,隨即是整個朵格赫拉也開始動亂,很多混血部落遭到屠殺,因此為了活命的混血們不得不全族遷移,以此來逃避毫無理由的屠殺。
狼族也不例外,他們合族逃到了甄阿爾東北部,中原地區與西域地區的交界處安營扎寨,由于路上的艱辛,兩三千人的部族縮減到了不足一千人,但是,比全族慘滅要好得多,所以也就安心了。
他們以為,他們已經逃的夠遠的了,應該已經沒事兒了,然而,現實卻是與愿望相反的,屠殺,依舊如影隨形地追到他們,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
整個部族都沒了,只留下兩個不過剛剛懵懂的孩童,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慘烈。
他們不過是偷偷跑出去摸魚而已,回來,家,卻沒了。
“莫....莫衣哥....哥哥......”小言心拉著大他一歲的莫衣地道衣服,可憐兮兮地道,“嗚嗚....阿爸和阿爺沒有了....我....我們怎么辦?”
莫衣愣了會兒,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兩個不過五六歲的混血小孩子能做什么?
進甄阿爾?他們會把屠殺帶到那篇綠洲去的,誰收留他們,就會被烏拉那的軍隊滅殺。
去中原?他們會淪為奴隸,被人販子賣去中原的達官顯貴家里做什么都有可能,遇上好心的還好,遇上心理變態的......
莫衣微微皺眉....他和言心應該去哪里呢?
“哎....”
“誰?!”
就在莫衣皺眉思考,開動腦筋想接下去該怎么辦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微弱的嘆息,驚得他立馬轉身,戒備地將言心護在身后,望向對面的樹林的陰影里,那里站著個男人。
那個人沒有在意他的質問,從陰影里走了出來,搖頭輕嘆:“我晚來了一步啊......”
來人大約二十歲左右,黑發灰眸,中原人的打扮和韻味,五官卻深邃,似乎也是個混血。
莫衣微微松了口氣,混血,一般不會為難混血。
而且,此人看上去很不一般,不知道能不能收留自己和言心兩人,不過,怎樣開口呢?他不太會說話。
一人一童就這么默默地站了良久,言心攀著莫衣的胳膊,露出個頭,左看看右看看,乖乖地沒說話。
“你們....”男人回頭,打量了一下兩個孩子,問道,“想要報仇么?”
莫衣點了點頭,道:“想。”言心也隨著猛點頭。
男人咧嘴一笑,道:“那么拜我為師,我教你們武功,然后,這場屠殺,由你們自己去報。”
莫衣和言心互看一眼,點頭道:“好。”
“很好。”男人伸手,將兩個小孩兒抱了起來,笑道,“我叫荊無凌,是萬梅山莊的暗衛統領。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荊無凌的徒弟了。”說著,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莫衣和言心趴在他的肩上,看著正在微微減小的火勢,心中默默地道:阿媽阿爸阿爺,還有同族的阿姨阿叔們,我們,會為你們報這個仇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兩個小孩兒的心情,荊無凌安慰地道:“放心,會有人為你們的部族的親人們在此建一座墓碑,你們每年都可以來祭奠。現在你們睡會兒,睜眼,就是新的一天。”
“嗯。”
兩個小孩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期待新的一天,期待不一樣的生活,期待未來,能為部族的鄉親們報仇雪恨。
用了小半個月,莫衣和言心跟著荊無凌來到了凌山腳下的寒逸鎮,然后,他們大大地震驚了。
中原人、異族人和混血竟然非常和諧地共同生活在一片屋檐下?!好神奇!!!
倆小孩兒維持著(⊙o⊙)的表情,被荊無凌拉著在寒逸鎮上轉了個遍,非常騷包地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有徒弟了’,使得兩個小孩兒在呆滯狀態下,受到了許許多多的禮物,直到晚上在‘慶安樓’吃飯的時候才回過神。
“師父,這里......”
知道他們要問什么,荊無凌哈哈一笑:“呵呵,覺得很不可思議?”看到倆小鬼點頭,他笑得更歡了,“哈哈!當年我被我師父領來這里的時候也是不可思議的!但這確實是真的。這里有萬梅山莊保護,不管是中原還是異族都沒能力,也不敢侵犯這里的,因為動這里的話,就等于是挑戰萬梅山莊,而萬梅山莊雖然不過是商賈之家,但卻是曾經輝煌至今仍余溫不散的傳奇人物建下的,又是江湖有名的大俠西門玉昭的府邸,因此,只要萬梅山莊在一天,就沒人能動的了寒逸鎮。”
倆小娃睜大著眼睛,又一次震驚了?——?好厲害!
于是,懷著激動心情的倆小娃相互嘰嘰喳喳一夜沒睡,不過作為小娃子,第二天依舊是興奮滿滿地跟著荊無凌上山,邁入了萬梅山莊的大門。
“荊無凌,你還知道回來?!”
剛一進門口,一聲暴喝就猛然響起。
抬頭,眼前站著四個人。
為首的是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一個走的是粗狂耿直路線,一個走的是溫潤儒雅路線,身后跟著一男一女,男人嚴肅精明,女人溫婉賢惠。
四個人眼含怒火地瞪著荊無凌。
“呵呵......”
荊無凌干笑兩聲,莫衣和言心敢打包票,師父的身體已經僵得不能再僵了。
不過,四人雖怒是怒,但不會波及兩個小孩子,于是,先是由最討小孩子喜歡的廚房大娘李婉茹將兩個小娃娃代開?——?而有著動物直覺的莫衣和言心非常趨利避害地跟著溫柔夫人阿姨走了?——?后,管家趙越辛和那兩位少爺才沖了上去,和一旁埋伏已久的暗衛合力將荊無凌攔住,并暴揍一頓。
“別管荊無凌那混小子,我帶你們去見莊主和夫人。”李婉茹溫和地領著兩個小孩兒往里走,無視了身后某人的哀嚎,道,“不用太緊張,從今以后,這里就是你們的家了。”
“嗯。”兩小孩點點頭,然后言心猶豫地開口問道,“師父是做了什么?”招的那兩個大哥哥和其他的叔叔們要揍他?
“呵呵....”李婉茹輕笑兩聲,“教三少爺干壞事,因此折騰的大少爺和二少爺,還有莊里的諸多人遭殃,不揍他揍誰?”
確實該揍。
倆小孩兒猶豫起來了?——?認這個師父不知道靠不靠譜?
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玉昭是位英俊威武的男人,很有氣勢,天庭飽滿,正氣凌然,而且性子隨和豪爽,雖然相貌粗狂,但卻是讓人看著安心,令人信服且愿意結交的一個人。
莊主夫人季悠是位大美人,溫潤如水,有著大家閨秀的風韻氣度,舉止大方典雅,想讓人不喜歡都難。
“嗯,很好。”仔細將兩小孩兒打量了一番后,西門玉昭非常慈愛地摸了摸他倆的頭,道,“歡迎來到萬梅山莊,你們以后也是這里的一份子了,是這個家的成員了。”
然后,讓揍完荊無凌,又罰他去和三少爺收拾他倆聯合創下來的禍事的管家趙越辛帶著倆小孩兒去西院挑房子,順便熟悉新環境和莊內布局。
萬梅山莊分前后跨院,前院主要就是正堂、大廳、武堂與練武坪,走過一片花園、溪流和回廊后,就是很大很大的后院了,正中的是門廳和書房,還有藏書閣與倉庫地窖,東邊的一套廂房是西門一家的住宅,西邊則是其他人的房間,很多,有單人間,也有雙人間,還有一大片空地可以隨便你自己蓋自己的屋子。再往后就是廚房和飯堂,還有鑄造室,刑訓間和地牢。
兩小孩兒看了一圈下來發現,莊子里的氣氛非常好,莊眾之間的關系都很隨和,規矩不是特別多,也不苛刻,除了不要違背良心做出慘絕人寰天怒人怨的事情來外,就沒有太多要求,你可以在做完自己分內之事后隨便做你想做的事情,各處也都沒什么限制,就連談戀愛什么的都很自由,莊主還會負責嫁妝,不會出現棒打鴛鴦或是什么的殘局。
總之,這里的一切,都是他倆沒見過的安寧隨和,感覺非常好,讓他們不禁愛上這里。
在參觀的期間,他們還看到了莊主的兒子們。
大少爺西門落雷,就是之前痛毆荊無凌的少年之一,他的模樣像極了老莊主,性格也很像,就是稍微更健談一些,是個很有上位氣勢的人,最喜歡在書房或是藏書閣內看書,或是去練武坪連連拳腳。
而蹲在藥圃里種植草藥的二少爺西門聽雨,是圍毆荊無凌的另一位少年,他的長相則是像極了夫人,溫潤儒雅,柔和如玉,武功一般,但對藥理很有天分,聽說已經拜了藥王谷的谷主藥王為師,這幾日剛巧是其回莊探望父母的日子。
然后,在地牢里,他們看到了苦逼的三少爺西門逐風,和已經被揍成豬頭的荊無凌,跪在地牢里面壁思過。
不過,沒看到四少爺,對此,管家大人也很無奈,因為四少爺向來是蹤跡難測,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了吃飯睡覺,很少能見得著人。
話說,萬梅山莊內沒有限制的地方也不對,因為此時,他們就站在萬梅山莊的禁地門前,望著白雪皚皚又梅花飄香的后山,聽管家大人的嚴辭叮囑。
“聽著,后山之所以成為萬梅山莊的禁地,并非里面有什么珍貴的寶物什么,而是因為那里很危險,而且不知道老祖宗用過什么秘法,使得只有歷代的莊主,和其命定的伴侶,才能進入后山,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進去,不是迷失方向而困死在里面,就是中了天然的陷阱而險死在里面。所以,為了你們的生命著想,千萬不要闖進后山里,明白么?”
好神奇喲!兩小孩兒驚了驚,然后乖乖點頭。
這時,一個白色的人影,慢慢地從后山禁地走了出來。
“四少爺!你......”管家驚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只見過老爺和夫人這么從后山走出來過,而大少爺、二少爺和三少爺都只有狼狽地被老爺提溜出來的份兒,然而,此時,他卻看到四少爺一身白衣干凈整潔的,從后山毫發無損的走了出來。
西門吹雪此時才十歲,卻已經是宛若冰雕一般,冷冷的,寒氣肆意,和后山門口的環境相輔相成。
他看著管家和另外兩個男孩兒,微微皺眉:“被發現了。”然后,微微搖了搖頭,說了句“算了。”就緩步離開了。
“....得趕緊報告莊主!”管家愣了良久,才猛然一躍而起,抱著兩不知所以的小孩兒往回躥。
于是,從這一天開始,西門吹雪的稱謂就不再是四少爺,而是少莊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