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是一個政權的根基。
猶如人的血管一樣,道路越發達,血液流動就越暢通,各種養份得以充分調動利用,身體自然就強壯。工業國家之所以有著遠超農業國家的社會資源調動能力,基礎交通建設方面就決定了上限。
廣州老城區到澳門,直線110公里。這點距離,對一個幅員萬里的國家來說,并不算長。可要在十七世紀給這110公里的路段挖好地基鋪上碎石瀝青,那這條路就太長太長了。
在古代,縣太爺想做一做政績,哪怕只打算修一條幾里長的土路,也是要放下身段去大戶人家化緣一二。
后世同樣不易。一條標準平原高速路每公里造價是3000萬。遇到山區水鄉架橋梁鉆隧道,造價還會打著滾往上翻。
其實,哪怕在經濟全球化的后世,修不起一條高速路的國家依然比比皆是。全世界將近200個國家中只有80個有高速路。而在這80個國家中,前2位又占據了公路里程大部分。
是的,后面所有國家里程數加起來,還沒有中美兩家合起來多。
高速路如此巨大的投入,也就是國家富強之后的新生代國民才會司空見慣,認為這玩意大概就和門口的菜市場一樣,是縣太爺......沒準是府臺?......想修就修的東西......狗日的肯定給小舅子批了兩個標段。
然而大多數國民們不知道,也不關心的是:在很多貧困的第三世界國家,傾舉國之力,也修不出一條110公里的高速路,這個真的貴,真沒有。
如此昂貴的路,在新世界,原本歷史上的兩廣總督熊文燦自然也是修不出的。不過魯迅說過,本來沒有路,來的穿越者多了,就有了路。
今天開始破土動工的廣澳高速,雖說只是一條雙向二車道的縣級瀝青石子路,但在十七世紀,就是妥妥的高速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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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路對于國家,對于政權的好處,是個后世人就知道。這個時代,所謂連接國家城鄉的主干“官道”,其實只是低陷于水平面的凹土道,路面上滿是深深的車轍和爛泥。只有在城市中,才能看到一些石板鋪成的便道。
所以一旦路成,那么在明末最富裕人口的最多的珠三角地區,穿越勢力這一“善舉”,就等于給自家做了一條永不磨滅的廣告。無論是沒見過世面的貧民,還是經常被官府逼迫掏銀子修路鋪橋的地主階層,未來都會有巨大的心理震撼。
再加上道路對地區經濟的促進能力,資源匯聚能力,軍事調動能力......方方面面的好處,會將穿越政權對基本盤的控制力提升一個大檔次。
然而還是那句話:果子好吃樹難栽。
說實話,穿越政權能在今天宣布廣澳高速破土動工,那也是決策圈預謀已久,經過了多輪線上線下論證、會議、動員后,才最終下的大決心。
從廣州大南門走直線到澳門,這一路上自然條件惡劣,原始植被和水澤泥潭遍布。而最令人畏懼的,則是珠江水系。
有水系,就得修橋。在前期的實地測繪中,密如蛛網的中古時代水系,預示著廣澳高速要修建遠超后世數量的便橋。
后世做工程的有句話:金橋銀路銅建筑。一座橋梁的造價遠超同等長度的公路。
修橋對于接活的建筑單位來說,是好處多多。可對于掏銀子甲方來說,就屬于肉痛至極的事了。
這也是某勢力一再鄭重考慮的原因。計劃中茫茫多的橋梁,雖說都是結構最簡單的便橋,但同樣不便宜,因為這些橋梁在設計要求中,至少要能通過小型蒸汽農用機械。
這個通過標準,已經達到了后世農民伯伯開手扶拖拉機過橋的水準。
也就是說,在盡可能使用紅磚、石料、木料等建材的基礎上,計劃中的橋梁勢必要用到鋼筋水泥......至少基樁這種關鍵位置要用。
某勢力正處在大興土木建設現代化城市的當口,產量感人的鋼筋水泥早已飆出了天價,然后又要來高速路這么一個吃材料大戶......善財難舍,即便以穿越眾一向的豪橫和對金錢的不敏感,這條路最終的通過,也真真是內部吵了無數架的結果。
另外,除了昂貴的材料之外,修橋修路先期大多數時候還要斷水引流挖設地基,這同樣是極端耗費人力資源的大型勞務運動,很是不便宜。
在十七世紀修路,唯一比后世輕松且省錢的,大概就剩下拆遷了。
廣澳高速沿途的官地且不用說,只要在縣衙底冊上的,不論是真正的荒地還是被豪強霸占的田土,未來都會被無條件收回。
而真正的私人田地,也都會有一個統一標準的收購價格......這里一定不會出現釘子戶,這年頭當釘子戶,比后世危險多了。
總之,今天在廣州大南門隆重奠基的廣澳高速,是穿越勢力放眼未來,為了整合、提升實際統治區的綜合實力,所采取的重要手段。
這也是區區一個開工典禮能請到兩廣總督、以及很多穿越人士的原因:只有穿越者,才明白這條公路之于政權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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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知道自家在做什么,客人就未必了,更何況是外國客人。
克勞利這些坐在觀禮臺的紳士們,在迷糊中觀禮了開工儀式,然后迷糊地退了場,全程迷茫。
不過克勞利他們還是很高興的,因為他們在意的并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觀禮儀式,而是會后在廣州城內的一系列活動。
這之前,只有葡萄牙商人才進過廣州城。而今天,作為歐洲商人的代表,觀禮嘉賓們借這次機會,作為“改開”政策的試點,得到了參觀廣州城的機會。
很快,儀式結束就有人過來聯絡安排。克勞利他們坐上漂亮的四輪馬車,夾在車隊中間,第一次進了廣州城。
宏偉的南天名城,單從規模和人口上來說,并不比這一時期的倫敦稍差。像老威廉這些人還好一點,他們之前去過其他中式城鎮。克勞利則是第一次來到“正規”的明國城市,南方特有的中古時代城市建筑風格,令他大開眼界。
這之后,紅發碧眼的禮賓們,按照既定流程去了布市口有名的“聚仙樓”搓了一頓。
最后,頂著路人好奇的眼光,禮賓們得以在布市轉了一圈。商人們興致勃勃地參觀了不少綢緞莊,了解了一番廣州城內的布料市場行情,
最終,在傍晚關閉城門之前,客人們離開了廣州城,坐船回到了新區。
總得來說,這一趟廣州城之行,收獲還是有的,但并不多。
在這之前,歐洲商人之間不惜放炮茬架,就為了爭奪一個進入廣州城的機會。那個時候,進了廣州城的人,就代表著可以買到生絲和瓷器這些明國特產發大財。
而現如今,只要在新區港停泊的商船,隨時可以在港口批發市場輕松買到各類商品......還不用擔心遇到騙子。現港口有穿越者背書的公證處、稅務局和保險公司。合同只要在那里蓋章交足契稅后,就會有東方伯爵大人來保證買賣雙方的交易進行。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全、快捷和美妙。
所以,現如今的廣州老城,其對于歐洲商人的核心吸引力已經消失。剩下的,充其量也就是旅游看個新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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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廣州城回來的第三天,克勞利叔侄又一次接到了觀禮邀請。
這次的邀請比較重要,因為禮賓縮小了范圍,只有位列某張“國際友人”名單上的歐洲人,才有資格前往內陸的增城縣,參加水泥廠的開工典禮。
是的,在經過了跨度長達三年的建設期后,當初穿越勢力和本進步士紳合股立項的增城水泥廠,終于要正式投產了。
而這一次去到珠三角內陸,國際友人們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穿越政權的一部分隱藏實力。
首先,在從珠江進入增江的航道口,友人們得以近距離觀察到了駐泊在黃埔軍港的大艦隊。
這其中,最新一艘用來維護海外領地的“開遠號”,震撼了所有目擊者。
有著巨大艦體的開遠號,滿載排水量超過了3000噸,是主要利用蒸汽動力航行的驗證型機帆戰艦。
這艘大艦在不久的將來,會利用其高自持力高運輸量的特點,成為南下菲律賓海的艦隊旗艦。
接下來,觀禮隊伍一路沿著增江航行,最終,克勞利成為了第一個在廣東內陸縣城踏腳的歐洲人。
不久后,賓客們在江邊,遠遠看到了一處有著高墻的小城。
進入一扇高厚的大鐵門,下一刻,各種“賣糕的”發音,就從來賓的嘴里驚叫了出來。
此刻映入克勞利眼簾的,是一座通體由鋼鐵組成的城堡。
克勞利發誓,即便在最深處的夢里,他也沒有見過如此猙獰可怕的鋼鐵之城:各種高聳的塔樓,各種林立的梯架,還有那巨大的“鐵柱”......一切都在散發著幽暗的金屬光澤,克勞利仿佛置身地域......只有惡魔才能修建出這樣的鋼鐵堡壘吧?
等等,不是說這里是制造“水泥”的冶煉工坊嗎,為什么變成了惡魔堡壘?東方人想對我做什么?
克勞利在驚恐中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