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幾口氣，看著墻上的表，也許再過一個小時，凌風(fēng)就會打電話給我，輕輕地笑，同事遞過來一疊材料，“凌雪痕，把這些看一下，看看哪里還需要修改。”?

我的手接過去，手機鈴聲立即響起來，我慌忙去摸索剛放在附近的手機，同事又快速交代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清晰而簡單的音階，我居然一句都沒聽進去，我接通電話，“媽”叫了一聲。?

“若若，凌風(fēng)出了點事，在W醫(yī)院……你過來一下……”聲音躲躲閃閃，微微發(fā)抖。?

我的心頓時亂成了一團麻，卻可笑地冷靜下來，聽見自己說，“你們在醫(yī)院大廳等我，病房還是急診室？”?

放下電話，只想平時一樣說了一句，“我有事，幫我跟頭請一個假，”轉(zhuǎn)身拉開柜子，拿起包，走了出去，包里還有中午在超市買來的咖喱調(diào)料，本來想晚上給他做飯吃，我緊緊握起了拳頭。?

凌風(fēng)出了事，他為什么不自己打電話給我，媽媽在電話里說，你過來一下，竟然一點商量的口氣都沒有。?

接下來不知道是怎么進的病房，怎么看的床上蒼白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被脫掉了，藏在帶著藥水味道地被子里，床上還有斑斑血跡。?

醫(yī)生們忙來忙去。不管我的追問和歇斯底里，只是平靜地說：“車禍造成……”而后是一大堆我熟悉的專業(yè)名詞。?

我撲過去握起他地手，只能聽見自己說：“凌風(fēng)。你別離開我，你走了。我怎么辦?！?

沒有像電視劇里他忽然清醒，什么都沒有，甚至連彌留期都那么短暫。我死死地攥著他的手指不肯松手，而后被人拉開，眼睜睜地被隔絕在搶救室外。是夢吧，那夢快結(jié)束吧！?

我發(fā)狠地咬傷了自己地嘴唇。?

急診室的門再次打開，他沒能跟我說一句話，我沒哭，只是愣愣坐在那里，母親說，“若若，進去看看凌風(fēng)吧?！蔽抑皇切π?，沒有動。?

就像老天在跟我開玩笑。忽然之間奪走了我的所有，我就像戲劇里的一個角色，而不再是我自己?；氐郊抑幌胨X。照例去喝牛奶，母親擔(dān)憂地看著我。我只是說：“不喝。凌風(fēng)會生氣的，我缺鈣。他一遍遍叮囑我，每晚臨睡前要喝牛奶?！蔽野櫚櫛亲樱{(diào)皮地一笑，母親紅了眼睛，不敢再看我。?

上了床，只睡了我那邊，眼睛盯著身邊地空位，明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將是嶄新的一天，噩夢會驚醒。那時候會發(fā)現(xiàn)生活還是一樣的美好，有凌風(fēng)，有家，什么都沒有變。?

躺在床上，時間一點點的流失，不舍的閉上眼睛，一日一日地這么躺著，來來往往不少的人，試著逗我開心，手腳上都扎滿了針眼，越來越瘦弱的父母，一切就這么惡化下去，凌風(fēng)他不會再回來。?

那個人，你沒想過他會離開，可是他不見了。?

直到有一天，終于做了一個夢，夢見他說：“若若，我要走了，”終于哭了出來。?

我說：“凌風(fēng)，我病了，你回來吧，回來到我身邊。”?

他摸著我的頭，用一貫的溫柔方式，他還是要走，終究要走。?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個人走在路上，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那個人陪伴，那個從小到大都站在左邊地男人，白色的襯衣，墨一樣的眼睛，溫柔地笑，無論我怎么去煩他，他都只會笑笑說：“若若，乖?！?

有時候我會嫌棄他太縱容我，也就故意地學(xué)著不去回報，想一直等到他發(fā)脾氣，仿佛這樣才能證明他更愛我，更在乎我，又或者因為他對我太好了，我已經(jīng)忘記也要去付出。?

踢著腳底下的石頭，穿著他最喜歡地白色裙子，可是他不會再看我一眼。?

下課了，同學(xué)們陸續(xù)站起來收拾書包，我坐在座位上，有人說：“嗨，凌雪痕，又在等你老公來接啊……真幸福……”?

我扯扯嘴唇笑笑，開始整理書包里地零碎，凌風(fēng)的筆跡，他給我劃地習(xí)題，多少年了都是這樣，即便是我已經(jīng)工作了，來參加莫名其妙的補習(xí)班，他也要被迫拿著我的書本重頭到尾學(xué)習(xí)一遍，然后劃出重點，其實他那么辛苦，我應(yīng)該體諒他，只要上課的時候稍微記一下筆跡，也用不著他再這么費心。還有，其實我不該那么任性，畢業(yè)以后就該去醫(yī)院工作，而不是選擇一個跟自己專業(yè)毫不相關(guān)的工作，讓他替我擔(dān)心。?

就這么想著，自己倒咧開嘴笑起來。拿起書包，走過熙攘的人群，在他平日里等我的地方停下，眼睜睜地看著人遠(yuǎn)離我。?

其實凌風(fēng)你應(yīng)該想想，你走了，誰還會站在這里等著我，讓我不管做什么都有所期盼，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可以找你傾訴，踢著堅硬的墻角，前面匆匆過往的腳，沒有一雙再在我面前停留，我的世界，已經(jīng)變了。?

曾幾何時我已經(jīng)把這份幸福當(dāng)成了習(xí)慣。?

馬路上，一對夫妻互相推搡著咒罵，這樣的景象居然也讓我羨慕起來，他們身后懵懂無知的孩子，已經(jīng)被父母的爭吵嚇的不知所措，一邊走，一邊悄悄觀察著兩個大人，我直起身子，準(zhǔn)備往前走。?

夫妻停下腳步，話語一聲比一聲高昂，孩子低著頭往一邊走去，夜間極速行駛的車子打著明燈晃人眼睛，我背緊身后的書包，揉揉酸疼的脖子，抬頭忽然看見馬路中央的孩子，我跑過去，拉起他的手，一個轉(zhuǎn)身和他換了個位置。?

撞擊聲，和撕心裂肺的疼只在一瞬間就被隔斷了，世界變得小起來，我的思維仿佛擴散到巨大而白色的空間，凌風(fēng)啊，你要等著我。如果有來世的話，你要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保護你，照顧你，不管怎么樣，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凌風(fēng)啊，奈何橋前，你會不會在等著我。?

終于在有感覺，是一種窒息的破體而出，胸腔因為迅速膨脹而刺痛，我被人抱在懷里，第一個動作是努力地“依依呀呀”張開嘴。?

我想喊一個的名字。?

想喊出一個單音。“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