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終於搞明白榮嬌的意思後,玄朗清雅俊秀的面龐難得出現一絲赧然之色,對上小樓似乎有些失望的表情,他頗有些哭笑不得,小傢伙這是不高興了?因爲給侄子們準備的紅包沒派上用場?
那可真對不住了……
……
居然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
居然沒有妻室!
居然沒成親!
居然也沒有父母長輩!
榮嬌得知偌大的別院只住了玄朗一個主人外,知道他父母早已去世,身邊並無親人相伴時,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在她眼中,無所不能的大哥身世居然如此悲慘!似乎終於有些明白玄朗爲何對自己這個半路撿來的弟弟掏心窩子的好,心裡悶悶的,有些疼有些酸……
大哥也是可憐人呢!
“那,兄弟姐妹也沒有嗎?”
她總覺得自己雖然沒有父母緣份,但是有兩個無與倫比天下最好的好哥哥,親情上並不覺得有缺憾。
玄朗大哥竟什麼也沒有!
“有也沒有,”
在玄朗眼裡,此刻的小樓眨巴著大眼睛,小心翼翼既想問又擔心勾起自己傷心事的小表情可愛極了,真是個善良的孩子呢,清澈明淨如泉水的眼眸裡盛著滿滿的憐惜與感同身受的難過……
玄朗從不覺得沒有親人對自己是個遺憾,對自己的身世,他向來是厭惡提及的,不過看小樓如此替自己難過,略微說一些倒不至於影響心情:“我父親,有很多女人,有名份的沒有名份的。多不勝數,我母親與我,與他,都是不堪提及的意外,或者說是污點……同樣的,我母親她對懷孕生子這件事,也是無法接受與容忍了。可謂毀了她一生的信念與追求。打擊太大,生下我沒多久就去世了?!?
玄朗神色平靜,語氣一如平時的溫和。聽不到半分負面情緒,彷彿說的是無關緊要的小事,聽得榮嬌莫名地就想哭。
“父親知道我的存在後,一度想要抹煞這個錯誤的存在。終因種種陰差陽錯,沒有糾錯成功……我只見過他一面。與陌生人無異。臨死前他承認了我身份,告之以衆。不知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因爲原先的成年兒子已所剩無幾。他兒女不少,活下來的不多,算起來如今我同父異母的兄長健在的有兩位。同父異母的姐姐也有幾位,族裡的親戚更不少。不過,幾同陌生人,素無往來?!?
除了上頭坐著的那位,君臣大義在先,不能稱之爲兄的,稍微熟悉一些,剩下的,不管怎樣的沾親帶故,在他眼裡,是半分情份也沒有的,同樣的,對方對他亦然。
“對不起啊大哥,我不該問這些的……那你,你……”
榮嬌妙目含淚,都怪她,好端端地提什麼請安紅包的!大過年的硬勾起大哥的傷心事!伸出白細的小手,輕輕捏了玄朗衣袖的一角搖了搖,帶著撫慰與歉意。
儘管玄朗的臉上一直帶著一抹清淺的微笑,淺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可榮嬌知道,玄朗從來不是那種真正鐵石心腸的人,若他不在意,不曾抱過任何期待,又怎麼連自己這個認來的弟弟都百般用心?
“小時候恨過怨過,”
玄朗彷彿知道榮嬌想問什麼,他清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平和,目光掃過她捏著自己衣袖的小手,白玉般的手指襯在他玄色的衣袖上,愈顯得幼細玲瓏……象小孩子似的,怎麼只長個兒不長手?玄朗的嘴角莫名地泛起弧線。
“後來是不甘於命,奮力抗爭,現在早就沒感覺了……偶爾想起,只是有些遺憾罷了,說起來,我現在能有今天,也多虧他認下了我,給了一個明正言順的身份……”
玄朗將溫暖的大手捂蓋住停留在自己袖口的那隻小手:“因爲有了這個身份,我纔得到一個機會,給同父異母的兄長做事,拼命賺下家業,總算有了棲身之所,也能有自主的自由。所以,我現在是不恨的……”
“傻小子,怎麼還掉金豆子了?”
玄朗笑著,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摸摸她的頭頂,“陳年往事,不值一提,大哥現在不是有親人了?”
有了一個可愛能幹又彆扭的弟弟!
“嗯!”
榮嬌重重點頭,以後她一定要對大哥更好,象對二哥三哥一樣好!而且,她也可以把二哥三哥也讓給大哥做弟弟的,還有欒嬤嬤,“……以後我有的,就有大哥的,嬤嬤做的好東西,都有大哥的份!”
“好啊,”
玄朗笑,覺得她信誓旦旦鄭重的小模樣既孩子氣又令人心生感動,向來不著一物的空曠心房突然間漲得滿滿的,胸口處充盈著暖暖的酸酸的陌生感覺。
“以後大哥就拜託你了?!?
他貌似戲謔的語氣中透著股認真。
“沒問題!”
榮嬌淚眼汪汪地就差指天發誓了,嗚嗚,大哥好孤單好可憐,比她悲慘數倍呢。
“來,擦擦臉,你若是不想燈下賞梅,現在不去就晚了。”
天就要黑了……
?。?!
榮嬌手一僵,什麼時辰了?猛轉頭看見窗外,剛纔還陽光正好呢!這一會兒功夫就要黃昏了?
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她,她得趕緊走了!
“……冬日天短,日落得快,”
玄朗見她傻呆呆地望著窗外,似惋惜似驚詫,彷彿被西斜的太陽嚇壞了似的,不由好笑:“不過,距天黑還有一小段時間,足夠賞梅的了?!?
這個時節還是晝短夜長,下午的時光短暫得很,他來的時候就過了末時,午餐用的時間長,飯後又東扯西扯相談甚歡,時間就這般悄悄流過了,更何況輕鬆喜樂時時光流轉的更快?
“不看了,下次吧,大哥天色不早了,我得走了!”
慘了慘了!
榮嬌反應過來,慌忙放下軟巾,迅速地奔向衣架拿起自己的披風,一邊穿邊跟玄朗告辭:“大哥我走了,改日再來拜會?!?
嬤嬤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早點回去,拜了年就走,最好是午飯都不要留,若實在盛情難卻就用過餐飯告辭,誰知她們轉過了晌午纔到的,開始她還牢記著嬤嬤的叮囑,後來怎麼就忘了呢?
“誒,你要走?”
玄朗見她象只亂了手腳的小獸自顧要躥,哪裡會放她走,一伸手就把胳膊拉住了:“這個時候?”
虧他還一直以爲他今晚是要住在這裡的,晚飯客房都安排了,要走早不走,現在還怎麼走?眼見天黑了!
“大哥,我沒跟家裡交待,原本說了當天回的。”
如果夜不歸宿又沒嬤嬤請假,她回去後一定會很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