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全就訕訕地收回了筷子。
“娘你就會偏心小弟?!?
“我就偏心,有本事你也考個秀才啊,我也偏心你怎麼樣?”
這麼一說,週二全就啞了。
周大全見二弟吃癟了,他們兩個都是家裡沒出息的,倒是比較有共同語言,比如說老孃偏心什麼的。這回便有心解圍,便說起一事來。
“說起來,娘,我昨日前面小茶樓裡倒看見張嬤嬤和他侄子,那個叫什麼俞二的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看起來怎麼有些鬼鬼祟祟的樣子。這張嬤嬤,會和她那侄子有個什麼吧?”
說著,周大全就擠眉弄眼地猥瑣地笑了。
“吃飯,吃飯的時候說什麼話?沒聽說食不言,寢不語嗎?”
周勤一聲喝,周大全嚇得一縮肩,趕緊扒飯,不說話了。老頭子一大早貌似心氣兒就有些不順。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
吳嬤嬤剛開始吃著還覺著荒謬,可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昨日張嬤嬤去找俞二的事,她是知道的??珊煤玫?,爲(wèi)什麼不在家裡說話,倒巴巴地跑到茶樓裡去?而且,也聽監(jiān)視著那院子的家丁們說,張嬤嬤也只進(jìn)去了一會兒就出來,然後就走了。也不是跟俞二一路的。俞二則是後來走的。因爲(wèi)知道俞二帶著家眷,總會回家的,所以,這些家丁也沒有費事去跟他。
顯然,這兩個人後來又在茶樓見了面,又詳談了一番。
這件事,怎麼覺著有些古怪。
吳嬤嬤一想,這飯也吃不下了,丟了筷子說了句“你有事先走了”,就匆匆地朝胡楊巷子走去。過去一瞧,輪值的家丁正打著瞌睡,連她到近前也不知道。吳嬤嬤就把他喊醒了,讓他裝作問路去叫門。
結(jié)果,叫了半天,卻不見反應(yīng)。
吳嬤嬤頓覺不妙,讓人翻進(jìn)院子裡去瞧,裡頭已經(jīng)空空如也。
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
吳嬤嬤立馬曉得要壞事了,趕緊命人趕回侯府裡去給錢氏報信,俞二和他婆娘昨晚趁夜跑了!
已經(jīng)寅時末了,馬上就到卯時了。
天已經(jīng)從矇矇亮變得大亮了,天
邊也微微泛起了一些紅,日頭也將要出來了。
城門樓上的士兵們也開始換防了,夜班的人休息,白班的人接手。等換防完畢,城門官交接完畢,就是開城門的時候了。
至此,還沒有任何異常。
俞二自寅時起,就一直沒有怎麼睡,緊緊地盯著城門。
春娘此時醒了,不是睡醒的,卻是被香味勾醒的。
她的肚子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曧?,春孃的臉頓時紅了。以前,她可從來不曾這樣過,可這有了寶寶之口,胃口便一日一日地大了,總是極容易餓。
俞二見狀,忍不住笑了,一直緊繃的心倒是變得輕鬆了一些。
這也是因爲(wèi)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的原因。
他就對春娘道:“你在這裡收拾一下行李,等會兒別少帶了。我去那邊的早點鋪子,買些包子回來,咱們在路上吃?!?
春娘有點擔(dān)心地道:“還是算了吧,我也不怎麼餓的?!?
“放心吧,我一直看著呢,沒事?!?
俞二安撫地朝著春娘笑了笑。
“包子鋪很近的,等著我,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俞二就出去了,春娘也趕緊爬了起來,稍稍梳洗了下,把行李都打包好了,又走到窗邊看俞二在哪裡。就看到俞二已經(jīng)買好了包子,正要過馬路呢。
此時,士兵們吆喝著“開城門嘍——”
春孃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連忙把行李大包小包地挎著往樓下去,能早一刻離開京城,她這顆懸著的心就能早一步放下來。因此,她也不顧這些大包小包的行李還有些重,一個人就把它們?nèi)现聵侨チ恕?
客房錢是早就已經(jīng)結(jié)了,因此,見她出門,掌櫃地也就殷勤地道了聲“下次再來啊”,就繼續(xù)催促著店小二趕緊打掃。
秋闈已經(jīng)將近,這些天趕考的學(xué)子們會陸陸續(xù)續(xù)地進(jìn)京。
就是他們這樣的小客棧,也會迎來住客的高峰期,想著白花花的銀子,掌櫃就吆喝得更起勁了。又叫店小二幫忙春娘把行李送到門口。
春娘走出客棧門口,正是日出之時。
驀然間大放的金光是如
此地燦爛,讓春娘一時間瞇上了眼睛,只覺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陡然間,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有人吆喝著“就是他”“抓住他”。
春娘還在楞神,突然聽到俞二驚惶地大叫“你們抓我?guī)质颤N”“我犯了什麼法,憑什麼抓我”“冤枉啊”之類的話,春娘渾身打了個哆嗦,此時,一片雲(yún)遮人時遮住了日頭,光線稍暗,春娘就看到一堆官兵正如狼似虎地追著俞二朝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顯然,他是故意把那些人引開的。
“你,你們是什麼人?”
店小二還在遲疑,用帶著恐懼的眼神看著春娘。
掌櫃的卻見機(jī)極快,他已經(jīng)高著聲音大喊道:“官差大哥,這裡,這裡還有一個同夥。跟那男人一起的,快來啊?!?
本來已經(jīng)被俞二引開的官差聞聲朝這邊看來。
春娘顧不得對掌櫃怒目而視,甩開腳丫子大步跑了起來。還好這邊的情形她還是很熟的,也不走大路,一個小巷,一個小巷地穿過,可是,仍舊聽到後頭隱隱地傳來的追逐聲。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後頭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小了似的,應(yīng)該已經(jīng)甩脫了。就在這時,她只覺得她的肚子開始劇烈地疼痛了起來,孩子,她的孩子,春孃的心裡滿是恐懼。
她用手捂著腹部,一步一步地移動著,沿著巷子的圍牆。
平常好像沒有多長的巷子,這會兒卻好像漫長得看不到盡頭一般。血跡沿著她大腿流了下來,很快浸溼了裙襬。
總算,她移到了一戶人家的後門。
她伸出手,用力地開著門環(huán),叫著:“來人啊!救命啊!”
她已經(jīng)竭盡全力,以爲(wèi)她的叫聲很大,實際上,她的聲音卻比蚊子大沒有多少,風(fēng)一吹,幾乎就散掉了。
只有那一路蜿蜒而來的血跡,像蛇一般,在太陽的金光之下,閃耀著豔光、奪目。
而另一方面,趕來與他們會合,卻遲來了一步的張嬤嬤,正好看到了俞二被官兵追趕,落荒而逃的模樣,轉(zhuǎn)頭,卻看到了官兵中侯府家丁的模樣。張嬤嬤連忙將頭上的帽子悄悄壓低了一些,匆匆地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