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李元吉的威逼,李淵的妥協(xié)
“大,大,大家,齊王殿下率領(lǐng)著兵馬闖進(jìn)長安城了。”
就在李元吉逼得明德門的所有將士跳了河,踏上了朱雀大街的時候。
有宦官跌跌撞撞的闖進(jìn)了李世民寢宮,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驚恐的向李淵稟報。
李淵一瞬間覺得腦袋‘嗡’的一響,一片空白了。
秦瓊和尉遲恭大驚失色。
長孫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白了。
唯有單純的李承幹覺得,終於有一個肯聽他說話,肯幫他的好人來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
李建成也得到了消息。
“殿下,齊王他瘋了!”
馮立驚慌失措的闖進(jìn)了三水殿,慌張的大喊。
李建成正在炮製他爲(wèi)李淵準(zhǔn)備的交代,也就是毒害李世民的‘真兇’。
馮立咋咋呼呼的一喊,李建成手裡的刀一歪,在‘真兇’身上劃出了一道歪歪斜斜的傷痕。
李建成一下子就惱了,“我好不容易纔找到這麼一個合適的人選,一下子就被你給毀了。”
竇軌像是老好人一樣安慰道:“還好我們還有備選,殿下無需動怒。”
李建成深吸了兩口氣,努力的平復(fù)了一下心情,“是我失態(tài)了。”
今夜毒殺了李世民以後,他的狀態(tài)就有點不對勁。
他根本沒辦法維持往日裡仁德的樣子,心中多了許多複雜的情緒,以至於稍有一點不順心,就會下意識的動怒。
他心中有對李淵、太穆皇后、李世民的愧疚。
亦有對李淵、李世民、鄭觀音的憤怒。
亦有一種馬上就要得償所願的快感。
總之,各種情緒全部匯聚在他心頭,使得他根本就沒辦法平靜下來。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你怎麼這麼慌張?”
竇軌知道李建成今夜的心情不會平靜,所以替李建成開口詢問馮立。
馮立衝李建成拱了拱手,快速的說道:“臣剛剛得到消息,齊王率領(lǐng)著府上的六個統(tǒng)軍府,就在不久之前,闖過了明德門。”
李建成和竇軌皆是一驚。
竇軌是最先失態(tài)的,“他想做什麼?造反嗎?”
竇軌在說話間,已經(jīng)站起來了,鬚髮皆張,臉上不僅有怒,也有恐懼。
他之所以如此失態(tài),是因爲(wèi)他清楚的記得,他竇氏跟李元吉還有一樁恩怨。
李元吉在這種時候如果還念著跟竇氏的恩怨的話,搞不好就會屠了竇氏。
長安城內(nèi)雖然屯駐著不少兵馬,各武勳府上的部曲加起來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但前者不可能捨棄太極宮,跑去守衛(wèi)竇府,後者沒有聖諭根本召集不起來,也沒人敢召集。
所以竇氏就顯得更危險。
“他是衝著我來的?”
李建成聲音尖銳了許多。
馮立低著頭沒敢說話。
魏徵臉色鐵青的道:“從齊王此前在太極殿前的所作所爲(wèi)看,他有八成機率是衝著殿下來的。還有兩成機率是來撿便宜的。”
李建成憤怒的道:“他還想撿便宜,他也配?給我立刻調(diào)兵攔下他,讓他滾回九龍?zhí)渡饺ァH绻豢希蔷退退ヅ愣伞!?
李建成已經(jīng)毒殺了李世民,已經(jīng)開了殺兄弟的殺戒,他不介意再殺一個了。
只是他的話喊出口以後,沒人動。
因爲(wèi)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調(diào)誰去。
如果大唐掌握著兵權(quán)的人有排行榜的話,排名第一的肯定是李淵,排名第二的是李世民,排名第三的是李元吉,排名第四的是李秀寧,排名第五的纔是李建成。
而在這五個人當(dāng)中,李建成的兵力毫無疑問最弱,也最不經(jīng)打。
別說是去對付李元吉麾下的六個統(tǒng)軍府了,就是對上了臨時被編入左二、右二統(tǒng)軍府的預(yù)備營,也打不過。
“快去調(diào)遣長林兵,還有右武侯衛(wèi)!”
李建成再次催促。
竇軌臉色又是一變。
右武侯衛(wèi)如今名義上歸他節(jié)制。
右武侯衛(wèi)大將軍是李淵最新給他加的虛職。
但右武侯衛(wèi)根本就不歸他管,仍舊歸已經(jīng)被調(diào)走的那位右武侯衛(wèi)大將軍管。
李建成要調(diào)右武侯衛(wèi),他就必須得親自出面去遊說才行。
這裡面有天大的干係。
李世民雖然被他們毒死了,可李淵還活著。
李淵會允許一個外姓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調(diào)動他的大軍?
“殿下,非聖諭,無人能在長安城內(nèi)調(diào)兵!”
關(guān)鍵時候,魏徵出來幫了竇軌一把。
倒不是他有心幫竇軌解圍,而是他不希望李建成在毒殺了李世民以後,還去刺激李淵的神經(jīng)。
李淵要是被刺激瘋了,未必不會殺兒子。
李淵又不是什麼善人。
李建成聽到這話,神情猙獰的掙扎了好一會兒,最終不甘心的喊了一句,“回宮!”
眼下也只有宮裡會安全一點。
畢竟,李元吉麾下的兵馬再多,再厲害,也沒有宮裡的多,也沒有宮裡的厲害。
既然不能攔下李元吉,那就只能回宮裡去才安全。
李建成喊完話,臉色陰沉的出了三水殿,匆匆往宮裡趕去。
竇軌緊緊的追了出去。
魏徵衝著李建成的背影喊道:“淮安王和河間王如何處置?”
李建成沒有回話。
魏徵欲言又止,最終只能留下十?dāng)?shù)人,繼續(xù)看著李神通和李孝恭。
……
就在李建成帶著人往宮裡趕的時候,李淵正在帶著人往宮外趕。
雖然他很在乎李世民的生死,可是他在得知李元吉率領(lǐng)著大軍殺進(jìn)長安城的時候,還是不得不暫時放下李世民,趕去阻止李元吉。
在他看來,李元吉那個逆子毫無疑問又發(fā)瘋了。
發(fā)瘋的原因也不用猜,肯定跟上次一樣。
李淵趕到宮門口的時候,李元吉已經(jīng)率領(lǐng)著兵馬兵臨城下。
囂張、跋扈、不可一世、膽大妄爲(wèi)等等等等描繪狂人的詞語,全被守在宮城上的將士們用在了李元吉身上。
他們看著城頭下那黑壓壓的鋼鐵叢林,緊張的直冒汗。
他們怕倒是不怕,他們存粹是擔(dān)心李元吉會像是上次一樣,強闖宮城。
那樣的話,他們勢必要跟李元吉一戰(zhàn)。
只是刀劍無眼。
萬一誰的強弩沒有掌控好,傷到了李元吉,那大家都得涼。
別看李元吉率領(lǐng)著兵馬殺到宮城腳下,犯了不知道多少條殺頭的大罪。
人家到頭來還是不會死。
因爲(wèi)人家當(dāng)初丟了幷州以後,也好好的,一根毛也沒掉,更別提領(lǐng)著兵馬在宮城腳下游行了。
“逆子!你想做什麼?造反嗎?”
李淵本來心情就極差,看到李元吉兵臨宮城,就更氣了。
他幾乎是用平聲最憤怒的語氣喊出了這句話。
李元吉毫不畏懼的仰著脖子道:“如果爲(wèi)了那個位置,我們一家人非要殺來殺去的話,那麼這個反我造了!”
李淵氣的直哆嗦。
因爲(wèi)這是大唐自立國以來,第一次有人當(dāng)著他的面說要造他的反,這個人還是他兒子,他被氣到什麼地步,可想而知。
但李淵幾次張嘴,卻愣是說不出一句斥責(zé)的話來。
他心裡不斷的有個聲音在提醒他。
這個逆子不是來撿便宜的,也沒有任何謀逆之心。
他純粹就是看不慣建成和世民爲(wèi)了太子之位下殺手。
他是有情有義的,只是混賬了一些。
是好兒子,比起建成和世民還要好一些的好兒子,不能對他太苛刻了。
若是沒有李建成毒害李世民這件事的話,李淵說不定早就發(fā)飆了,早就調(diào)動宮裡的左右屯衛(wèi)給李元吉雷霆一擊了。
可正是因爲(wèi)有李建成毒害李世民這件事,李元吉爲(wèi)了兄弟,爲(wèi)了心中的情義怒而興兵,才顯得更加珍貴。
兒子裡面終究有一個把親情看的比太子之位,甚至於帝王之位更重的。
這證明他李淵沒有白疼兒子。
“伱這個逆子!一刻鐘之內(nèi)立馬給我滾!我可以當(dāng)什麼也沒發(fā)生過!如果你不滾,我就奪了你的權(quán),罷了你的爵,將你貶爲(wèi)庶民!!”
李淵衝著李元吉憤怒的咆哮。
李元吉梗著脖子,毫不猶豫的道:“你讓我進(jìn)去查清楚是誰對我二哥下毒,等我查清楚了,宰了賊人,我就走。”
李淵很想喊一句沒有人毒害李世民,是李世民自己誤食了有毒的東西,才中毒的。
他不想將自己心中的猜測說出來,不想加劇兒子們之間的血鬥。
但不等他開口,有人替他開口了。
“齊王殿下,毒害秦王殿下的賊子已經(jīng)抓到了,還請齊王殿下驗看。”
魏徵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xiàn)在了齊王府統(tǒng)軍府將士們結(jié)成的戰(zhàn)陣的邊緣,還算鎮(zhèn)定的供著手說。
只是魏徵身側(cè),不見李建成等人的蹤影,只有一個被五花大綁的清瘦侍婢。
李元吉循聲望去,目光落在魏徵身上,盡顯冰冷。
“哦?!抓到了?帶上來我看看!”
李元吉冷哼著說。
魏徵趕忙帶著侍婢匆匆趕到李元吉馬前。
李元吉手裡的長刀猛然一揚,魏徵心頭一驚,渾身都僵硬了,愣在了原地,額頭上的細(xì)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然而,李元吉的刀並沒有落在魏徵身上,也沒有落在清瘦侍婢身上。
而是挑開了清瘦侍婢嘴裡塞著的絹布。
“你投毒害的我二哥?”
李元吉質(zhì)問。
侍婢一臉怨毒的道:“是我投的毒!我委身宮裡這麼多年,就是爲(wèi)了殺死李世民那個賊子!”
“哦?”
李元吉冷冷的譏笑道:“這麼說來,你跟我二哥有仇咯?”
侍婢當(dāng)即就要承認(rèn)。
李元吉猛的又是一刀,一瞬間將侍婢生生劈死。
血濺了魏徵一臉。
魏徵渾身顫抖了一下,一動也沒敢動。
李元吉刀一轉(zhuǎn),架在了魏徵脖子上,“你,或者說你們,當(dāng)我是白癡嗎?找替罪羊也不知道找一個有分量的嗎?
你們今日要是拿竇軌做替罪羊,我也就認(rèn)了。
找個侍婢算什麼?
當(dāng)所有人是白癡嗎?”
李元吉的刀又臨近了魏徵幾分,厲聲懼色的喝問,“有膽子做,沒膽子認(rèn),讓一個女子來頂罪,你們算什麼男人?”
魏徵感受著脖頸上傳來的絲絲涼意,咬著牙道:“此事跟臣等無關(guān),確實是這賊婦趁著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不備,投毒害的秦王殿下?”
李元吉冷笑道:“她能如此輕而易舉的毒害我二哥,爲(wèi)何會放過我大哥?難道我李家的仇人找我們報仇,還分人嗎?
還是說你見過這種人?”
魏徵沉聲道:“恩怨分明的人比比皆是。”
李元吉啪的就是一刀,將魏徵拍跪在地上,破口大罵,“放屁!”
罵完了魏徵,也不再搭理魏徵,而是衝著宮牆上的李淵喊道:“父親,你讓李建成出來,讓我砍一刀!
我也不砍死他,頂多讓他給我二哥做個伴。”
“胡說八道,此事確實跟你大哥無關(guān),純粹是奸人所爲(wèi)。”
李淵也不確定李世民能不能脫險,什麼時候脫險,所以還是出聲幫李建成開脫了一句。
李元吉瞪著眼睛問,“父親這話,自己信嗎?”
李淵惱怒的也瞪起眼,“爲(wèi)何不信,爲(wèi)父所言就是天憲!”
李元吉冷笑道:“父親這是要替李建成背書?”
李淵沒吭聲。
因爲(wèi)沒辦法回答。
幫李建成辯解一句,他已經(jīng)覺得有愧於李世民了。
再多說幾句的話,他會更愧疚。
李世民還生死不明呢,他就在幫兇手開脫,非人父所爲(wèi)。
“也不知道二哥要是好了,聽到這話,會作何感想。”
李元吉冷冷的說著,心裡卻樂開花了。
李世民醒了,聽到這話,估計會被氣死。
“你這個逆子,還不速速退去!真要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嗎?你當(dāng)爲(wèi)父真的可以容忍你肆意妄爲(wèi)嗎?”
李淵被李元吉的話說的心中的愧疚更濃,再次喝斥起了李元吉。
李元吉也退讓了一步,“我可以離開這裡,但我必須封了曲池和東宮,將此事查清楚。”
此事是李建成做的,也必須穩(wěn)穩(wěn)的安在李建成頭上。
唯有如此,才能破壞李建成仁德名聲裡的仁。
等到李世民回頭醒了,再破壞了李建成仁德名聲裡的德。
那李建成立足的根本就徹底沒了。
到時候就適合做一個合格的天子了。
“曲池任你折騰,東宮不行。”
李淵也算是看出來了,李元吉今晚不咬一塊肉,是不會走的。
相比於之前那一次,李元吉已經(jīng)很剋制了。
所以他也退了一步。
“我必須帶人封了東宮。”
李元吉不退了。
李淵也不退了,咬咬牙道:“你別太放肆了!”
“不如就封了東宮寢殿如何,一切都在宮裡,也無需與外人道也。”
一直在李淵身邊裝啞巴的裴寂,終於開口了。
一開口就出了個餿主意。
他在李世民被揹回承慶殿以後沒多久,就趕到了宮裡,只不過沒去承慶殿,而是在太極殿守著。
等到李淵趕往宮城上的時候,他就跟了過來。
裴寂的主意雖然餿,但卻符合李淵和李元吉的心理預(yù)期。
李淵板著臉猶豫許久,最終開口道:“我可以暫任蘇定方爲(wèi)太子左內(nèi)率府率,僅此而已。
你若不答應(yīng),你想做什麼儘管做吧。
但我會調(diào)動左右屯衛(wèi)、左右備身府、左右監(jiān)門府所有兵馬。”
李淵還是向兒子妥協(xié)了,但卻守住了自己的底線,沒有太過縱容兒子。
兒子不答應(yīng)的話,他真的會動兵。
李元吉也沒想著把事情鬧大,他就是被迫出來維護(hù)人設(shè)的,外加坐實李建成毒害李世民,殘暴不仁的一面。
所以在試探到了李淵的底線以後,猶猶豫豫了一會兒就答應(yīng)了。
李淵在說服了兒子以後,突然冷冷的對裴寂說了一句,“你說,我大唐各階武勳家裡,不乏精悍部曲,他們是怎麼讓元吉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宮城下的?
他們是不是盼著元吉做點什麼?
你說,宮城上的守衛(wèi)們是不是不稱職,元吉都到了城下了,他們也不爲(wèi)所動?
若是其他人兵臨城下,他們是不是也是這般?”
李淵寵著兒子是一回事,臣子們?yōu)^職、失職,亦或者包藏禍心、不顧君王安危,又是另一回事。
裴寂一瞬間覺得冷汗全部涌到了頭頂。
李淵這話信息量很大很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