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岳的家其實離縣衙并不遠,轉個彎就到了。路過縣衙時,林逸凡終于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府邸,只是此時那里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來到劉岳的家,抬眼一看,也是一幅破敗的樣子,想來也是遭了兵災。
將林逸凡迎進屋內,劉岳便去張羅著吃食,林逸凡環視周圍,便發現這房子如果沒有被破壞的話也是一棟很不錯的宅子。過了一會,劉岳拿著兩個碗過來,不安的說道:“大人,屬下現在已經家徒四壁,只剩下這么一點稀粥,只能將就一下了,還請您不要嫌棄啊。“
看著劉老捧著兩碗清晰可見碗底的稀粥,林逸凡眼睛突然有些紅了,沒錯,他確實有些想哭了,一為自己如今凄涼的境遇而哭,二為劉老寧肯自己挨餓也要擠出僅剩的食物給自己而感動。
“劉老,這如何使得,您就剩下這么點糧食了,還是,還是您吃吧,我,我不餓!“林逸凡使勁咽了咽口水,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咕直叫。
劉老卻將兩碗推到林逸凡跟前,正色道:“大人,您是本縣一縣之長,如今本縣遭遇兵災,百姓慘遭荼毒,流離失所,正需要您出來主持大局,穩定民心,重建家園。如果您也出事了,那本縣百姓該如何自處?望大人以百姓為重,好好保重自己啊!“
“這,我,好吧!“林逸凡不知道要說什么了,話說到這份上,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橫山縣的事,這劉老還真會說話,可是,自己畢竟不是真的縣令,哪里知道如何治理橫山縣啊。頓時,林逸凡感到壓力瞬間山大。“那我就吃了,不過,這剩下的一碗還請劉老自己吃,我在橫山縣孤身一人,如果沒有劉老的協助,那我是什么事也辦不了的,所以,您也要保重身體啊。“
劉老眼里淚水花花的流,嗚咽道:“多謝大人,大人體恤屬下,屬下定當竭盡全力輔助大人。“
于是,兩人在一番勸慰之后,喝完那稀粥。
二人吃罷,劉岳便開始給林逸凡陳述橫山縣如今的具體情況。橫山縣位于天武帝國西北邊陲,屬于安州威遠郡管轄范圍。縣城坐落在橫山西段一片長近百里,寬十里的谷地上,這條谷地是橫山唯一一條聯通南北的要道,北面可以直接進入草原,南面則是通向威遠郡腹地所在。本來,橫山縣是天武帝國重要的戰略要地,從這里出兵可以直入草原深處。在帝國強盛時期,橫山縣就是作為大軍的后勤基地而存在的,只是等到帝國衰弱以后,金狼年年叩關,橫山縣因地處邊境之外,自然年年遭遇洗劫。本來朝中有人就覺得橫山縣易攻難守,又處于破狼關之外,不如棄之。但歷代皇帝哪里肯承擔這喪失國土的罵名,只能默認橫山縣的存在。也因此,橫山作為帝國的領土,自然要派遣官吏治理,但誰都知道橫山縣兇險,根本沒人愿意過來,甚至沒有百姓愿意留在此地。于是,朝廷便想到了一個辦法,將國內囚犯流放到此,進行屯墾戍邊。而派遣的官吏也是在朝中不如意,或者看不順眼的。也就是說,林逸凡冒充的那個正牌縣令林棟肯定是得罪了朝中有權勢的人,被貶到這里來了。
現在剛遭兵災的橫山縣面臨的問題十分多,但總結起來只有四個問題,第一,錢糧不足,經過金狼人的洗劫,縣城破壞嚴重,重建和安撫都需要錢糧,而這些已經被金狼人洗劫一空。第二,人口不足,經過這次劫掠,原本就還有五千多人的橫山縣如今只有不足一千面黃肌瘦的民眾,只靠這不足一千的民眾根本無法支撐起一個縣城的發展。第三,縣衙重建,如今縣衙被毀,縣衙各級官吏死傷殆盡,如今只剩林逸凡和一個主簿。沒有衙門,前面所說的問題就沒法解決,也無法在橫山縣建立秩序,早晚會出現混亂。第四,山賊橫行,那些逃入山中的百姓有一些是國內的囚犯流放到這里的,平時在官府的監管下還不敢做亂,但每逢金狼人到這里劫掠,便有一些犯人趁機逃如入深山,落草為寇。如今正是縣城最虛弱的時候,只怕山賊會趁機下山洗劫,因此組建縣兵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聽完劉岳的分析,林逸凡頓時頭大,心里沉甸甸的。他只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光棍縣令,要什么什么也沒有,同樣的,橫山縣也是一個光棍縣,同樣是要什么什么都沒有。天啊,我怎么會來到這個地方?林逸凡無語對蒼天。
看著劉岳一臉期待的神情,林逸凡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支吾著說自己累了,要休息。直到劉岳帶著一臉失望的去安排房間,林逸凡才悄悄的松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有些失眠的林逸凡頂著一雙熊貓眼,打著哈欠走出房門,便見到劉岳正在破爛的屋里翻來覆去的找東西,便走過去,道:“劉老,您在找什么呢?“
“屬下正在尋找有沒有遺落的糧食,好給大人準備點吃的。“劉岳艱難的搬開一塊木頭,喘著粗氣說道。,
林逸凡聞言頓時眼睛有些紅了,真是好人啊。連忙過去幫劉岳幫忙搬木頭,兩人尋了良久,根本沒有找到什么吃的,反倒是出了好一會力,現在更顯得餓了。林逸凡摸著肚子說道:“劉老,這樣不行啊,咱們還是先到外面找吃的吧?“
劉岳聞言慚愧的說道:“大人,屬下沒用,讓大人受苦了。“
林逸凡拍拍劉岳的肩膀,嘆道:“劉老,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想的,也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你就不要自責了,本官既然做了本縣縣令,難道還會被這些事難倒嗎?走,咱們先出去找吃的去。“
兩人結伴來到城外,便見到四下里都有三三兩兩的人蹲在地上尋挖野菜,劉岳也想跟大家一樣找野菜,但被林逸凡制止了,“劉老,我看這地方被挖得千瘡百孔,估計也沒多少野菜了,咱們就不要跟老百姓搶食了。“
劉岳郝顏感慨道:“大人果然愛民如子啊!“
林逸凡臉色微紅,心里暗呼慚愧,其實是他不想吃野菜而已。咳嗽了一聲,正色道:“劉老,咱們這里有沒有什么河流,我們可以捕魚。“
“大人,橫山縣位于橫山谷地,地勢略高,并無大河流經此地,只有一條淺溪從山上流下來,根本沒有什么魚。如果想要捕魚,只能到南面三十里處的小河,不過從這里到那個地方,估計要大半天時間。“
“我看這縣城西邊緊靠著大山,為什么我們不進山捕獵?“
“好叫大人知曉,捕獵是一種技術活,咱們不是獵人,很難捕捉到獵物,而且,山里多有獵人設下的陷阱,如果一個不小心,那就慘了。“
。。。。
林逸凡說了好幾個辦法,但都被現實給擊碎了。這個地方當真是窮山惡水啊!用力揉了揉雙眉,林逸凡一臉糾結,不經意看了一眼正在采集野菜的百姓,頓時心里生出一個想法出來。“劉老,你能不能將縣里僅剩的百姓召集過來,我有話要對他們講。“
劉老有些茫然的看著林逸凡,不知他這一舉動意欲何為,但在林逸凡一臉期盼的眼神下拍著胸脯道:“大人放心,屬下在縣里還算有些名望,召集百姓的事沒有問題。“
說完便開始行動起來,劉老果然如他所說的一樣,沒過多久,百姓們便開始聚集在林逸凡周圍,一臉麻木的盯著林逸凡看。林逸凡環視周圍數百百姓,發現這些人基本屬于老弱病殘人士,年輕人沒有幾個。劉岳站在林逸凡身邊,向百姓們介紹林逸凡的身份,頓時引起了百姓們的一陣騷動,紛紛跪下來,不住磕頭,希望青天大老爺給他們指條活路。聲音哭得凄凄慘慘,讓林逸凡心里一陣難受。連忙將百姓一一拉起,直到人們情緒開始穩定下來,林逸凡才喘了口氣。
看著周圍已經有了一些生氣的人們,林逸凡環視眾人,大聲說道:“諸位鄉親父老,在下林棟,現為橫山縣縣令。昨天剛剛到此赴任,說實話,剛開始我并不知道咱們橫山縣的處境這么艱難,因此什么也沒有準備,在這里,我要向大家道歉。“說著向眾人深深的稽了個躬,繼續說道,“經過昨天劉主簿的介紹,我算是對本縣有了個初步的了解,也大體了解了咱們縣目前的困境。跟大家說句掏心窩的話,我初來乍到,想要解決本縣的問題,真的很難,現如今我也沒有什么辦法去解決。“說到這,林逸凡便發現百姓們原本帶著希望的眼色頓時有黯淡了下去,急得旁邊的劉岳連連向他使眼色,但林逸凡依然不管不顧說道:“本官一個人根本辦不到,你們也不要指望我一個人就能夠幫你們解決問題。但是,我一個人辦不到,可只要大家愿意相信我,配合我,咱們一起想辦法,一起行動起來,那這些問題就不是問題。眾人拾柴火焰高,只要咱們團結起來,自力更生,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有辦法,也有能力重建我們的家園。只是,我現在想問問諸位父老鄉親們,你們可愿意相信我?你們是否相信你們自己?“
眾人隨著林逸凡越來越高亢的聲音,心緒也逐漸被調動起來,經過短暫的寂靜,隨著三三兩兩的“愿意“聲中,逐漸匯聚成洪亮的喊聲:“我等愿意!愿意!“
林逸凡眼睛有些滋潤,多么淳樸的老百姓啊,三言兩語就說服他們了,旁邊的劉岳則早于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