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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如果動用紫衣衛(wèi)來追捕什么人,那就等同于布下了天羅地網,對方想要逃出生天,勢比登天還難。現在的孽亦真他們就是這樣,盡管紫衣衛(wèi)得步天吩咐,只能在暗中行事,但他們只要一在街上出現,立刻就會感到前后左右都是冷冰冰的殺氣,簡直無所遁形。當然若只是這樣倒還罷了,最要命的是現在他們三個人身上都帶著傷,這樣逃起來更是舉步維艱,而傷勢最重的寧兒更是一直都沒有醒過來,說他們已陷入絕境雖說有點兒夸張,但也差不到哪兒去。
百里公子把煎好的藥送到寧兒嘴邊,但她還在昏迷當中,一口都咽不下,藥汁順著她的唇角流下來,一直流到她衣領里面去,“哎呀……”百里公子低低地驚呼一聲,趕緊把藥碗放下,想拿毛巾幫她擦一擦,誰料他動作太猛,碰到了藥碗,藥碗往地上掉去,他吃了一驚,右手快速一撈,倒是把碗給接住了,但因為事出突然,他沒有掌握好力道,藥灑滿了他的手,這情形真是有夠糟的。他怔怔瞧了自己的手一眼,苦笑不止,孽亦真突然打開門走了進來,他趕緊放下寧兒迎上去,“大哥,外面怎么樣?”
孽亦真臉色不太好,但眼神依舊銳利而冰冷,搖了搖頭,“沒事,我在這邊留下記號,若他們看到,會一路跟來?!苯儆嚅T中人有一套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暗號,如今他們三個需要人接應,孽亦真便每到一處就留下記號,希望劫余門下可以盡早看到。
“那就好,”百里公子稍稍松了口氣,轉頭看見寧兒,不禁皺起了眉頭,“可是寧兒姑娘傷得太重,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我手邊又沒有藥箱,這可怎么好?”他是神醫(yī)不假,可別忘了他們是逃命出來的,他什么都沒帶,何況他們不敢隨意在外面露面,寧兒這傷一時半會的怕是好不了了。
孽亦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看都不看寧兒一眼,“是她自己找死,怨得了誰?!?
百里公子一怔,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大哥,寧兒姑娘可是為了救我們才被孔雀王傷到的,你不感激人家也就罷了,怎么說這樣絕情的話?”那時候的情景孽亦真又不是沒有看到,如果救了人還要落到被罵“找死”的下場,那寧兒這么做,是不是太賤了些?
孽亦真冷笑,“我又沒有叫她救,誰叫她多事?我有事情要做,要走不會自己走嗎,用得著她來救!孔雀王手下,沒一個有人性!”他罵得倒是痛快,問題是他對步天手下的人都很了解嗎,憑什么說人家沒有人性?
百里公子登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苦笑著開口,“話也不能這么說,寧兒姑娘哪里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更不可能知道孔雀王傷不了你,可是你……你這次也太冒險了,如果你被孔雀王傷到,那……”他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喉嚨卻堵得難受,幾乎要落下淚來。孽亦真是為了他才冒險入宮,但他不想大哥受到任何傷害,他更知道大哥最恨他軟弱的性子,便有些慌亂地低下了頭。
“少自以為是,我入宮不止為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如今被孔雀王逼出皇宮,再入宮就難了??蓯海际且驗樗?!”說著話,孽亦真突然狠狠看著寧兒,要一把掐死她似的。怪不得他不領寧兒的情呢,原來寧兒這么做不是救了他,而是壞了他的大事。想來那個時候,如果他絕不承認自己就是劫余門主,步天頂多會對他用刑,而后發(fā)現他不是就會放棄。但寧兒這一番多管閑事下來,致使百里公子受傷,他就不得不出手,不承認也得承認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百里公子不由奇怪起來,“更重要的事?是什么?”枉他還以為孽亦真入宮只為救他呢,原來只是順便。一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想要苦笑,一直以來孽亦真都視鳳棲族上下如陌路,如今肯出手救他,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他干嘛還指望人家只是為他?想想鳳棲族是如何對
待孽亦真的,如今他不管他們,倒也不冤。
“當然是找到孔雀王朝的命脈,毀了它!”孽亦真心中殺機一生,眸子里立刻紫芒大盛,真像轉世的妖孽!世人傳言無論哪個王朝都有其命脈,只要守住它,王朝才會長盛不衰。若是命脈被毀,王朝也就土崩瓦解了,因而各王朝都將自己的命脈看得很重,一般來說只有王者才知道命脈在何處,其他人想都別想。
“什么?!”百里公子大吃一驚,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因為受傷的關系,他整個人都在抖,臉色也慘白慘白的,“大哥,你、你怎么能---”天哪,大哥怎么會有這樣可怕的念頭?就算他恨步天也好,可他不該要毀了孔雀王朝的命脈!孔雀王朝之內還有那么多子民,如果這里真的毀了,他們該往何處安身?話又說回來,大哥跟孔雀王之間哪有那么大的仇恨,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為什么不能?孔雀王囚你辱你,我為什么不能找他討回來!”孽亦真這話幾乎是用吼的,連眼睛也瞪得老大,那樣子還真可愛。問題是他剛剛不是不承認是為了百里公子嘛,干嘛又說這話。當然,話一說出來,看到百里公子先是愕然后又偷笑的樣子,他頓時有些訕訕然,又想要把話兜回來,強加上一句,“何、何況他對我劫余門下趕盡殺絕,我身為門主,難道不應該為他們討個公道?”
百里公子只是低著頭笑,不說應該,也不說不應該。他就知道大哥是心疼他的,無論大哥對他怎樣兇都好,他相信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當孽亦真說到“身為門主”四個字時,床上的寧兒雖然閉著眼睛,卻是渾身一顫,仿佛不勝痛苦般地縮緊了身子,跟著就劇烈地咳嗽起來。“她醒了?!”百里公子驚喜莫名,立刻飛奔到床邊去看她。
孽亦真卻只是站著不動,冷冷看過去,寧兒是死是活,他是不是都不會放在心上?
寧兒呻、吟著想要起來,但只要一動,身上就疼得無法忍受,她再也不敢動,只是慢慢地、用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有剎那間的茫然,“我……在哪里……”是因為沒有點燈的關系嗎,怎么她覺得四周都無比的昏暗,仿佛置身地獄?
“寧兒姑娘,我們已經離開皇宮了,這里只是一處小客棧而已,你覺得怎么樣,是不是很疼?”百里公子按住她的肩,示意她不可亂動,看他眼神那么溫柔,動作又極其小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她的什么人呢。
“是嗎……”寧兒低低問一句,嗓音沙啞的厲害,跟著又是一陣咳嗽,用力抓緊了心口,看到她這痛苦的樣子,百里公子心里也不好受,輕輕嘆息一聲。良久之后寧兒才漸漸平靜下來,費力地抬起頭去看孽亦真,瞬間就變了臉色,那樣子就像見到了鬼,“你、你、你是---”能跟他們在一起的,只會是聶宜真而已,難道他就是---一念及此,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個人就如同掉進了冰窖之中,冷得她不住地打起哆嗦來。
“我不過撕掉了那層面具,你何必如此吃驚,”孽亦真冷冷回頭看她,他眼神那么冰冷,那么陌生,就跟從來不認識寧兒一樣,“再說,我無論是什么樣子,對你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這話說的好輕巧,他是把過往一切全部都抹煞了嗎?劫余門主果然是個狠角,要論起無情無義,他絕對數第一。
“原來、原來你---”寧兒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感覺舌都已麻痹,說不出話來,原來一直以來她面對的那張臉是假的,她根本從來就沒有認識過孽亦真,也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不過,現在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先前的事情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結果,感覺到百里公子在替她把脈,她回過頭來看他,“你……沒事嗎?”那時候她替百里公子擋下一掌之后就昏了過去,后來的事她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逃出
來的。
“我的傷嗎,不礙事,不過你傷得很重,不要亂動,要好好休養(yǎng),知道嗎?”不等寧兒回話,百里公子自己先苦笑了起來,如今他們正亡命逃逸,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紫衣衛(wèi)給逮到,寧兒怎么可能有機會好好休養(yǎng),傷勢不再繼續(xù)惡化就不錯了。剛剛大哥把話說的那么絕情,他聽著很不好,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只好保持沉默。
寧兒似乎沒聽到他的話,掙扎著想要起來,百里公子只好扶著她倚到床頭上去,她急促地喘息幾下,才抬起眼眸看他,“師……父,你們、你們怎么離開皇宮的?皇上他……”
“你擔心他?”孽亦真突然開口,眼神嘲諷而冰冷,為什么世上就是有這種愚忠的人,做主子的明明從不會善待于他(她),他(她)卻始終對主子死心塌地,到底圖什么?在宮中這些日子雖然短,他卻看得出來,寧兒為孔雀王辦事相當盡心盡力。
寧兒打個哆嗦,有些慌亂地看了孽亦真一眼,又急急地移開了視線,“聶公子,你、你……”她是想要問什么嗎,卻又好像很為難,雙手用力抓緊了被單,渾身都在抖?!澳銢]有受傷嗎?是我……我連累了你們,皇上他有沒有……”
不是她想要擔心步天,實在這情形有點兒可怕,依那時候雙方之間不死不休的氣勢,步天絕不可能放孽亦真和百里公子離開,可事實是他們已經離開了皇宮,那不就是說步天被他給傷了,甚至殺了?如果步天被傷,一定會恨她的背叛,去拿落日孤村的人泄憤,她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似乎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孽亦真無聲冷笑,眼神亦絕決,“你放心,孔雀王還活得好好的,如果不是為了救你,我一定殺了他!等你傷好,各走各路。”他不可能永遠帶著寧兒的,因為寧兒始終是孔雀王的人。他承認,寧兒是為了救他才受的傷,所以他會等她傷好,大家再分道揚鑣好了。
“大哥,你說什么呢,寧兒姑娘是為了我們才跟孔雀王翻了臉,你叫她怎么回去?你---”百里公子可急了,臉都漲得通紅,為寧兒爭起情分來。因為他很清楚的步天的脾性,寧兒如果回去,一定會沒命的。
“大哥?”寧兒臉色慘變,顫抖著雙唇,眼中已慢慢蓄滿絕望的淚,孽亦真在她眼中也變得模糊起來,“你是……師父的大哥……原來你才是……這么說,剛剛我不是在做夢嗎……”剛剛她已經醒來,卻因為渾身的傷痛而睜不開眼睛,但孽亦真那句話她已聽到,可她真的不愿意相信,孽亦真就是劫余門主!可她不相信又怎么樣,這一事實終究無法改變!
“我本來就是,所以我們不是一路人,等你傷好就走,你若要現在走,我也不會攔你。”孽亦真說話還真是不留情,也不怕寧兒會受不了,說完他竟然還轉過身去,連看都不愿意看人家一眼了。
寧兒身心狂震,隱忍許久的淚終于洶涌而下,嗓音也已嘶啞,“為什么、為什么騙我?我、我對你---”早知道如此,真不該對他交付真心!她居然還沒有弄明白孽亦真的身份來歷就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了他,這算怎么回事?!枉她一向被人稱為天女轉世,能知人的過去未來,卻獨看不到自己會有此一劫,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
“呵呵,”孽亦真冷笑著搖頭,是在笑寧兒的天真吧,“我不騙你信任我,又怎么留在宮中找機會殺孔雀王?這些日子我都是在你面前做戲,一切都不是真的,你聽到了嗎?”做戲?真的只是做戲嗎,他對寧兒的依賴,看著寧兒時那溫柔的眼神,都是假的嗎?
“你……”寧兒絕不可能像他這樣灑脫,過往一幕幕無情劃過腦際,她真想一頭碰死在床前,也好尋個徹底地解脫。
百里公子皺著眉看著他兩個,一時也找不到話來說,這壓抑人的沉默就一直持續(xù)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