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乘風顯然不明白慕承恩的用意,但慕承恩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爲表示他對慕承恩的信任,也就沒說什麼。轉而問:“張達管理糧草運輸去了,你一個人領兵作戰,可還吃得消嗎?”
慕承恩道:“我一個人領兵作戰,倒似比兩個人更爲方便。”
殷乘風點頭道:“我正是考慮到,一個軍帳之中難容兩個主帥,怕你們起分歧,所以纔將張達調去管理糧草運輸,我相信你的軍事才幹更勝於張達,也比張達更適合擔任大軍主帥之位。”
“臣感謝王的信任與體恤,此戰若不能勝,陳恩定當提頭謝罪!”
殷乘風笑道:“罷了,軍中之事由你作主,我也就不多加過問了,臣聽說國相大人已病倒多時,想前往探望,請王恩準。”
“國相病倒確已有一段時日了,你自行前去便是,不必向我請示。”
“那,爲臣告退了!”
國相府,聽聞平陽太守陳恩來訪,楊靖一愣。他與陳恩平素交往不多,最近一次相見已是五年多前,陳恩前來朝賀公主大婚,臨回平陽前來過府中一趟,表達了他對因慕子羽而造成的乘風王荒廢朝政之事的憂思。這一次,陳恩兵敗益城,又於益城外抵抗敵軍之事,他也已聽說,只覺得陳恩此人對朝廷頗爲忠心,是忠臣一個,值得交往。
沈鳳嬌也疑惑地道:“這個陳恩怎麼會拜訪老爺來了?老爺,這人不能見,上次就是因爲他在老爺面前扇風點火,說乘風王受慕子羽的迷惑才荒廢了朝政,害得老爺直言進諫,惹乘風王不滿,所以纔會導致如今乘風王將氣撒在坎兒的身上,暗害了坎兒,若算起帳來,這陳恩纔是罪魁禍首啊!”
楊靖臉一沉:“休得胡說!陳大人忠心耿耿,如何說是他害了坎兒?再說了,說是乘風王命人暗中加害的坎兒,這純屬市井流言,你怎能相信?乘風王是君,坎兒是臣,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乘風王若要坎兒死,一道聖旨便可,還用得著暗中加害嗎?此類的話休得再提,否則,若是傳到了乘風王的耳朵裡,你我便是死路一條!”
沈鳳嬌只得閉口不言。
楊靖整理好了衣裳,便前往迎接慕承恩,慕承恩已在大廳等候,見楊靖來到,拱手作禮道:“見過國相大人!聽聞國相大人抱恙在身,陳恩探望來遲,還望恕罪!”
楊靖微笑道:“多謝陳大人掛念,在下染病在身,未曾遠迎,失禮了!請坐,請坐。來人哪,給陳大人看茶!”
“國相大人不必客氣,陳恩軍務在身,不便久坐,即刻就要返回軍營去了。”
“陳大人如此匆忙?”
“是啊!若不是王駕召見,此時恐怕還在軍營脫不開身呢!”
“聽說這幾日已經在益城外開戰了,我足不出戶,不知戰況如何?”
“國相大人請放心,雖然開戰這三日來我軍屢屢失利,不過,明日我軍定當反敗爲勝,大敗敵軍,給朝廷一個交待,給益城的百姓一個交待!”
“陳大人這麼
說,定然是做好了作戰的安排了?好,那我就期盼我軍大捷,到時候我定會向王駕爲陳大人請功!”
“多謝國相大人!不過,陳恩不敢請功,前時平陽失利,敗退至益城,已是羞難做人了,只要能將功折過便心滿意足了!”慕承恩說著,站起身來,拱手道:“楊將軍之事,聽來深覺遺憾,像楊將軍那般將星就此殞落,實在可惜。不過,逝者已矣,生者要追,還望國相大人保重貴體,徐國的江山社稷離不開國相大人哪!陳恩軍務在身,就此告辭……”
楊靖凜然道:“多謝陳大人百忙之中抽出閒空前來探望,保重!我就不遠送了,遙祝陳大人明日開戰大捷吧!”
“多謝國相大人吉言,請留步!”
深夜,慕承恩想著明日的戰事,竟然絲毫沒有睡意。走出中心大帳,見帳外有一人正仰天望月,看身影,正是楊坎無疑。
慕承恩走上前去,拍拍楊坎的肩,微笑道:“楊將軍也在想著明日的戰事嗎?”
楊坎回頭看了慕承恩一眼,笑了笑:“那倒不是。”
“想必也不是。楊將軍打過的仗比我走過的路都要多,想必也不會把這一仗放在眼裡。那麼,楊將軍是在思念年邁的雙親了?”
楊坎不好意思地笑笑:“陳大人見笑了。”
“這有什麼,有親人思念,是一件幸福的事哪!”
“怎麼,聽陳大人的語氣……”
慕承恩笑了笑:“我的父母已過世多年,別的親人也悉數不在了,只剩下一個侄兒,也已長大成人,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人了。”
“公主可好?”楊坎突然問。
慕承恩一驚,楊坎也知道殷越公主在平陽府上麼?也不知道,楊坎會不會認爲是他故意欺瞞,對他心存介蒂?
楊坎笑了笑,說道:“我並沒有惡意,我與公主情不投,意不合,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我心有所屬,不能全心全意對待公主,因此,公主離開我別覓去處,倒是明智之舉。”
慕承恩暗暗地鬆了口氣。在這件事上,他原本坦坦蕩蕩,光明磊落,誰料公主身份的還原,事情弄得令他實在無法坦然起來。
若說不是他故意將公主隱藏起來,誰會相信呢?
不過,縱使沒有人信,慕承恩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向楊坎解釋一番。不管怎樣,楊坎也是欽賜的駙馬,是殷越公主的原配丈夫。
“說來楊將軍可能不信,其實最初認識公主時,我並不知道她就是當朝公主殷越。當年我前來益城朝賀公主大婚,在益城小住了三,四天以後方纔返回平陽。在宛城,張大人又多有挽留,因此便與隨從在宛城多住了幾日,離開宛城之時,正好遇到賊人將公主劫走,要將公主賣到醉紅樓去,我主僕兩人看不過去,便將公主從賊人手中救了下來。”
“竟有此事?”楊坎震驚。
慕承恩點點頭:“那些賊人喪盡天良,還在公主身上下了斷腸草毒……”
“什麼?”楊坎吃驚地問,
“公主竟然中了斷腸草毒?”
慕承恩嘆息道:“正是。據說那斷腸草毒無藥可解,好在公主所中的斷腸草毒只是微量,因此郎中診治,斷言公主餘下的壽限只有三至五年。當時我欲將公主送回家,但公主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說自己姓秦名素,母親早死,父親待她苛薄,早已無家可歸,我擔心她再遇不測,因此便將她留在身邊,帶回了平陽。”
“原來如此!難怪,府上的人都管她叫秦姑娘!其實我若不是聽到她的聲音,覺得耳熟,也不會跟過去瞧了。當日我想,公主與我並無情意,斷然不會跟我回益城去,若她在平陽過得開心,這便就好,因此,並沒有上前與公主相認,與未與陳大人說明一二,還望陳大人見諒。”
“楊將軍哪裡的話,理應是我請楊將軍見諒纔是。”
聽得慕承恩這樣說了,楊坎心中也頗爲感慨,雖然殷越有陷害婉晴公主的嫌疑,雖然他與殷越並無夫妻情分,但是殷越身爲堂堂徐國公主,出宮後的經歷竟然如此坎坷,也未免令人唏噓和難過。
楊坎問:“剛纔陳大人說,公主她身中斷腸草毒,只有三至五年的壽命?那如今公主安在?可還平安?”
慕承恩道:“這幾年來我遍尋良醫爲公主驅毒,但卻少見成效,令公主飽受毒發的折磨。前些時日,我早年前收留的孤女寒梅回到平陽,與公主相遇,我等才知道原來秦姑娘竟然是當朝公主。我擔心王駕思念公主,便欲將公主送返益城,誰料公主不肯,竟然不辭而別,悄然離開了平陽。”
“公主又出走了?”楊坎驚訝地問。
慕承恩點點頭,“公主離開後,我四處派人尋找打聽公主的下落,卻一直未有迴音。此事我尚還未曾稟明王駕,也不知公主在外是否平安,想來心中好生愧疚!”
“想必公主正是因爲不想回宮,所以纔再度出走吧!我曾聽說她離開王宮之前與乘風王吵過一場,因爲乘風王偏袒慕子羽的緣故,公主才憤然離開王宮,出走民間。她秉性一向任性,舛傲不馴,陳大人也不必太過自責了!”
慕承恩嘆了口氣,“眼下硝煙頓起,也不知道公主身在何處,是否平安。這一年來她身上的毒性頻頻發作,此時流落在外,想來定是倍受煎熬的吧。”
楊坎嘆道:“想不到一向高傲的殷越公主,離開王宮後處境竟然如此淒涼。對了,陳大人剛纔提到了寒梅姑娘,又是何許人也?”
“哦,她是我早年前四海遊歷時收留的孤女,當年乘風王誇她聰慧美麗,我以爲乘風王喜歡她,因此將她送入宮中服侍王駕,她在昭文殿侍候了乘風王好幾年,這才役滿回到平陽。”
雖然不清楚楊坎怎會問起寒梅,但這是慕承恩對內對外一致的說法,沒有漏洞,也不會引人生疑。
楊坎點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她知道乘風王心中對他多有顧忌,原來是因爲她陪王伴駕了許多年的緣故。只是,寒梅爲何要給他通風報信,勸他離開益城,楊坎卻又無法想通其中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