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這么一問之后,羅蘭帝果然就朝裴博言看去。
裴博言垂頭喪氣地吊著腦袋,面如死灰。
羅蘭帝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又問杜秋道:“那個引你過來的人呢?還有,既然他要假扮長天,為何現(xiàn)在又突然離開?”
杜秋道:“之前皇后病發(fā),他不讓我給皇后診斷,我怕耽誤了皇后病情,因此暗中點(diǎn)破了他的身份。也許他是知道自己已經(jīng)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栽臟了我一把后就逃走了。”
連印殘想讓她背上謀殺天祈皇長子還連累死羅蘭皇后的罪名,留下‘獨(dú)孤長天’的尸體讓她百口莫辯。
但是她藏起了尸體,就可以反過來,指證他殺死了羅蘭皇后還畏罪潛逃。
“至于那個引我過來的人,我想肯定不是皇后的暗衛(wèi),所以將他扣押了起來,我可以帶您去見他。”
該問的都問完了,羅蘭帝再也支撐不住。手中紙頁重愈千斤,無力飄落,他悲痛交加地轉(zhuǎn)身,走上馬車親自將羅蘭皇后抱了下來,腳步沉重地往別館走去。
他都已經(jīng)年近七十了,雖然平時看起來身體很健朗,但是今天受了那樣大的打擊,他整個人就像忽然老了二十歲一樣。腳步蹣跚,身子佝僂,發(fā)鬢駁白……
尤其是他抱著老妻的尸體,一步一步走過時,身上那種悲傷的氣息,直叫人眼睛泛酸。
杜秋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這一刻也是不忍心再看的別開了臉。
羅蘭的士兵們幾乎都紅了眼睛,他們從自己的中衣里面撕出一條白布來,紛紛綁在自己頭上,當(dāng)作披麻帶孝,抹著眼淚跟在后面。
路過的時候,百姓們都驚呆了。
宮中,獨(dú)孤漠然也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得到了消息,他同樣驚得半晌沒回過神來。
隨后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親自匆匆來了別館。
因?yàn)榱_蘭皇后不是天祈國的人,因此雖然別館系了白綢,卻沒有支起靈堂。
羅蘭帝將自己和皇后的尸體關(guān)在屋里面,誰也不見。屋外,使臣和士兵們穿著麻衣,跪了一排又一排。
獨(dú)孤漠然敲門:“岳父,我是子初,我能進(jìn)來嗎?”
屋里,羅蘭帝聲音滄老而疲憊:“準(zhǔn)備一下,明兒啟程,朕要陪阿芷回家。”
別的事,再急也沒有陪阿芷回家重要,只能先擱置了。
“岳父,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兇手來的。”獨(dú)孤漠然保證著,卻沒有聽到羅蘭帝回應(yīng)。
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黯然離開這邊院落。
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站在不遠(yuǎn)處窗邊發(fā)呆的杜秋,他喊她:“玉書!”
“父皇,你來了!”杜秋轉(zhuǎn)身,眼里有點(diǎn)紅。
獨(dú)孤漠然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來稟報的人也說不清楚,他也沒聽清,一聽說羅蘭皇后被人殺死,就急著跑來了。
杜秋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康佩蕓的供詞給了他。
雖然不想刺激他,但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已經(jīng)瞞不下去了。
獨(dú)孤漠然接過來翻開,看完后整個人身上的氣息就變了。他泯緊唇想要忍,卻還是沒忍住噗的噴出一大口血來。好在杜秋早有準(zhǔn)備,立刻就將丹藥塞進(jìn)了他嘴里。
但是這一次,不知道是免疫了還是打擊太重了,丹藥的作用并沒有以往那么明顯了。
他仍然不住的嘔血,虛弱的站不穩(wěn)身子,只能靠在杜秋身上,呼吸急促,面如金紙,瞳孔煥散。
杜秋見他這樣,直是又氣又急,連忙安撫道:“父皇你不要這樣,你不是只有一個兒子,你還有無憂還有老三老四老五小八,他們都還在啊!你不能有事的,你振作一點(diǎn)啊!”
她的安慰毫無作用,獨(dú)孤漠然身上哀傷氣息極濃。生無可戀,再沒有什么能支撐著他努力也要活下去。
原就破敗的身子,只靠著毅力在支撐。現(xiàn)在那股毅力消失了,他身上的生息也在極快的消散著。
杜秋無法,只能用密音告知他:“我知道大哥在哪里,我知道真正的大哥在哪里。他還很好,他好好活著,我知道他在哪兒。”
獨(dú)孤漠然茫然的瞳孔動了動,才慢慢的聚焦。他回頭看她,虛弱到說不出話來,眼神卻很是明亮,滿是渴求。
杜秋抹去眼前的朦朧,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先得將身體養(yǎng)好。”
當(dāng)年的事她還沒有查出來,那種事情當(dāng)然不能僅憑猜想胡亂說話。因此沒有證據(jù),她就不能說。
獨(dú)孤漠然瞳色再次變得空洞,以為她是騙他的。
杜秋急忙道:“就以一個月為期,你若能養(yǎng)好身子,我就告訴你,他在哪里。”
一個月的時間,應(yīng)該夠她查清了吧!如果到時還查不清,就算沒有證據(jù),她也要告訴他自己等人的猜想了。
雖然很失望沒有得到答案,但有了個準(zhǔn)確的期限,獨(dú)孤漠然還是心定了。
他情緒緩緩的平靜了下來,可到底還是傷了身子,雖然杜秋及時控制住了情形,他這一次發(fā)作后,還是病得臥床不起了。
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且種種變故接踵而來,便是杜秋都有了些焦頭爛額的感覺。
京中一處不起眼的民宅里,連印殘的臉色同樣算不上好看。
殺死羅蘭皇后,再弄死一個替身放在那里,他是要陷害杜秋的,并摘出自己的。怎么到了最后,兇手還是他?
那個替身的尸體也不異而飛了。杜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當(dāng)時他就在附近,他確定沒有別的人經(jīng)過。
一場算計,完全落空,不止身份被揭穿,還變成殺人兇手,以后再沒法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見人。
這樣的失敗,絕對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他憎怒地拍了下桌子,那上好的茶席頓時變成了飛灰。
屋外留守的下屬屏著呼吸垂著腦袋,半聲不敢吭。
低沉的氣壓,一直到了夜里連印殘睡著過去,才有所回升。
然而連印殘睡著,卻并沒有睡沉,而是在夢中召喚起趙紅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