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風動的霧色山嵐之中,皎月當空灑下聖光朦朧了這夜色,也將自己投映到波光瀲瀲,碧波盪蕩,熱氣騰騰,落花片片的山中溫泉中。
冷楓又看見了那個在一片氤氳的水汽中洗著凝脂般嬌嫩玉體的豆蔻少女,也不知道這月是不是想羨煞冷楓,投入水中的月影竟然將那豆蔻少女皓質呈露的玉體攬入自己的懷抱。
在別人看來她就如同太陽升朝霞,芙蕖出綠波,但冷楓卻狠不得將這該死的月亮從自己的世界中抹去。
“你是誰?爲什麼我一做夢就能看到你?!崩錀鹘K於是閒得無聊了,出聲問道。
只是,她恰似這月兒,仍然是不開口。
冷楓似乎是習慣了,也不在意,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了一塊位置奇佳的山石,他百無聊賴地走了過去,用那白皙的手掌抹去了山石上的青苔,又從魚肚白綢緞織錦箭袖長袍中取出一塊白色的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巖石上的水漬,然後一揚遮住自己後腰和腿部的衣襬,一屁股坐下後,單手撐著臉頰,靜靜地欣賞著美人沐浴的景緻。
這裡是他的夢境,他之所以這麼講究,是因爲有一次他試圖靠近那佳人沐浴的溫泉時,卻發現那近在咫尺的溫泉,無論自己怎麼靠近,都好似遠在天邊,就好像溫泉的世界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仙境,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懊惱的他腳下一滑,疼醒的他赫然發現自己那摔傷的部位竟然真的流著血,染紅了被單!
從那以後他在夢裡也得小心翼翼,弄不好在夢裡死掉,他真實中也一命嗚呼了。
他沒有把這事告訴別人,因爲他夢裡有座山,山中有個溫泉,溫泉裡有個常年洗澡的少女,並且在夢裡受傷真實世界中也會受傷這種事情沒有人會相信。
就連自己那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聽了後,都一本正經的把芊芊嫩手捂在他的額頭,問他是不是該吃藥了……,從那以後他乾脆就不說了,就當自己是特殊的吧。
其實沐浴少女對他說過一次話,記得那時他問那少女:“你洗了那麼多年還沒洗乾淨嗎?要不我幫你搓搓吧,我搓澡水平一流的,保證沒灰都給你搓出灰來?!?
而少女那撩水的動作戛然而止,冷楓只感覺這個世界中一陣冷風颳過,一同刮過的還有少女那輕飄飄的一個‘滾’字,這聲音空靈如同不屬於這個人間,少女自始至終,頭都沒有回一下,好似冷楓這個凡夫俗子,土雞瓦狗根本沒有資格一睹芳澤,從那以後,無論冷楓說什麼,她都不再施捨隻言片語,權當冷楓是個死人。
“你不敢轉過身來,該不會因爲你是個男人吧?”
“……。”
“你該不會是個背影殺手吧,其實你一口齙牙對不對?”
“……?!?
“莫非你是因爲沒有衣服,不好上岸,你要不嫌棄,我把我的給你……?!?
“……?!?
如此這般,冷楓也就不自討沒趣了,只是閒的實在無聊纔會問一句有的沒的,即便知道問了也白問,權當解悶。
起風了,冷楓不禁打了個冷顫,有些無奈地說道:“又到了醒來的時候嗎?若不是外面的世界還有幻音和爹孃在,我真想一輩子呆在這裡,因爲外面的世界,就像地獄一樣啊……?!?
說著,冷楓已經起身了,
有些不捨地看了一眼那依然在月的懷抱中沐浴的少女背影,說了句:“再見,期待下個夜晚與你相見……?!?
他的身影漸漸虛幻,最終如同泡沫一般消失,而後這個霧色山嵐中霧氣驟濃,遮掩了這山,遮掩了那月,也遮掩了那沐浴中的少女,只有斷斷續續傳來的擊水聲傳來,卻沒了見證的人……。
簡陋的房屋中一張老舊的牀榻上,冷楓睜開了那閉了許久的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有些溼潤,然後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直接掀開潮溼的棉被,掣過那已經被他蹬踏成一坨的灰色粗布衣,穿上後將那凌亂的頭髮用一條破舊的髮帶纏上,在房間裡洗漱了一番,推開陳舊的門扉,走了出去。
“爹,今天怎麼穿的那麼正式?”冷楓看著他那鬍子拉渣,滿臉滄桑的父親問道,而冷楓所說的正式,也至不掛是一身白色蠶絲薄衣,腰上纏了條綢帶而已。
“楓兒,爹忘了告訴你了,今天又到了冷夜城裡四年一度的祭祖大典了,爹和娘爲你爭取到了一個名額,這是你成年之前最後一次機會了,你快換身新衣服,好生整整你的行頭,跟爹一起去吧?!崩錀鞯母赣H冷禪正色道。
“爹,你還記得上次祭祖大典他們是怎麼羞辱我的嗎?我真的不想去了?!崩錀魈岬侥羌拢Z氣冰冷地說道。
“楓兒,娘知道你在意的是爹孃的臉面,但是爹孃已經這把歲數了,這張老臉早就豁出去了,而你不同,這是你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爹孃不希望你像我們這樣,度過自己庸碌的一生,而是像你爺爺一樣……,成爲聲名遠播的英雄。”冷楓的娘姬千影放下手中的活計,對著冷楓柔聲勸誡道。
“爺爺,聲名遠播的英雄,最後還不是落得那樣的結局……?!崩錀餍÷曕止镜馈?
“楓兒,你在嘀咕什麼呢,你娘說的對,你不要顧及我們的臉面,而是要想想你和阿音……?!敝幽舾?,他自然瞭解那件事對他的打擊,現在能讓他振作起來的動力,唯有那個叫幻音的女孩。
“幻音嗎?我知道了,爹,娘,楓兒會努力的,我會讓他們知道,即便是窮人,也有自己的骨氣!我要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辱你們!”冷楓如何不知道爹孃是怎麼死皮賴臉要來這最後一次機會的,他是想讓自己和幻音的未來更加光明,但是他更想自己的爹孃能夠挺起腰板做人。
“楓兒,有你這句話,爹孃就滿足了,就算是失敗了,也沒關係,這個世界上生存的道路有很多,就算是大道不行,走小道也是能維持生計的,不要有壓力,爹孃等著你平安回來,不要再弄成上次那樣了……?!奔в罢f到這裡,翦水眸中泛著慈母憐惜的淚光。
冷楓鄭重點頭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此前他們冷家也不似現在這般破敗,冷楓的爺爺‘冷寂’是這個冷夜城中最強大的‘命運主宰者’。
‘命運主宰者’是在這個堪稱浩渺無垠的‘洪荒世界’最崇高的職業,他們的一生是在行走中度過的,懷著專屬自己的‘道’在這洪荒世界中行走,領略各地風土人情,文化習俗的同時進行道的比拼,開荒出新的大道,財富和名譽對這種人來說如同過眼雲煙,獲之如探囊取物,與平凡人不同,他們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故稱‘命運主宰者’,簡稱‘主宰者’。
數以兆計的凡夫俗子們夢寐以求有朝一日能夠成爲天選之人,走上這條每萬人中僅有一人能夠踏上的道路,只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無數人企盼了一生最終還是在朝九晚五與相夫教子中虛度光陰,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磨滅了曾經的夢想,直到化爲冢中枯骨也沒能領略‘洪荒世界’中的小小一隅,主宰者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因爲爲了這個洪荒世界的秩序,基層勞動者是必須的,地要有人種,貨要有人賣,每個主宰者都必須經過洪荒世界的絕對權力機構——‘至高天權’的認證。
不用說,名額是有限的,標準是苛刻的,且合法的‘主宰者’都得爲‘至高天權’效力,平時可以在天權法則的約束下自由行動,但是每年都必須爲‘至高天權’上繳高額的稅金,很多人背井離鄉作起了非法的主宰者,被打入了追殺的黑名單。
這個制度限制了主宰者數量的同時,也造成了很多蠅營狗茍之事,主宰者的選拔攙雜了‘天資’‘實力’之外的‘背景’‘金錢’,不知道有多少天賦少年被富家子弟擠掉了資格,含恨此生,冷楓正是這無數蒙塵的明珠中的一個。
英雄冷寂客死他鄉之後,冷夜城中的人忘記了他曾經對這個城市的貢獻,冷漠地對待英雄的後代,甚至是刻意的排擠,因爲冷寂是白手起家,憑著超強的天資,與不懈的努力硬生生脫穎而出,因此也得罪了這個城市中最富有的人家——司徒家!
英雄在世時,他們自然不敢怎麼樣,但是英雄飲恨後,他們就露出醜惡嘴臉……。
冷禪望著冷楓那單薄消瘦的背影,慈父的眼眸似穿透了無盡的時光,回到了四年之前,那年冷楓才十一歲的祭祖大典。
這是冷夜城最神聖的日子,所以選拔主宰者也被選定在了同一天,當祭祀祖先的儀式結束後,凡是十歲到十八歲的少年,都可以參加選拔。
選拔分兩場,一是武鬥,二是器量檢測,武鬥自不必說,器量是通過洪荒世界專門研發的器量檢測石碑來計算,它被注入了特殊的魔法術式,可以綜合評估一個人的根骨以及各方面的潛質,最後計算出一個相應的值,跟受驗者目前的實力無關,看的全是潛力。
冷楓武鬥中毫無懸念的擊敗了那些富家子弟,只是最後的器量檢測中,得出的器量值是零。
前世怨,現世報,那些被他無情擊敗的富家子弟們藉此羣起而攻之,冷嘲熱諷,侮辱謾罵,無所不用其極。
因爲爹孃被辱,冷楓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侮辱自己爹孃的那位富家子弟——司徒子,打得滿地找牙,被司徒家主買通的監考人員出手教訓,險些變成廢人,若不是城主念他家是英雄之後,怕落下外城人的口舌,怕是他冷楓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司徒家主事後以冷楓不尊祖先之名處處打壓,久而久之,冷家就被人排擠,家都被趕到了冷夜城角落,同齡人都疏遠了冷楓。唯有那個叫幻音的少女在冷楓受到打擊險些誤入歧途時不離不棄,逐漸撫平了他心底的創傷,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爹,我們走吧?!崩錀髟俪鰜頃r,已經穿了他在夢中穿的那身魚肚白綢緞織錦箭袖長袍,那是不久前幻音送給他的,是他最珍視的物件。
冷楓和冷禪結伴出門,向著那冷夜城祭祖廣場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