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水，能使飲用之人忘記自己最最心愛的那一個人，而對於其他記憶卻不會有影響。

神功仙法，雖然無比高深，但卻都是有理可依。像風染衣這種，感悟到了天道真理，就能自己創立新的功法。忘情水，雖然屬於天材地寶，但應該也是同理。即便是再神奇，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應該是天道輪迴中，順應著天道真理而產生。

大能者，能抹去低階修士的記憶，而且能選擇時段地抹去，這些蕭素行都能理解。但這能抹去對最愛的人的記憶，這點實在讓他費解。

首先，“最愛”，這個詞的界定就很模糊啊。比如他，他最愛的人，當然是他自己。難道他喝了忘情水，還能把自己給忘了？這不扯淡麼？

所以，當他知道慕容婉婷喝了忘情水，從而忘記了顧雲辭之後，他就十分好奇。這些天，他時常找機會與慕容婉婷一塊兒，然後有意無意地問起她以前的事情。

慕容婉婷真的還記得以前在家中的事情，於是他就更懷疑了。如果忘情水真有這樣的神力，那就是違背天道真理的逆天之物。顧雲辭使用了逆天之物，竟然還能安然無恙？！他就不信了！

顧雲辭沉默了許久，方纔漸漸有些會過意來：“你是說，忘情水有可能是，假的？”

“你先淡定，我試探出來了，自然會與你說。”

顧雲辭的臉色有些難看，遲疑了會，還是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蕭素行立刻又說：“不過，宋隱娘給你忘情水時說了什麼，你得先告訴我。”

顧雲辭想了想，說道：“宋隱娘一開始，並不想給我忘情水。她說她也是女子，見不得旁的女人被人這麼欺負。我求了很久，她才答應給我。但是，她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如果婉婷飲了忘情水之後，真的忘記了我，我就要想辦法讓她成爲瓊華的弟子。”

“她說，衆生蕓蕓，大道無情，能得一真愛自己的人，是何等的難能可貴。我輕易地將這真愛親手抹殺，犯下的罪孽，將與殺孽還嚴重。所以，在她忘記了我之後，我得給她一個好的將來，以減輕自己的罪孽。”

蕭素行擡了擡眼：“你這就信了？”

顧雲辭搖了搖頭，說道：“聽了她這番話，我是動了殺機的。因爲，既然使用忘情水的罪孽，比殺孽還嚴重，我爲什麼不乾脆直接、殺了她？！”

“我拿了忘情水之後，另外準備了一份毒藥，一起拿給了婉婷。我將兩個瓷瓶一起放到她的面前，對她說。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她如果再執意癡纏下去，就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死，另一個是飲了忘情水，把我忘記。我的話剛說完，她就毅然決然地拿起毒藥，喝了下去。毫不猶豫的。”

這種伎倆，蕭素行一聽就反應過來了：“你把兩個瓶子裡裝的東西，說反了？”

“嗯。”顧雲辭應了聲。“這對我來說，震動挺大的。我沒想到，她竟然寧願死，也不願意忘記我。”

“然後，她飲了忘情水之後，確實也忘記了我……我忽然覺得挺悲傷。回宗後，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我這樣對待真愛我的人，是不是太過份了？”

“婉婷……我也是喜歡她的，只是她的出身，註定我不能與她結爲道侶。但是，我們作爲修行之人，爲什麼還要如此講究俗世中的那些門第之見？我們之所以結道侶，爲的又是什麼？難道不是找個情投意合的人，一起修煉，在漫漫的求仙路上，好有個伴？”

見顧雲辭似乎整個的已經站到了慕容婉婷那邊，蕭素行忍不住提了句：“那裴香初呢？”

“香初……”顧雲辭臉色變了變，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如哽在喉，說不出來。

蕭素行輕輕地以手指敲著桌面，沉吟了片刻，換了個坐姿，伏到桌上，說道：“那我換個說法，慕容婉婷和裴香初，你喜歡哪個多一點？”

“……我不知道。”這也是顧雲辭這些年來反覆糾結，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透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與慕容婉婷結爲道侶的，所以當初與慕容婉婷來往時，並沒有很當真。而他與香初交往，一開始就是奔著結道侶去的，他也是用了真心的。

但是，如果將她們兩個人單獨地拎出來，刨去一切家世、師從，讓他來挑選……那應該還是慕容婉婷更合他心意一些。因爲相較之下，慕容婉婷更美貌、更柔順、更體貼，眼裡、心裡滿滿地全是他，事事將他放在第一位。而香初佔優的，只是個師從，和單金靈根。

所以，他這些年，內心都是反覆地交戰。一會兒覺得，應該聽從師命，與香初結爲道侶。門當戶對，彼此之間資質相當，靈根契合，他們雙修，能夠雙雙在求仙問道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更順暢。

但一會兒，他又覺得，修真之人還講究什麼門第之見，實在是太讓人笑掉大牙了？！而且以他的資質，還有顧太師叔的照拂，他要在修仙路上有所精進，難道還要藉助雙修的便利嗎？！

“唉！”蕭素行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算是明白了，顧雲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敢情這傢伙是糾結猶豫了這麼多年啊，這麼優柔寡斷，他也是服了！

蕭素行站起身來，說道：“雖然裴香初是知道了慕容婉婷的身份，但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主要是要弄清忘情水的真假問題。如果是假的，那慕容婉婷與宋隱娘必有勾結，而且八成另外還有所圖謀。”

“顧師弟先放寬心，我會時刻注意慕容婉婷的動向，如果真有問題，少不了還要找你幫忙。”

顧雲辭點頭：“這事，我不方便露面。一切有勞蕭師兄了。這些日子，我都會留在宗內。有事情，儘管找我。”

蕭素行伸手拍拍顧雲辭的肩，便施施然地告辭離開了。按顧雲辭所說，讓慕容婉婷進瓊華，是宋隱孃的意思。而宋隱娘又對溫小容有著敵意，如果慕容婉婷真的有問題，那麼她們所圖謀的目標對象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宋隱娘與溫小容，分明是八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兩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竟到了非要毀了她不可的地步？！

他所能想到的，自然是仙君了。

如果他的推斷一切屬實，那麼，他可真是對上一個了不得的情敵了。

“唉呀，唉呀，這可怎麼辦纔好？”

蕭素行一邊御著劍，晃悠悠地往回走，一邊樂呵呵地在心裡想。雖然覺得可能性很小，但是想想，似乎還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