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霖從不曾想過，原來他也會心虛，也會心生怯意。
簡凝站在樓梯中央，一手扶著精美雕花欄桿，一手揪住A子裙的下襬。她窈窕玲瓏的身段在職業(yè)套裝的包裹下更顯曼妙多姿，頭髮隨意慵懶地披在肩頭，金色的暖陽透過玻璃潑灑在她烏黑柔順的髮絲上，美好的像是一副油畫。
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住欄桿，簡凝怕被他看出異樣，不敢咬脣，就死死地咬住口腔內(nèi)壁的*，她嘴裡好疼，心更疼。她就站在距離他幾米遠的位置，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嘴角盪漾開一抹淺笑。她在等，等陸子霖給她一個宿夜不歸的理由。
薄脣微微嚅動，陸子霖還是一言未發(fā)，他竟然很緊張，手掌擰成一團，掌心已經(jīng)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該如何說？用謊言欺騙她，還是實話實說？
無論哪一種，他都不願意開口，或者說，是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好似瞬間回到幼年，做了一件錯事被父親母親當(dāng)場逮住，面紅耳赤，愧疚難安。
他甚至不敢直視著簡凝的眸，別開眼不去看他，假裝輕快地吸了一口氣，用漫不經(jīng)心地口吻道：“早上好，我回房拿文件?！?
高大欣長的身子僵直地朝簡凝走去，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就在快要擦身而過的那一秒，簡凝垂眸盯著他身上的藍色條紋襯衣，忍不住問，“你昨晚……”
“我昨晚和秦逸揚在一起喝酒！”陸子霖語速極快。
“哦?！焙喣龥]說什麼，等到看著陸子霖上樓回房後，她挺的直直的腰板倏然弓了下來，她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fā)椅上，雙手摳住精美的蕾絲墊子，水眸染上點點暗紅。
——他的襯衣領(lǐng)口上有個不太明顯，卻能讓身爲(wèi)女人的她，一眼看見的口紅印子，粉紅、玫紅的漸變色脣膏。
……
當(dāng)天下午，陸子霖出於愧疚，急切地想要補償，他左思右想，趁著午休的時間，叫上簡凝，兩人一起開車去了湯圓的幼兒園。
“阿凝，我們今天帶湯圓去動物園玩吧！”陸子霖嘴角拉開一抹柔和的弧度，鳳眸含笑。
簡凝不贊同地蹙眉，“湯圓下午還有課?！?
“幼稚園嘛，不就是老師帶著小孩子做遊戲，沒什麼好上的，翹了?！标懽恿?zé)o所謂地聳聳肩。
簡凝抿脣，壓著火氣，“現(xiàn)在很多小孩子從媽媽肚子裡就開始上早教課，老師帶著孩子做遊戲，並不僅僅是帶著他們玩，還能開發(fā)智力，鍛鍊他們的動手能力和與人相處的交際能力?！?
“這麼誇張？還沒生出來就需要上課？”陸子霖不以爲(wèi)然，嗤笑，“不過是商家圈錢的手段，小孩子哪裡懂，還是我們帶著湯圓去動物園更好玩?！?
“你想帶湯圓去動物園，週六週日有的是時間，爲(wèi)什麼偏偏要今天？”簡凝無法理解，她覺得她的思維和陸子霖的思維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嘴角泛起冷笑，“你以爲(wèi)你整日陪著湯圓玩，順著他，寵著他，就是疼他愛他，對他好？”
陸子霖握住方向盤的手指蜷縮，薄脣緊緊地抿成一條線，轉(zhuǎn)頭，“你什麼意思？”他算是聽出來了，她就是覺得他是一個不負責(zé)任的父親！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味的嬌寵疼愛，甚至是像今天這樣鼓勵湯*課，是對他的極度不負責(zé)任，你這不是在愛他，而是在害他！”
“你說我害他？”陸子霖手掌擰緊，鳳眸裡跳躍著怒火，他把車停在幼兒園門前，咬牙，惱火切齒，“我會害我自己親生的兒子嗎？！姓簡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你不會害他，可你也不愛他?！焙喣嘈Γ辶恋捻幽曋请p怒火滔天的鳳眸，一字一句，冷冷質(zhì)問，“你除了會用零食、玩具這些東西討好湯圓外，你還做過什麼？你知不知道別的小孩擁有的是怎樣的父親？”
“怎樣？！”陸子霖怒問，臉色陰鷙的嚇人。
“第一，起碼不會日日醉酒不歸；第二，起碼在孩子成長時，你作爲(wèi)一個父親，要引導(dǎo)他，教育他，讓他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第三……”簡凝別過眼，眸光落在窗外的一處花壇上，“……至少會記得他的生日?！?
陸子霖啞口無言。
他滿肚子的怒火一下子全焉了。
俊臉一陣青一陣白，他不知道湯圓出生的日期，從沒陪湯圓過生日……一個人逍遙自在慣了，他的意識形態(tài)裡也沒有“家”的概念。即使是在知道自己有兒子後，他也是過了很久才意識要做一個好父親，可，怎麼做？從沒人教他。
“湯圓的生日是什麼時候？”陸子霖臉頰繃緊。
“這個月25號?！焙喣仨此?，“你知道湯圓大名叫什麼嗎？”
陸子霖臉色更難看，嘴裡憋出三個字，“陸安茗?！?
爲(wèi)了這個事，他特地去問過於鳳君，他還沒有她想的那麼差勁！
“謝謝。”簡凝勾脣微笑，最起碼，他還記得這個，不至於一問三不知。
“你在笑什麼？”陸子霖深吸一口氣，俊俏的臉頰蒙上一層地獄之火，他陰鷙地瞪著她，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向自己，近乎暴怒地低吼，“你他媽的爲(wèi)什麼要對我說謝？！我作爲(wèi)父親，知道自己兒子的名字，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胸膛劇烈的起伏，怒火夾雜著疼痛在身體內(nèi)部叫囂，他惡狠狠地咒罵：“該死！”也不知是在惱簡凝，還是惱自己。
簡凝吃痛，清眸裡閃爍著點點星光，用力轉(zhuǎn)動著自己手腕，想要從桎梏中解脫出來，可陸子霖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俊臉放大，他冷冽肅殺地瞪著她，氣的深眸猩紅。
他自責(zé)！
他懊惱！
他在惱恨他自己！
爲(wèi)什麼不知道！爲(wèi)什麼他會在她面前啞口無言，爲(wèi)什麼他一直自認爲(wèi)是個好父親，可在簡凝眼中，他是如此的失敗。
她生了湯圓，照顧、呵護，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養(yǎng)到這麼大，又懂禮貌又討人喜歡，這一切全是她的功勞。
他呢？
他做了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
氣餒。
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