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沈暮初的喊聲,葉念夏真是又驚又喜。
可是,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就算不用抬頭去看,葉念夏也能感覺到大梁不斷松動帶起的風聲和炙熱,為什么偏偏要在自己臨死之前,才等到這一句話。
葉念夏攥起拳頭,她不甘心,沈暮初才剛剛想起他們之間的回憶,可是她卻就要死了。
沈暮初被葉念夏推了個踉蹌,狠狠地撞在了門上,如她所愿,成功的把已經松動的門撞開了,整個人一頭朝外載去。
在生死之間,整個世界仿佛都變慢了,葉念夏眼里所有東西都仿佛被分解,猶如電影里的一個個特寫的慢鏡頭。
她能感覺到上方的空氣越來越炙熱,能看到沈暮初跌倒在地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能看見周依寧臉上驚訝又氣急敗壞的表情……
一切都變慢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片光怪陸離的影子,明明能看的清一切,卻覺得彼此是那么模糊又遙遠。
原來,這就是臨死之前的感覺,葉念夏微微勾了勾嘴角,父母死之前也是這樣的感覺嗎,她原本想查明真相,還父母一個公道,可現在看來,好像沒有時間了。
葉念夏最后看了一眼沈暮初,漸漸松開了緊握的拳,原本不甘的眼神也變成了釋然。如果說每個人都有一個碰不得傷不得的軟肋,葉念夏覺得她的軟肋一定是沈暮初。
罷了,能在臨死之前再次見到沈暮初用那樣的眼光看她,這一輩子,也算不虧了。
她慢慢閉上眼睛,安靜的等著死亡的到來。可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出現,反倒是腰上多了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葉念夏驚訝的睜開眼,卻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歐翳看著葉念夏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嗤笑道:“怎么,見鬼了?本少爺有那么見不得人?”
“不是……”
還沒等葉念夏說完一句話,歐翳突然仗著身高優勢,輕輕松松的帶著她轉了半圈,準備用自己的身體去硬扛掉下來的大梁,葉念夏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咔嚓……”一聲無比清晰的松動聲響起,那根大梁終于擺脫了旁邊所有的束縛,如脫韁的野馬一般飛速下降,葉念夏甚至聽見了它帶起來的風聲,大梁一掉,其他結構也開始松散,大片塵土紛紛揚揚的撒了兩人一頭一臉。
塵土和煙霧混在一起,葉念夏并不能清楚的看到歐翳的臉,只聽到耳畔他清晰的聲音:“葉念夏,你以為本少是什么人?是你說不相干就能不相干的嗎?”
“砰……”的一聲,葉念夏還沒反應過來,大梁就已經結結實實的砸在了歐翳背上,屋漏偏逢連夜雨,其他小一點的木頭也前仆后繼的朝兩人砸了過來,木頭砸在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葉念夏聽著就覺得全身都疼!
可歐翳卻只是渾身劇烈的顫了一下,就再沒有后退半步,他竟然硬生生靠自己的身體撐出了一個狹小的空間。
葉念夏被他護在身下,并沒有被落下的木頭波及到,她輕微掙了兩下,卻沒有掙開歐翳的懷抱,只能著急的問到,“你怎么樣,還好嗎?你是不是傻啊…………”
“閉嘴!你廢話怎么這么多。”歐翳狠狠的說到,只是往日里驕傲囂張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歐翳咳嗽了兩聲,背上疼得像被卡車碾過一遍似的,最重要的是大梁上還沾了火。
他已經感受到了皮膚變糊的感覺,肩上背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壓垮。歐翳輕輕喘了兩口氣,緩解著劇烈的疼痛,并且努力站直,不讓膝蓋打顫。
葉念夏被他摟在胸口,對他胸膛的起伏感受的一清二楚,她臉上忽然有點發燒,卻只當是被火光烤熱的緣故。
這樣不行……木頭太多了,他堅持不了多久,而且說不準什么時候整個房子都要塌下來。
歐翳狠狠的皺了皺眉,說時遲那時快,他忽然一個發力,一把推開葉念夏的同時,竟然將身上壓著的諸多木頭一齊甩了下去,葉念夏看的驚心動魄,不知道歐翳哪來的那么大力氣。
她不知道,歐翳這樣的人,有許多技能,都是必須從小就掌握的。
葉念夏被歐翳推出去,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臉朝下摔到地上,她死死閉住了眼,心里想著毀容總比丟命強,卻突然聽到耳邊一聲輕笑,“你這女人,又在想什么奇怪的東西呢?”
聲音有點虛,卻依然低沉好聽的要命。緊接著,她就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歐翳身體前傾,順勢撈住她,并且輕松的交換了兩個人的姿勢。
葉念夏被他很好的護在懷里,兩人一路有驚無險的滾了幾圈,地上的石子沙礫都被歐翳用自己的身體擋了過去。
外面很亂,歐翳來之前就已經報了警,警車的轟鳴和救護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瞬間將氣氛推到了嚴肅的頂端,還有許多看熱鬧的群眾站在旁邊指指點點。
不知道是哪個腦洞太奇葩的年輕人,看到歐翳抱著葉念夏一路滾了出來,竟然還吹起了口哨,旁邊還有人在鼓掌。
葉念夏灰頭土臉,狼狽的不行,心里十分無語,敢情人民群眾這是在把他們當偶像劇看嗎?
一看見他們出來,醫生和護士紛紛抬著擔架跑過來,葉念夏掙扎著脫離歐翳的懷抱,從地上爬起來,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沈慕初怎么樣了,卻發現他正臉色蒼白的半跪在地上,雙手狠狠的揉著頭,那架勢簡直像是要把腦袋揪下來一樣。
“暮初!”,葉念夏心里一急,就想朝沈暮初走過去,卻不妨腳下被人一拽,忽然又摔了下去。不過,她沒有摔倒地上,而是摔到了歐翳身上。
“怎么,我救了你,你就是這樣報答你救命恩人的?”
葉念夏心里著急,被歐翳一耽擱,再回頭時,沈暮初已經被抬上擔架,正走到救護車附近。
周依寧見到眼下的情勢,忽然毫無預兆同時又十分悲傷急切地喊了一聲“暮初,你怎么了!”然后整個人就柔弱無骨的暈過去了,旁邊的警察眼疾手快的一把撈住了她,一同將人送上了救護車。葉念夏簡直看的嘆為觀止,在心里直罵怎么不直接讓她摔倒地上呢,這個陰險的女人!
歐翳依然拽著她的手,不過他沒有再說說話,臉色難看的很,想是傷的不輕。
“這位小姐,你松一下手,你們需要趕緊被送進醫院。”
葉念夏看了看歐翳緊緊抓著自己的手,這是她松手就能解決的嗎?可是某人閉著眼臉色蒼白一言不發,人家剛剛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她,葉念夏還處于既感謝又愧疚的狀態中,又不能把他搖醒叫他松手,最后只能就保持著這種姿勢,葉念夏走上救護車,而歐翳被被抬上去。
沈暮初有車禍后遺癥,加上今天刺激太過,所以直接被送到了腦科。周依寧被推到病房輸了一瓶葡萄糖,葉念夏自然知道她是一點事沒有的,只不過裝暈罷了。
四人之中歐翳受傷最重,已經被推進了急救室。葉念夏自己被醫生帶到處理室包扎傷口,她身上雖然看起來狼狽,但實際上并沒有受什么嚴重的傷。
醫生卻不放心,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之后,最后只幫她把被打火機灼傷的部位包扎好,又在其他劃傷部位涂了一些碘伏消炎。
等葉念夏從診室里走出來時,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她下意識的就想往右邊的腦科拐,卻被一個俊秀的醫生攔住了去路。
“你就是葉念夏?”
林少白穿著一身白大褂,看起來斯文俊美,只是臉上的表情不那么平易近人。
葉念夏愣愣的看著他,“我是,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其他的事,不過歐翳還在病房里昏迷呢,他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的,你不準備去看看他嗎?”
“我……”葉念夏有些猶豫。
林少白明顯看出了她的糾結,他挑了挑好看的眉,聲音斯文,可內容卻一點也不斯文。
“我和他認識這么多年,還從沒見過他為了哪個女人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他剛才昏迷的時候還叫著你的名字,選擇權在你手里,你好好想一想吧,葉小姐。”
然后他朝葉念夏笑了笑,還不如不笑呢,這笑容看的葉念夏一抖,“當然,葉小姐不去看他也是可以的,只是就不知道歐翳到時候會怎么傷心難過了,自己不要命去救得人,卻連去病房看自己一眼也不肯。”
最后林少白對她點了點頭,“我要說的都說完了,葉小姐自己考慮吧。”然后頭也不回身姿瀟灑的走遠了。
葉念夏糾結的站在原地,林少白這樣一說,勾起了她濃濃的愧疚感,莫名感覺自己對歐翳始亂終棄了一樣,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不過,他剛剛冒著生命危險救了自己一命是事實。如果今天沒有歐翳的話,葉念夏苦笑了一下,恐怕她就真的要下去跟父母團聚了。
葉念夏想起自己剛才出來一心想著沈暮初,卻把歐翳這個救命恩人拋在后頭的事,越想越愧疚,不由在心里唾棄自己,自己剛剛真是太過分了。
使勁的搖了搖頭,葉念夏下定決心,還是朝樓下的急診病房走去。